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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街口,前方出现了清洁工的身影,正在挥动大竹帚清理马路。
安景云回过神,“怎么突然发高烧,是有同学欺负你?”
安歌摇摇头。
安景云回头看了一眼,见这孩子面容平和,从表情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她莫名地生气,“我是你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昨晚安景云和徐正则都觉得孩子无缘无故地发烧,又不像感冒,多半是受了惊吓。但早上问徐蓁和徐蘅,两人对同一个学校的妹妹的事一问三不知。
直接问安歌?她嘴太紧。
安景云也是想试试,可看到女儿这个态度,还是颇为受伤。
谁知刚发完牢骚,安歌开了口,“妈妈,大人会觉得小朋友太可爱,情不自禁摸她的背吗?”
要不不说,说出来吓人一跳。
安景云一惊,这方面的教育她给徐蓁讲过。徐蘅和安歌还小,如果有人动邪念,那也真是禽兽了!她活到三十多,千奇百怪的事情也见过一些,不过十足十的坏人,讲真还是少见的,没那么大机率会遇上。
她压制着不安,怕孩子不肯多讲,装成十分的轻描淡写,“如果喜欢小朋友,摸摸头发可以,别的不行。情不自禁这词,用在这里不恰当。”
安歌“噢”了声,没了后续。
儿女都是前世的债主啊,安景云气得想笑,孩子你讲个半截没下文,岂不知你妈的心吊在半空中,“是谁这么做了?”
她猜不出有谁会对自己孩子做这种事。安歌有些小孤僻,不会主动跟人接近。
安歌应了声,在安景云快要失去耐心之前终于又开口,“学校有个男老师,叫我们班长放学后一个人去教研室找他。”
一个人?安景云不由自主握紧自行车龙头,“谁呀?我认识吗?”
“严老师,教思想品德。”
安景云想了一想,这个人好像听大女儿提过,课堂喜欢提问高挑白皙的女同学,还经常大讲他的“英雄事迹”,无非逃票到首都之类的。
对这种人,她天生的反感,当下皱起眉头,“让你班长别去。就算有事,也叫上同学一起。”
人多就不怕。不信光天化日之下,哪个人敢无耻到不顾群众的目光。
安歌又问,“如果老师说不想别人一起?”
哪有那么多如果,安景云气道,“他想怎么就怎么了?既然是老师,更加应该注意影响,不能跟女学生单独相处。”
安歌点点头。
快到校门,安景林想想还是不放心,“严老师全名叫什么?”
对面住着刑警大队大队长,近水楼台先得月,找徐科长托她家老蔡查一下,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
安景云认识安歌的班长,一个娟秀的女孩,婷婷玉立。有些猥琐的男性就喜欢这样的少女。
安歌把名字告诉安景云,乖乖地说,“妈妈我去上课。”
安景云目送她走了两步,忍不住追上去又叮嘱道,“有事找谢老师,找校长。”
语文课,安歌站在门口。
老师正在板书,示意她只管进来。
安歌手腕上的两个圈,引起了方辉的注意。
但安歌不想理他,屁股碰到凳面痛得酸爽,只想哭。
要说她最怕什么,一怕生病,二怕没钱。
方辉遭了冷遇也不气馁,埋头奋战。过了一会把手伸到她眼前。
好家伙,他在胳膊上画了一只手表,时间定在9点一刻,还画了个表带。不是皮的,一节一节应该是不锈钢。
安歌忍不住把脸埋在胳膊里偷偷笑了。
下课时语文老师问安歌好些没有。
六七岁的孩子免疫系统还不像大孩子那样完善,生病是常事。安歌聪明,可小身板就是小身板,得承认自然规律。
安歌苦着脸,“打了青霉素,退烧了。”
难怪,大半堂课就看见这孩子左挪右挪。
老师了然,“晚上让你妈妈用热毛巾敷。这两天作业不急,身体好了再说。”
等老师一走,钱浩辰凑上来,“你是不是有个宝葫芦,能够看到课桌里的讲义?”
什么跟什么啊。
安歌和方辉,同时用看白痴的目光盯着他。
钱浩辰摸摸鼻子,“我看你也没时间背书啊……”他可是时刻注意安歌的动向,“书上说有宝葫芦就可以随心所欲。”
好吧,这俩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了。
童话你也信?
中午,安歌没胃口吃饭,恹恹地托方辉带话给徐蘅。
她打算回去趴床上躺会,谁知隔着老远就看到老太太。她站在校门口,架着老花眼镜,在一群群孩子中找人。
安歌迈开小短腿跑过去,一头扎进老人衣襟,仰头叫道,“阿太,你怎么来啦?”
新家跟大院离得远,老太太这走过来得多累啊。
老太太哪里放心得下她,早上做了家务,带上钱就出门整了件大事:她买了一口单眼煤气灶。
煮粥,小米跟大米混在一起,煮成薄薄的好消化。也没另外弄菜,直接放红糖。
杂粮补人。
安歌喝了一碗粥,趴在床上跟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有了煤气灶煮东西方便得多。托徐重的福,申请到购买液化气的资格。就是煤气罐重,老太太另外花了钱,让踩黄鱼车的送上门。
老太太倒是想得开,钱挣来就是花的,用得上就好。
她收拾碗筷,绞了热毛巾,给安歌敷屁股上的青块。
完了开始做棉鞋。天气转凉,孩子的鞋得比着脚做,刚好留一指的隙。
老太太头发盘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慢腾腾用棉线纳鞋底。
安歌打个呵欠,睡觉。到下午又是一条“好汉”,又可以作怪了。
放学后,安歌拉着谢老师去找严老师。
为什么要找严老师?严老师口口声声说对年级第一要“另眼相看”,可她不想啊。
谢老师好笑,孩子毕竟是孩子,再老成的也仍然是。
她好言安慰安歌,学校不会让严老师这么做,要是一次答不上来就零分,那也太过了。
但既然孩子不放心,谢老师也愿意陪她走一趟。
刚下楼就遇到方辉。
听说她俩要去找严老师,方辉立马表示一起去。
咦,皮大王也会有怕的时候。
“你不是答了出来?”谢老师逗方辉道,“还挺诚实地交待这题考过。”
“我是四一班的一员。”方辉沉稳一秒,接着就开始控诉昨天有多吓人,“是不是严老师故意整我们?”
谢老师有数,一班是快班,对主课抓得紧。她私下好几次跟学生说过,没必要浪费时间在那些讲义上,估计严老师有意见了。不能对着她来,但可以吓孩子们。
不过这些属于老师间的微妙对立,没必要沾染学生们纯良的心灵。她作为成年人,也不能挑动孩子的反感心理。
所以谢老师只是安慰孩子们,她会跟严老师说的,让他们别担心。
方辉悄悄看向安歌,后者皱皱小鼻子,被谢老师看到了,“打什么暗号?”
这两孩子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斯文沉静。不过做主的还是更小的那个,今天准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谢老师思索着,到政治教研室那边,又遇到了罗建军。
他在原地转来转去,跟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似的。
要看不出这帮孩子约好的,谢老师白长年纪了,但能有什么……
全校一共有三位思想品德老师。严老师一个;另一个大家一般叫他小严老师,是严老师的侄子;还有一个,胃出血患者,切剩一点了,课时安排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家休息。低年级的思想品德课,由班主任兼;三位老师只负责小高部分,教课任务比较轻松。
他们的教研室在操场后面,是工宣队入驻时搭建的。严老师抗议过位置太偏,但后来又说挺好,清净。像这会放学后,根本没什么人经过。
安歌拉了拉谢老师,竖起手指小声说,“严老师让班长放学后一个人去他那里,我们不放心,所以找您来。”
谢老师心下一沉。
她不是没听说过风言风语,但这种话和一个人的名声有关,但严老师平时还好,也就喜欢跟大些的女学生说笑两句,不能就此指责他。看来他是了解程家的情况,利用亲戚关系带来的信任盯上程婷婷。
谢老师加快步伐,几乎是一溜小跑。等跑到跟前,她停了两秒,断然推开教研室的门。
还好。
程婷婷把书包抱在胸前当作防线,警惕地跟严老师保持着距离。
屋里气氛尴尬。
谢老师微微松了口气。
随着她的进门,严老师迅速退回他的座位,抓起桌上的一包烟,敲了几下,大概没控制好力度,掉出来好几根。把多余的烟塞回烟盒,他点了一枝,才抬头看谢老师,“放了学还要跟我抢学生啊?副课老师果然没尊严。”
他居然开了个玩笑。
罗建军和方辉顿时满脸鄙夷,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谢老师没搭理,拉起程婷婷就往外走。
严老师在她身后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老师回过头狠狠看他,他倒退一步,“干吗?什么事也没有,我找学生谈话,不行吗。”
谢老师没再理他。
他们一行沉默地走过操场,来到谢老师的办公室。谢老师关上门,这才气得指着他们,“你们啊!”太胆大了。分明是让她眼见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