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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要买了?”明霜连头也没抬,取出纸笔来,把方才那些绸缎的颜色纹饰价格一一记下来。然后煞有介事地对他说道:“货比三家这个道理知道么?不去瞅瞅别家的是什么价格,万一买亏了呢?”
江城似懂非懂地颔了颔首。
明霜望着他笑道:“怎么?从前没陪姑娘家逛过街?”
“没有……”
“我想也是。”她收起笔,“看来往后小姐只能辛苦点,多教教你了。”
“多谢小姐……”
出了东华门街,过了州桥就是界身巷,明霜把这一路的商铺全看了个够,哪些布料卖得最好,哪些花式颜色新鲜,价钱几何,成本多少,尽数拿笔几下。
界身巷内全是做金银彩帛交易的,大手笔的老板很多,如果铺子是开在这个地方,那钱途必然不可估量,就算她每天什么也不做都能数到银子。
只是,这地方的商铺价格应该不菲。
明霜捏了捏有些发酸的手腕,想休息一下,看到身后屹立不动的人,于是扯着他衣角问道:“小江会写字么?”
他应声:“会。”
“哎呀,那正好。”她笑逐颜开,拉过他的手把笔和册子放上去,“来,我说你写。”
还没等江城动笔,明霜忽然又拦住他,“等等,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他一脸不解,推着她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明霜靠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润嗓子。
“凤尾锦,芍药提花,茜色、枣红、丹色最佳,售价二十两;花香缎,云纹织锦,秋香色、艾绿色、藕色、丁香色最佳,售价三十两;蝉翼纱,金丝滚边儿,银红色最佳,售价五十两……”
这些东西统统都是方才那件店铺她所看过的布匹,江城惊异之余,忍不住道:“小姐……记这个作甚么?”
“作甚么?做生意呀。”她嫣然一笑,说得理所当然,“不知彼,不知己,逢战必败,要开店做买卖当然是先摸清楚人家卖的什么价,时下又有哪些东西好卖。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金镶玉的东家,装作寻常客人问问价格不是刚好么?”
对于生意经营上他自是一窍不通,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打算,心中不由暗自叹服。
“呀。”明霜探头来往他手上一望,眼角一弯笑道,“小江的字还写得挺好看呢,不愧是练过家子的,下笔好稳。”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他握笔的手劲重,笔锋也较为刚硬,有棱有角的,看上去最多算个端正,实在是谈不上好看两个字。
“小姐谬赞了……”
不想,她下句话就甩了出来:“真好,那往后抄账本的事就交给你了。”
江城:“……”
京城很大,要把所有的商铺逛完,一天之内确实不可能办到,明霜也知道这一点,故而只把离家近的几条街溜达完,就低头去整理今日抄录的东西。
别看薄薄的十几张,要理顺不花个一两天怕是不行的。她倚着软靠叹气,轮椅咕噜咕噜从市集上滚过,一撇眼形形□□的人就从身边擦肩而过。
听她说不打算逛了,不过也没说要去哪儿,江城只好推着她在路上慢悠悠的走,这附近临河,空气清新,迎面就是一股淡淡的水汽。
“小江。”
他低低应了声。
明霜百无聊赖地把弄着手里的纸笔,琢磨着怎么打发自己,忽然她缓和了语气平易近人地说道:“我总觉得,你每日似乎很清闲啊。”
江城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把册子收好,很和善地转过头来,笑吟吟地:“我爹支给你的工钱是多少?”
“……四两。”
“这么多。”明霜笑容更深,“你看小姐我每天都好好的,也没让你操心,没让你动手。白拿银子不办事可不好啊,更何况,你这一身好功夫要是不勤于练习,荒废岂不是可惜了?”
“……”他无言以对。
于是,她笑道:“不如,小姐给你找点事儿做吧?”
千万别……
知道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本已经见怪不怪,但看到明霜慢腾腾地从怀里摸出好几张银票和银锭子时,江城还是倒抽了口凉气。
她把钱袋捧在手中,掂了掂,又掂了掂,银子互相磕碰的声音清脆得悦耳,隐在巷子深处的目光虎视眈眈。
偏偏她还笑得很淡然……
这附近正巧是城中最混杂的一带,很快盯上银票的几个人就从暗中一步步走了出来,阳光一照,有刀刃上反着的光刺得他微微颦眉。
还是带家伙的,这就不太好收拾了。
一个小胡同,四五个人朝他逼近,模样凶狠,脸上就像是明明白白写着坏人两个字一般,江城认命地叹了口气。指尖一转,长剑在掌心里挽了个花,不妨那剑猛地出了鞘,锋芒如水银流注,径直刺去。
巷子里烟尘四起,一团混战。
明霜安然坐在不远处,看着人群里那个翻飞的身影,剑光耀眼,星眸闪动,她的目光便渐渐温柔下来。
抬手收剑,最后一个人应声而落,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的自然,他却没急着回头,足尖把地上散落的一柄大刀轻轻一提,反手往明霜的方向飞快掷去。
她尚未回过神来,就听见背后一声惨叫,正想转头去看,江城几步上前挡住她视线,沉声道:“怕小姐受惊,这场面还别看的好。”
闻言,明霜也有点乔怯,听话地背过身。
望了望前面哎哎呻/吟的一干人等,她笑道:“忙完了?”
“忙完了。”
“小江的身手果然了得。”明霜歪了歪头,柔声问,“有没有伤到?”
江城眼睑微颤,垂眸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