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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身着一袭绣了火焰纹红袍的年轻男子将鹰瞳镜从左眼上摘了下来,皱了皱眉,身下白马焦躁的打了个响鼻。他生得极有天竺人的特征,身躯雄健,轮廓鲜明,浓眉阔目,一头浓密卷曲的褐发用嵌了孔雀翎的抹额束住,双耳皆戴金环,气宇不凡,浑身透着一股狂狷的野性。
后方披着黑色斗篷的萨满老巫低声问道:“门主,那边是什么人?”
“你看那水上之人的招式,似乎是'三梵破',”红衣男子的声音溢出一丝惊异,“使得虽然乱,可也乱中有序,似乎自有一套章法。”
黑衣萨满伸出苍老枯槁的手,颤抖地接过鹰眼,朝远处望去,脸上皱纹一颤:“那人有些眼熟。莫非,他便是'天魔'的那个小徒弟?”
“哦?长老蛰隐山林多年,竟知道他?”弥兰笙虎目灼灼,冷冷道,“这个小妖孽可了不得,亲手弑师,如今自己当了教主。”
“没想到,没想到。”老巫摇摇头,忆起当年在那令天地无光的暴风雪中,一动不动地护着少年的男子身影,一时感慨,叹道,“没想到,他真的死而复生,后来却竟将他师尊杀了。”
——莫非靠鬼藤复活之人,都变了无心的恶鬼么?
弥兰笙听得不明所以,却也无心追问:“那,本座便去会会这恶鬼。”
“哪劳门主亲自出手?先让属下去上试一试?”
“说得也是,门主去挑战那小妖孽,不是自降身价么?”
两位护法接连道。因着白昙是杀死西域武林霸主之人,多少都难免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意思,弥兰笙又怎会听不出来?
当下面色一凛:“等会你们旁观便可,切勿出手。”
......
白昙发泄够了,精疲力尽,适才跃回船上。
此时以近傍晚,放眼望去,河流曲折蜿蜒,波光粼粼,被余晖染得好似一条巨大火龙追逐着奔晷飞向天际,两岸大漠风光壮丽,美不胜收。他无心赏景,目光掠过河畔一对纵马奔驰的人影,却不禁怔了一怔。
一人冲在前面,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女,一人在后面追着,似个矫健的汉子,不过是一对寻常的牧民,却将他的心神一下勾了去。
……
“师尊……师尊救我!”
他惊慌地那般喊着,身下的烈马正狂奔猛冲,身子像被惊涛骇浪抛得上下颠簸,不知所措地紧紧抓着缰绳,生怕自己被颠下马去。
“你师尊不在!”身侧传来一句回应,懒洋洋的,夹着笑音。
甫一回头,一抹玄色身影自他身侧冲了过去,男子侧过脸来,嘴上还叼着一根草叶,朝他戏谑一笑,擦肩而过时,顺手一鞭子抽在他的马屁股上。
马儿霎时冲得更凶了。他俯身贴紧马背,春日疯长的野草像刷子般刮擦过小臂,不时刺到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他不由闭着眼大叫起来。
“师尊!师尊!”
“前面有个天坑,不想死的话,就勒紧缰绳,自己下来。”
听见身后遥遥回应,白昙睁开眼睛,望着那黑幽幽的一处大洞近在咫尺,却是吓傻了,全身发抖,一时连缰绳也抓握不紧,径直冲了过去。马儿一声嘶鸣,他的身体便骤然腾了空。
“呜哇——师尊!”
偷学来的轻功也来不及施展,他长开嘴,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
“呼啦”一阵羽翼扑振之响,身后一沉,男子修长骨感的大手自后方伸出来,将他的手连带缰绳拢在掌心,长腿一夹马腹,低喝一声:“驾!”
霎时烈马如化飞龙,奋力一跃,跨过了那如通地狱的大洞。
奔速渐渐缓慢,他一颗心却还跟着哒哒马蹄声上蹿下跳,惊魂未定。
待一停下,他便扭过身一把扑到身后男子的身上,只将他扑下马去,两个人一起摔进草丛里,好一阵翻滚,他把头埋进对方坚实宽阔的胸膛,双臂也将他的腰紧缠了住,任他拎着自己腰带怎么扯也不松开。因着出了不少汗,男子衣间透出一股特殊的焚香气味,本是沉郁幽冷的,于午夜梦回间,萦绕不散,却在此时变得浓烈而真实,似这日光,似这春风。
他贪婪地嗅了几口,方才安下心来。
腰带被松开,后颈被捏住了,擒小猫似的逗弄他的耳朵尖。
他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便看见男子青丝缠绕于颀长优美的脖颈,薄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眸眯起,不显冷厉,反倒有点温柔。
脸上烧得厉害,男子一声叹息,将潮湿气息呼到他面上,便更火上浇油。
“你说,你这般依赖为师,若是师尊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白昙耳朵嗓子都酥酥'麻麻,嗫嚅道:“师尊真舍得让昙儿跳进去送死吗?”
男子喉结滑动,垂下睫羽,深深盯着他。白昙睁大眼,胸口被巨大的惊惶与期盼挤满。
一只大手抚上脸颊,将他的双眼捂住了,男子拇指上硕大的玉扳指碰到他的眼睑,寒凉彻骨,可指腹却是灼热的,一半是冰,一半如火,让他置身冰窖,又如遭火焚。
“你怎么生着一双这样美的眼呢,昙儿?”
白昙一瞬心如擂鼓,从地上蹦起来,一溜烟钻进了草丛里。
“我知道了,师尊一定舍不得!”
……可如何会舍不得。
酒壶“啪”地滑下去,四分五裂。
一缕风吹过脸颊,竟是一片湿凉。他茫然地眨眨眼,用手背擦了去。
怎么会……哭了?
一双手忽而捂住眼睛,将白昙吓了一跳。
“昙哥哥,你已经好几天没理我了。”清亮的少年声音自耳后响起,一件披风也覆上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