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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甩下沙地上时,坐在后面的秦落抬手护了一下柔然使女,让她背朝自己落下,结果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在了自己肩上。
被人拉起来时,秦落感觉自己的左肩好像脱臼了。
坐在席上的秦瑄见秦落从马上摔了下来,连忙起身,提着裙子跑了过去,关切地问秦落:“姐姐,你有没有事?”
秦落捂着肩上的伤口站起来,笑说:“还好,所幸没出什么大事。”然后向皇帝禀道:“陛下,烦请太医来给苍山云墨勘验是否有异。”
皇帝道:“准。”
毕竟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然该引发的,将是柔然与北秦之间得之不易的和平了。
那位柔然使女对秦落的态度忽然来了个大转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然后向皇帝道:“尊敬的北秦可汗陛下,这场比试,乌兰珠愿赌服输。”
因为秦落在这场比试上立功受伤,皇帝派了太医署最好的太医来给秦落治伤。
“咔嚓——”一声,当太医将秦落脱臼的肩膀掰回来时,秦落脸色发白,疼的额上冷汗直掉。
送走太医,秦瑄给卷着衣袖的秦落涂手上擦伤的伤口时,道:“姐姐,你在场上可没把我吓轻,我现在这心里,都还是七上八下的。”
秦落歉意一笑:“阿瑄,实在对不住,让你挂心了。”
秦瑄道:“姐姐,太医给那匹苍山云墨勘验过了,说是在关苍山云墨的马厩里,发现苍山云墨所食的粮草里被人下了拉肚子的东西,姐姐,你说是谁想害那柔然使女呢?”
秦落对上秦瑄一派澄明的眸子,反问道:“是啊,是谁处心积虑的想害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呢?”
秦落心道,怕是那人真正想对付的是自己,只是没想到那柔然使女会突发奇想的想跟她换马,如今自己也受伤了,也算是那人棋走偏锋,意料之中了。
秦瑄起身,道:“我去太医院看看太医的方子,姐姐不要想那么多了,安心养伤。”
秦瑄走后,秦落见那个站在门外徘徊许久、有些鬼鬼祟祟的小内侍还没有进来的意思,扬起唇角,道:“再不进来,我可要喊人抓你咯!”
小内侍闻言,很是麻溜的进来,双手递上一个小瓷瓶。
秦落问道:“这是什么?”
小内侍抬起头,秦落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独孤叡身边的小侍从——元顺。
元顺说:“这是我家殿下让奴才给姑娘送来的,希望姑娘早点好起来。”
秦落接过药瓶,笑说:“多谢你家殿下的好意。”
大朝会就这样拉下了帷幕,秦落也已回到秦府养伤,秦瑄每天都会亲自熬药送到秦落面前,监督秦落喝下,一日三顿,从未落下。
十几天便这样过去了。
这天,秦瑄带着她的贴身丫鬟铃兰给秦落送完药,回芳兰院的路上。
铃兰看着自家姑娘因为给秦落煎药不小心烫伤的手,有些心疼,见四下无人,嘴上便抱怨道:“姑娘自己伤着了反而不疼惜,怎么反而天天给落姑娘煎药?前段日子,落姑娘对姑娘的态度明显有了些嫌隙,姑娘又何必这样事必躬亲,落姑娘也不见得会记得姑娘对她的好。”
秦瑄瞥了一眼铃兰,语气里有些愠怒:“你这说的什么话?口无遮拦!”
铃兰连忙低下头,道:“是奴婢多嘴。”
秦瑄没有在意,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轻轻一笑,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铃兰,你只觉得我在处处讨好秦落,对李氏秦晚那对母女附小做低,你又怎会觉得我不是在韬光养晦,等待厚积薄发、一举将其置之死地的机会呢?”
“……”铃兰战战兢兢地在后面跟着,再不敢胡乱说话,她家姑娘如今的一言一行,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拆掉绷带时,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蓼兰将耶律骁托人送来的请帖拿给秦落时,秦落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廊桥上看着湖里花花绿绿、游来游去的鱼。
秦落接过蓼兰手中的那封笺纸,打开一看,随即,微微一笑,原来是耶律骁那个纨绔子请她去江花楼吃饭,以作答谢。
看完请帖,秦落跳下廊桥,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道:“正好闲来无事,便去赴这个邀罢。”
秦落捯饬一番,换了身少年郎模样的衣裳,在蓼兰的掩护之下,便偷偷的溜出了府里,去赴耶律骁的约。
到得江花楼时,耶律骁早已坐在二楼的雅间等候多时。
江花楼的伙计引着秦落来到耶律骁所在的雅间,秦落道了声:“有劳”,丢了枚碎银子给那伙计,便掀帘进了雅间。
只见耶律骁正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在膝上,坐姿颇带了几分随意和潇洒。
见秦落进来,笑握着酒杯朝她举了举,意思是在说:“你来了。”
秦落双手负在背后,悠然自得的踱到耶律骁对面的席子上坐下,看着面前的满桌美味佳肴,暗自咋了下舌。
这也只有耶律骁这纨绔子会这么吃了,铺张是真铺张,浪费是真浪费。
自第一次见面对耶律骁有印象时起,秦落先入为主的把耶律骁自动归类成了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但和这人相处过后又会发现,玩世不恭仅是表象罢了,耶律骁此人不喜世俗约束,向来又无拘无束惯了,实则是潇洒慷慨,不拘小节。
耶律骁的目光落在了秦落手上:“伤可好些了?”
“已经无碍,多谢耶律兄关心。”秦落看着耶律骁,笑问:“不知耶律兄此番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耶律骁握着手里的酒杯啜了一口,笑侃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喝酒海聊了?”
秦落不由失笑:“这倒不是,失言失言,耶律兄勿怪,我自罚一杯。”说着,抬手给自己斟了一小半杯酒,朝耶律骁敬了敬,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
耶律骁难得见秦落这么识时务一次,很是开心,爽朗的大笑了起来:“你这小女子倒是有些意思。”
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明了来意:“此次约你出来,其一是聊表谢意,多谢秦大小姐前次出手相救,其二是借这顿酒菜当作践行,想来想去,在这里交过又颇聊得过来的朋友,也就只有你了。”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的秦落微微有些惊讶的问道:“践行?耶律兄这是打算要回蚩丹了吗?”
耶律骁笑着轻叹了口气,道:“是啊,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大朝会已经结束,毕竟我是个蚩丹人,久留北秦也不是办法,是该准备离开了,不然就怕你们北秦皇帝怀疑我留在北秦不走是否有什么企图。”
秦落问:“什么时候走?”
虽然两人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但两人却也还算合得来。
耶律骁想了想,道:“嗯,也就这两天罢,我已向你们北秦皇帝递了呈辞,估计也就这几天就要动身了。”摸了摸下巴,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看着秦落,笑问:“你这么问,可是打算要来送我?”
秦落无奈的笑摇了摇头,道:“你走的那天城门口肯定是前来看热闹的人,人挤人的,齐刷刷望着都是脑袋,估摸着没有我站的地方。”
耶律骁听到秦落这么说,轻轻的松了口气,笑说:“还好我们终归不算太生分的。”举起酒杯就要敬秦落,豪爽笑道:“你这人虽然嘴甚恶毒,但好在还算义气,我交你这个朋友!”
秦落有些啼笑皆非的端起案上的酒杯朝耶律骁敬了一下,碰了个杯,仰头,一饮而尽。
耶律骁见秦落一话不说,便喝了他敬的酒,也笑着喝了杯盅酒,道:“痛快!”
喝了几杯后,耶律骁自大的毛病又出来了:“你信不信,我蚩丹铁骑踏入中原,必将势如破竹,直取燕云十六州,你们北秦无人可阻!”
秦落却不认同的摇头:“非也,非也。”
耶律骁追问:“怎么?”
秦落道:“我北秦乃少年出英雄之地,耶律兄且等着,终有我北秦英雄少年,将尔等蛮夷赶出我中原大地,永无再犯我北秦之可能!”
耶律骁大笑:“那我拭目以待。”
身处俗世之中,难免不为世俗礼法所束缚。
一个桀骜不驯,一个飘洒豁达,两人之间絮絮聊了许多,五湖四海,江湖大道,一时颇为向往,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架势。
与耶律骁告辞后,秦落便径直回了秦府,偷偷的溜出来,自然是要趁人不注意溜回去,她可不想被别人看到她如今这幅酒鬼模样。
耶律骁动身离开建业城的那天,秦落前去送别,但只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看着。
果如秦落先前所料,城门口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人挤人,不由暗暗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
骑在马上的耶律骁回过头,目光好像在人群里找什么。
一个不经意间的抬眸,这才看见站在城楼上的秦落,眸子微微露了惊讶,很是欣喜的扬唇一笑,抬起手臂朝秦落挥了挥,然后扬尘而去。
耶律骁离开了,秦落隐隐的松了口气,耶律骁来到北秦的目的,秦落隐隐约约,或多或少已经感觉到了。
耶律骁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对北秦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吧。
建业城、很快便要起风了。
☆、大靖遗孤
是夜,月黑风高。
秦落站在空无人烟、一座破败已久的府邸前,枯叶打着旋儿在她脚边飞来飞去的徘徊。
慢慢回头一望,身后的建业城俨然像极了一座鬼城。
直到秦落看清那块匾额上的字:上官府。
那不是前朝的大都督府?
又是前朝!
秦落走上前,却看到上面的封条有一角已被撕落,就像有人进去过的痕迹一般。
秦落抬手将门推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前脚刚踏进去,身后的门却“嘭——”地一声,关了。
回过身,便有白影在她面前闪过。
秦落心中起了疑窦,扬声问道:“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话毕。
那个白影便飘到了她面前,就要来掐她的脖子:“我死的好冤啊……”
秦落下意识地挣扎,却从榻上惊醒过来。
秦落抬手去摸额头,额上都是冷汗,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难道是因为它么?
秦落从枕头下摸出那块前靖的铁浮屠令牌,一定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
她从不信怪力乱神,这世上并没有所谓鬼神之说,也不是前朝冤魂前来索命,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能与前朝遗孤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所联系的,秦落只能想到一个人,难道真的是她么?
皇宫。
“喵呜——喵呜——”
树枝被晚风吹的沙沙直响,宫中那些前朝的老太妃们是最喜欢养猫来打发时间的。
那些养的御猫耳力异常灵敏,听到一丁点风吹草动,立马躲在某个角落一声又一声地低喃了起来。
“喵呜——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