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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禾昌病逝,独孤文德即位,大魏的最高政治权力发生移转,这个消息自然是很快就传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北耳弥的耳中。
北耳弥的王城,塔兰城,年轻的昆仑汗塔塔尔,和他最信任的挚友,左贤王胡胡儿,在塔兰的王宫内。
塔塔尔眼中露出狡诘的目光,他手里拿着的,是大凉的细作刚送到的密信。
“独孤文德......” 塔塔尔抚着自己下巴的一缕胡子,微笑着说道,他的微笑是难以解读的复杂。
马邑山一仗的仇,塔塔尔还记着,当时塔塔尔早就知道大魏是由太子独孤文德领军,照理说敌明我暗,应是可以将之一举击溃,却没想到,一个女子......当时是自己过於小看她了。
长久以来,北耳弥和大魏就分庭抗体,各据一方,两国在边关上引火交锋是常有的事,至於强弱,双方互有胜负,算是平分秋色。
但有一点,昆仑汗塔塔尔有自信,是北耳弥绝对胜於大魏的。
没有别的,就是细作的数量。
这是北耳弥的老战法了,他们十分擅长在敌方阵营中安插细作,再藉机挑拨,以从中得利。
因此,塔塔尔对独孤文德,还有独孤氏,虽然相距大凉千里,但却是对之了如指掌,就像是在大凉长了眼睛一样。
塔塔尔知道独孤文德刚成婚,将军李氏一门全灭,独孤文礼的夫人姜灵宛替独孤氏生下了一个男孩,还有独孤安康,天香国色之名,冠夺群芳,塔塔尔虽还未能一见,但对於传闻中这样貌美的女子,心里早就垂涎已久。
想到独孤安康,他抿了嘴,笑得更加邪恶了。
左贤王胡胡儿站在一旁,他刚从塔塔尔口中得知独孤文德即位,正低头沉思。
锡安之战,胡胡儿也算是吃过亏,现在对独孤文德也不敢小觑。尤其,在他看来,虽然大魏的皇位传承一向平稳,不会生出什麽大事,但此次,大汗明明事前已经多布了眼线,可各地边关丝毫都没有什麽动静,毫无破绽,就这样悄声无息地,一瞬间就完成了权力的移转,实为不易。
大魏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大汗,除了独孤文德即位的消息,信上还有说些什麽吗” 胡胡儿问。
胡胡儿和塔塔尔从小一起长大,深得信任,彼此间亲过手足,也只有他可以对塔塔尔这样直接的说话。
塔塔尔收起了笑容,摇摇头。
“似乎是被大魏那边注意到了,到处是独孤文德的人马,暂时无法探听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是那个被带到青楼里,叫做琉璃的女子吗” 胡胡儿抬起头来,继续问道。
“恩......” 塔塔尔沉吟应着,朝胡胡儿点了点头,眼神中又闪过狡诘的一抹邪光。
那个眼神,几乎是塔塔尔所独有,外人看来或许不舒服,但胡胡儿是很熟悉的。
塔塔尔原本想尽方法,将楚琉璃放到了大凉城最大的青楼盈春阁,只是一着棋,想钓到平日时常流连此地的,大魏敬王独孤文礼,却没想到,琉璃她却连太子独孤文德都见着了面。
这真是得了长生天的恩赐......塔塔尔作梦都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样顺利。
幸好那个叫做千红的老鸨是个识货的......
这个楚琉璃,左贤王胡胡儿也见过,很美,是老昆仑汗身边留下的女子,虽然不清楚她的来历,不过胡胡儿能够感觉得出来,塔塔尔对琉璃很重视,把她视作与大魏对阵,北耳弥这方最值钱的筹码。
“大汗,她......不会背叛我们吧......” 胡胡儿有些担心。
在他看来,琉璃是深入敌方阵营,更与独孤氏有过接触,日久生情,或是生死交关,权力诱惑之下,难保她不会变节求生。
塔塔尔一听,仰天长笑。
“你放心,她不敢。” 他十分肯定地告诉胡胡儿。
“为什麽!” 胡胡儿不知塔塔尔的信心从何而来,“大汗,琉璃她是个女人,即使现在忠心,可日後她要是喜欢上了大魏的什麽人,是什麽都做得出来的......”
塔塔尔没等胡胡儿说完,举手打断了他。
“不必担心,本汗手上,有着她最重要的人......至於其他,你就不用知道了,”
塔塔尔眯起眼,沉沉说着,
“不过,本汗可以告诉你,楚琉璃绝对是我们,最可以一刀致命,也最万无一失的一枚棋子。”
说完,塔塔尔的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诡谲笑容。
“属下明白大汗的意思了。”
“总之一句话,胡胡儿,你听着,” 塔塔尔从王位上站起,走到窗边,望向南方,指着大凉城的方向说道,
“本汗一定会踏破锡安,直取大凉,夺她独孤文德的项上人头......至於独孤安康,本汗要看到她跪在本汗面前,求本汗放过她独孤氏一族,向本汗摇尾乞怜的样子。”
北耳弥的昆仑汗,塔塔尔,咬着牙,忿恨地说着。
马邑山一役,就是毁在独孤文德的几千兵马,这个耻辱太深,他还无法忘记。
如今,独孤禾昌已死,对北耳弥和大魏两边来说,这都是一场新局,北耳弥虽然没有富庶的经济和充足的粮食生产,可是他们有强大的骑兵部队,还有豺狼嗜血的凶残性格。
塔塔尔清楚分析着局势,大魏能够派上场的武将,如今只剩赵家,功高震主,必生嫌隙,大魏未必占得上风。
楚琉璃,这个人,塔塔尔知道自己要好好利用,她的身世,老昆仑汗临死前,只告诉了他,连琉璃自己,都没有完全知情。
楚琉璃的母亲,就是老昆仑汗攻打邠城时,当时大魏的镇北大将军,独孤禾盛,他带在身旁的女子,陈氏。
当夜,陈氏虽被叛徒李坚偷偷放出,可是老昆仑汗黄雀在後,一进城,随即下令捉住了她。
那个老奸巨猾的老昆仑汗,怎麽舍得放掉这个价值千金万金的俘虏,他为隐匿消息,假装陈氏已死,却是私下将她养在身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女子的来历。
过了几个月,陈氏在北耳弥的塔撒城宫中,生下了琉璃。琉璃的生父,老昆仑汗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是禾盛,也可能是李坚,也可能是他自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孩的母亲,也生下了独孤文德和独孤文礼,尤其独孤文德,过去是太子,现在则是大魏的皇帝。
琉璃的价值,不言可喻。
而老昆仑汗已死,这个秘密,只有塔塔尔知道。
所以,塔塔尔觉得,既然独孤文德已经一只眼睛注意到琉璃,这段时间,还是不要有过多的动作,以免被大魏抓到,打草惊蛇,反而坏事。
塔塔尔和胡胡儿商量,觉得正是秋冬之际,不利作战,决定先观察情势,养足兵马,待有利之时机成熟,再一举攻之,才是明智之举。况且,锡安一役,北耳弥损失惨重,要重振旗鼓,对大魏再次发起大规模的战争,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恐怕需要好几年的休养生息,才有可能办到。
不过,有一个人有不同的意见,这个人,是塔塔尔的妹妹,天瑰。
她在门外听见汗兄和胡胡儿的对谈,有了意见,不甘沉默,便走了进来。
“冬季是我北耳弥最为脆弱之时,这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独孤文德和赵顾也知,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我们不会在这时候进攻,”
无视自己的汗兄觉得被冒犯的表情,天瑰清脆地高声说着,“但就是如此,我们才要趁其不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行。”
胡胡儿见她进来,“见过公主。” 他行礼说。
塔塔尔则是撇过头,对她说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那你说,我们拿什麽去打 哪来的粮草 这麽冷,还有谁要去打仗” 塔塔尔一连串的问题,丢向天瑰。
天瑰不语,只是嫣然一笑。
“你笑什麽!” 塔塔尔看来是生气了。
“笑你们男人怎麽那麽傻,” 天瑰走近,坐在了塔塔尔身旁的位子上,“汗兄,你忘了父汗是怎麽打赢邠城之战的吗......”
塔塔尔被她一说,侧头想着。
“公主指的,是反间计吧。” 胡胡儿说。
天瑰朝他点点头。
“沙场上的仗,难打,可是人心里的仗,更难打。” 她转头,向塔塔尔说道,“大魏再会打仗,也都是些沙场上的仗,是要刀刀剑剑用血拚来的。可是,我们北耳弥擅长的,是人心里的仗,是可以杀人於无形,甚至能够兵不血刃的。这,不就是父汗过去最常教我们的吗”
“是有理,那依你的意思,我们该怎麽做呢” 塔塔尔有些被说服,向她问道。
“让我去一趟大凉吧。” 天瑰说。
“靠那些细作,总是成不了什麽大事,要成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让我去和那个楚琉璃一起,两人联手,我就不信,她独孤文德的江山,坐的就这样稳。”
塔塔尔眉头一皱,对这个方法似乎不满意,胡胡儿也是,但他一下不知怎麽反驳,只能看着塔塔尔,让他想想办法。
“不成,” 塔塔尔说,“你不像琉璃,你长的就不是大魏人,你这样子,连锡安边关都混不进去的。”
天瑰无语,她发觉自己的哥哥真的是思想单纯,笨的可以了。她起身,走到塔塔尔身边,在他耳朵旁覆上,好一阵的窃窃私语。
塔塔尔的脸上,显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可是,这样未免太危险了些......”
“她独孤文德在马邑山上,五千兵马,难道就不危险吗” 天瑰反问,“汗兄,我再说一次,要成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天瑰绝顶聪明,果然,一讲到马邑山,塔塔尔立刻下了决断,
“那好吧,本汗会安排好一切,你自己小心便是。”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这一点,天瑰像她的汗兄一样,很有信心。
胡胡儿在旁,什麽也没听懂,只知道天瑰好像是要去大凉了。
“你若是出事,本汗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扔在那的,这一条,本汗要先和你说明白。” 塔塔尔最後提醒着天瑰。
“知道了。”
天瑰好像完全不把塔塔尔的警告当一回事,她只和他随意交换了个眼神,就退了出去。
塔塔尔虽然话是说的这样绝情,但心里还是为她有一层考量,他觉得天瑰应该是安全的,因为,他还有楚琉璃这张保命符在,即使天瑰不幸落在大魏手中,独孤文德到底也不敢拿天瑰如何的。
况且,天瑰说的没错,要成事,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才行......
塔塔尔到底是个成大事的料,既然下了决心,他也不迟疑,着手就去筹划方才天瑰和他说的,
反间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