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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静静的不发一言,沉重哀伤的脸色像是在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默哀。
一阵风来,吹落了冷宫里枯枝上的积雪,飞下一簌簌冰冷的雪花冰晶,落在南宫稷的额头上,颈窝里。
脖颈间传来的寒凉瞬间让伤痛的几近呆傻的南宫陵清醒了过来,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惊人的力气,猛然从太监们的手中挣脱开,赤红着眼疯一般的往皇后所在的屋子里冲。
屋子里很安静,王安与几名太监静静立在一旁,而皇后却了无生气的躺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地砖上还残留着一大滩乌黑的血渍。
她脸色惨白,双目圆睁,口鼻流出乌黑的血液,身体还在不断的抽搐着。
“母后!”南宫稷一声痛心疾首的悲呼,满脸惊恐的扑了上去。
皇后挣扎了几下,看着面前泪水盈眶的南宫稷,抓住他的衣角,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道:“好、好、活、下、去!”
南宫稷眼睁睁看着皇后的手慢慢从自己的衣襟上滑落,心里彻底慌了,他睁大了眼眸看着皇后面如死灰的脸,那张脸已经没了生气,可是双眼却睁的滚圆。
皇后的身体渐渐变冷,南宫稷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散,他知道她的母后已经死了,而且死不瞑目。
轻云缓步走进屋内,目光落在南宫稷和皇后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厉光,心里却又有些同情。让一个孩子亲身经历自己母亲惨死的一幕,那人居然也做的出来,实在是太过残忍。
王安见轻云走进了屋子,连忙苦着脸道:“娘娘!这大皇子始终抱着废后的遗体不撒手,这让老奴很是为难啊!”
轻云缓步走到南宫稷身边,轻声劝道:“稷儿!你别这样,你母后已经去了,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南宫稷没有理会她的劝说,死死的抱着皇后的躯体,双目呆滞的望着前方,眼泪却始终不停的往下流。
“哎!看来老奴还是来晚了一步!”身后传来一声苍老却满含遗憾的声音。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是太后身边的杨嬷嬷正满脸悲戚惋惜的走进了屋子,看了看地上的情形,眉头不禁深深皱起,惊问道:“大皇子怎么在这?”
无人回答她的话,因为没有人知道大皇子是如何得知消息冲了进来的。杨嬷嬷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了片刻,随后近乎痛恨的落在轻云的身上,冷声道:“难道是瑾妃娘娘带大皇子来的不成?”
“大胆!你不过是个奴婢,仗着在太后身边伺候,竟敢如此和娘娘说话!”蔽月见她如此不将轻云放在眼里,便怒着脸出声喝道。
轻云连忙将她扯到身后,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则上前轻声细语道:“嬷嬷误会了!大皇子并不是本宫带来的,本宫是听闻大皇子闯进了冷宫这才过来劝阻的,没成想……哎……”
杨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有些惊讶,“真的不是你?”
“哎呀!杨嬷嬷咱先别管这些了,您这厢来的正是时候,快想想办法将大皇子带回去吧!我们还得将废后的遗体拉出宮呢!”王安一心想着赶紧办完差事好回去向陛下禀报,可目前被大皇子拦住实在是让他有些头疼。
闻言,杨嬷嬷脸色猛然一变,拉下脸来质问道:“王公公打算如何处置皇后的遗体!”
王安心中一惊,有些不明白杨嬷嬷的用意,只道:“废后已经被废为庶人,自然是拉出去宮找个地方葬了!”
杨嬷嬷冷冷一笑,道:“呵……王公公你可别忘了,即使皇后被废为庶人,但也还是大皇子的生母、太后的外甥女,这般草草下葬,你真的觉得妥当吗?”
经过杨嬷嬷这么一说,王安心里一下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万般无奈之下竟然将求救的心思放到了轻云的身上,他问道:“瑾妃娘娘,您看这?”
轻云垂眸思忖片刻,柔声道:“不如本宫去求求陛下,请他看在大皇子的份上给皇后一个体面吧!”
说罢,她拍了拍南宫稷的肩头,问道:“稷儿,别哭了!来跟瑾母妃一起见你父皇,求他给你母后一个身后体面!”
南宫陵猛然抬起了头看向了一脸亲切温和的轻云,最后轻轻放下了皇后,起身跟着轻云走出了冷宫。
杨嬷嬷看着她二人的背影,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瑾妃何以会帮着皇后求情,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没想出结果,便对着王安吩咐几声回了康盛宮。
轻云牵着南宫稷冰凉的小手,缓步走到黑沉沉的宮道上,天空暗沉,厚厚的乌云浮在天空中,将皇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不知不觉间这层阴霾仿佛渐渐也埋进了人们的心里。
南宫稷神色悲痛,眼中不知不觉间埋进了一股恨意,可是想来想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应该恨谁,他母妃有这样的下场用别人的话说根本就是咎由自取,他又究竟该恨谁呢?
他恨的难道是他的父皇吗?恨他不顾多年夫妻情分吗?还是恨他的无情冷漠呢?
垂在俩侧的双手紧紧握起了小小的铁拳,小小年纪身上竟也无形中散出浓浓的戾气,忽然他感到肩头一沉,抬头望去,正瞧见轻云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神温柔的看着他。
那一刻,他的心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心中的恨意和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竟然生生被压了下来,只余下悲伤痛苦寸寸切割着他的心。
走到元和殿的时候,正瞧见一身绯红宮装的兴昭仪挺着肚子在殿门口高声呵斥着守门的侍卫。
“本宫让你进去通报一声,你是没听见还是怎的?”兴昭仪姣好的脸蛋上柳眉倒竖,杏眼含怒的瞪着那守门的侍卫,与平日里的温柔似水小鸟依人判若俩人。
轻云停下脚步,静静的注视着殿门口的骚乱,只见那被呵斥的侍卫几乎完全不吃兴昭仪这一套,冷着脸说道:“陛下吩咐过了,今日谁都不见!娘娘还是请回吧!”
兴昭仪愈加恼怒,声音又高了几分,“大胆,竟然这般跟本宫说话,你知道本宫是谁吗?告诉你,本宫可是宫里唯一怀有皇嗣的人,若是因为你的不敬,致使本宫心情不畅导致龙嗣有损,你担待的起嘛你!”
那侍卫听完兴昭仪的威胁半点不为所动,笔直的立在宫门口,将腰间的佩刀取下拦在兴昭仪面前,面无表情道:“娘娘请回!”
兴昭仪吓得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狠狠瞪了那侍卫一眼,放狠话道:“你给本宫等着!哼……”
说罢气呼呼的转身正欲离开,正巧看见立在身后不远处,目光淡然的看着她的轻云。
她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鹜,这样丢脸的事情竟然被自己最讨厌的人看到了,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她的脸色青白了一阵后,强行走到轻云身边福身行了一礼。
轻云淡淡一笑,温和道:“兴昭仪有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听她这么一说,兴昭仪全然忘了方才被拒之门外的窘迫,脸上渐渐升起一丝自豪骄傲,她扬起下巴,伸手抚了抚左边鬓角的钗环,奚落道:“瑾妃娘娘怕也是来见陛下的吧!可惜了,陛下今日有要事要忙,谁都不见!”
自方才兴昭仪抚弄鬓角的时候,轻云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左边鬓角的钗环上,那是一只翠绿色的蝴蝶流苏簪,她恍然想起从前兴昭仪左边鬓角时常戴着的不是这只簪子而是一只颜色与这只相近的孔雀簪。
她的眼睛猛然睁大,脑中猛地记了起来,就是那只碧玉孔雀簪,难怪当时在湖边捡到的时候看起来那般眼熟,没想到竟是兴昭仪的,那么推她下水的难道是兴昭仪?
猛然睁大的眼睛里渐渐染上了一层戾气,目光愤怒的盯向兴昭仪,可是在兴昭仪看来,她这样恼怒的神色却让她心里觉得痛快,因为她只当瑾妃是由于同样见不到陛下而生气恼怒。
这样的话她方才丢的脸面也算挣了回来,她勾起嘴角略带嘲讽的笑道:“瑾妃娘娘,看来你是要白跑一趟了,不如与臣妾一同回去吧!这回宫的路上好歹有个伴不是?”
轻云收起眼中的戾气,淡淡扫了她一眼,笑道:“不必了!兴昭仪怀着皇嗣,身子精贵不容有半点闪失,还是早日回宫吧!免得磕着绊着或是摔进了湖里损了皇嗣那可就不值当了!”
“你……”轻云的话里明显带着一丝挑衅威胁的意味,气的兴昭仪全身发颤,正要发作,却听见身后元和殿大门打开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只见叶城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匆匆从殿内走了出来,抬眸看见轻云的时候,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行礼道:“瑾妃娘娘,原来你在这里,陛下正要派属下去找你呢!既然娘娘在此那便随属下一起进去吧!”
轻云淡淡一笑,目光却望向兴昭仪,笑道:“那就有劳叶大人了!”
兴昭仪没想到自己进不去的宫殿,陛下居然上杆子派人去请瑾妃进去,这脸丢的实在是够大。
她狠狠的剁了跺脚,气的脸色通红,身体不住的颤抖,尖着声音道:“走!我们走!”
可因为转身太过用力,鬓角的流苏钗猛地抽打在她的左脸上,冰冷的流苏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刮子,气的她猛地将流苏钗拔下来扔在地上,恨道:“一个破钗环居然也跟本宫作对!”
侍女小灵连忙捡起钗环,劝道:“娘娘息怒,息怒啊!”
兴昭仪正在气头上,看见小灵冲上来,一耳光便狠狠的打在她脸上,喝道:“没用的东西!让你找本宫的孔雀钗居然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真是没用!”
轻云正迈进元和殿的脚步微微一顿,方才兴昭仪的话可是清楚的落在了她耳内,那碧玉孔雀钗果然就是兴昭仪的,可是兴昭仪为何会毫不顾忌的在她面前提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