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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霍姝明日要去云州城,虞佳、虞倩心里十分羡慕。
虞佳今年九月份就要及笄,虞府已经给她相看人家,自然不好到处走动,倒是虞倩,正是贪玩的时候,恨不得表姐也带她去云州城玩。
“我不是去玩的,是去给姑母祝寿。”霍姝理直气壮地拒绝了跟屁虫表妹。
虞倩才不信她的话,这位表姐最会玩了,加上祖母疼她,私底下只要能兜得住,都不怎么拘着她,让她羡慕得紧。
翌日一早,霍姝告别虞府众人,坐上虞家备好的马车往云州城而去。
平南城临近大夏边境最北之地,冬季漫长,纵使现下已经回春,早晨的气温仍是倒春寒一般冰冷。随行的丫鬟艾草将准备好的掐丝珐琅手炉塞给自家姑娘取暖,又打开暗格,将温着的加杏仁煮的羊奶.子倒出来,让姑娘暖胃。
霍姝喝了半碗羊奶.子,又吃了点羊肉薄饼,便兴致勃勃地推开车窗,掀着藏青色的细布帘子往外瞅。
艾草见早上的春风冷冰冰地拂面,忍不住劝道:“姑娘,外面风大,还是关了窗吧。”
“没事,你姑娘我身体健康,不怕这点冷风。”霍姝不以为意。
艾草知道她的脾气,没让她腻味之前,是不会消停的,便由着她了。
看了一会儿后,霍姝终于消停了,拿出一副准备好的叶子牌,和丫鬟一起打牌消磨时间。
一天时间就这么在车上消磨而过。
临近傍晚时分,霍姝窝在马车里无聊得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耳朵动了动,一扫昏昏欲睡的状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迸射出晶亮的眸光,红润的小嘴儿勾起,整个人精神得不行。
艾草一看到她这模样,就直觉不好。
果然,不多时马车就停下来了,然后听到随行的一名随行的虞家军的家将禀报道:“姑娘,前面有情况。”
霍姝抚着腰间的一条玄色鞭子,平静的声音透着几分兴奋,“什么情况?”
“前方出现了一群流寇。”家将警惕地说。
“你去看看情况,小心点,别受伤了。”霍姝吩咐道。
家将应了一声,悄然上前去探查,余者皆留在原地保护主子。
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可这边境一带因草原狄族的威胁,并不太平,常有狄蛮子南下劫掠,百姓苦不堪言,加之贼匪横行,流民四起,虽有边境巡逻卫兵,可仍是不能保证路上太平,时常能听说一些路上发生的惨事。
不过众人却不担心,连胆子不算大的艾草也是一脸平静,毕竟这次出行,有虞家军随行,哪里需要怕那些贼匪流寇,这也是虞老夫人放心地让霍姝去云州城的原因。
很快那位探查的家将打探回来了,说道:“姑娘,那些流寇的身手不简单,想来不是普通的流冠,被流寇抢劫的是一支北上的商队。”
“那还等什么,去捉了他们。”霍姝道。
领头的家将只好无奈地点了几人过去帮忙,其余的人留在原地保护主子。
霍姝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终究忍不住,将暗格里的一套男装拿出来换上,打扮成一个少年模样,拎起那条玄色鞭子,在丫鬟的惊叫声中,便窜出马车,翻身上了一匹马,挥着鞭子朝不远处的战场而去,一鞭子便勒住一个正在杀人的流寇,将他掀飞出去。
众人惊呆了,一群奉命保护表小姐的虞家军默默不语。
艾草探头一看,忍不住捂脸。
她就知道,自家姑娘没有长辈在身边管束,哪里能乖乖坐在马车里受人保护?
只能怪虞家的教育太成功了,几位虞家的老爷和少爷们压根儿就不将姑娘当闺阁女子来教养……
远处的人其实已经看到这支车队,一看便知是哪家的女眷出行,从随行的护卫阵容可知,车内的主人身份定然不凡,指不定是哪户权贵家的女眷。
可他们哪里想到,护卫来帮忙不算,还来了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一见面就用鞭子将人掀翻了,力大无穷,一鞭子就扫飞一人。
被流寇抢劫的商队感激涕零,忙呼喊着救命。
霍姝连续掀翻了几个流冠,左右看了下,发现那边还有一辆被流寇攻击的马车,车旁只有一名护卫护着,忙驱马上前,一鞭子将那些流寇掀飞。
此时那辆马车的车帘半掀,可以看到里面坐了一个人,在这种危机紧张的时刻,那人依然稳稳地坐在那儿,仿佛丝毫不受外面的情况影响。
霍姝忍不住马车里看了一眼,当看清楚车内的人时,心跳漏了一拍。
第3章
外面杀声连天,满地血腥,车内因帘子半掀,光影斑驳,仿佛与世俗隔开一个界限,形成一片宁静清冷的世界。
坐在这一片斑驳光影之中的少年一袭青玉色锦袍,修眉凤目,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乌发如沷墨,俊美昳丽之极。他安静地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如孤崖之上的一棵青松,又如那泗水之畔的青莲,极清,极雅。
须臾之间,外界种种纷扰退去,只剩下车内的人。
他的神色安泰淡然,不为外物所动,临危不惧。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那双微垂的凤目斜斜挑起,直射而来,漆黑的瞳仁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闪烁着教人心悸的眸光,瞬间便攫住人的心弦,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霍姝顿了下,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来不及再细看这车里的少年,就回身长鞭抽去,玄色的长鞭如一条灵活的长蛇,蜿蜒而去,抽飞了一个偷袭的流寇。
她一拉手中缰绳,策马而去,回身驰援。
马车旁的那名高大侍卫见她离开,差点忍不住想要探头看一看车里的主子的反应,幸好很快克制住了,继续守在车旁,眼观八方,随时警惕那些藏在流寇中的刺客。
车内的少年一双凤眸沉沉地望着半掀的车帘外的战场,目光追随着那马上的小少年而去,神色淡然,看不出异样,唯有那双墨眸中似乎滑过什么东西。
有骁勇善战的虞家军加入,除了几个逃掉的流寇外,余者皆被扫落在地上,被挑了脚筋,失去了战斗力,无法逃走。
马车旁的高大侍卫看了一眼那几个流寇逃跑的方向,忍不住低声询问车内的人:“主子,可要派人去追?”
“不用。”清冷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响起。
高大侍卫应了一声,朝隐在周围的侍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不必追。
霍姝坐在马上,扫了一眼周围,目光忍不住飘向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那马车车壁呈枣红色,临近傍晚的光线下,隐有琥珀的光泽流转,透着一种低调的清贵奢华,车门挂着一副五彩络子的细布帘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简单中透着一种雅致。此时那帘子已经放下,遮掩住了车里的人,无法再一探真容。
霍姝回想先前的惊鸿一瞥,满目惊艳,不禁有些回味。
难得见到一位美男子,虽然年纪尚轻,依然教人回味无穷。
好的皮相总能让人赏心悦目,心情愉快,霍姝是个俗人,自然也爱这皮相之美,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车里的少年容貌不俗,气质之佳,仍是在她心头留下了烙印。
霍姝又看了一眼,目光转到了马车旁守着的那名身形高大威猛的侍卫,那侍卫是个练家子,回忆先前他护卫在马车旁的情形,霍姝能确定他的武艺极为不凡,若是认识的,倒想向他讨教一番,可惜是不认识的,她也不好冒然地找人打架切磋,外祖母若是知道,少不得要生气……
正可惜之时,这次护送她去云州城的虞家家将——卢侍卫过来,说道:“小姐,天色晚了,到下个城镇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您先上车歇息,这里交给属下就行了。”
到底不愿意让这位虞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在外头待太久。
霍姝看向那边正在处理善后的商队,又瞅了一眼不远处的枣红马车,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与商队格格不入,不像是同一路人,低声道:“卢侍卫,先前那几个逃走的流寇的手头功夫真不错,你觉得他们是流寇么?”
卢侍卫飞快地睃了一眼马上少年打扮的人那张雌雄难辩的脸,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位是姑娘,这位是姑娘,这位是姑娘!
默念三次后,方才低声道:“小姐,这不是您该关心的。”
霍姝咂吧了下嘴,嘟嚷一声,乖乖地调转马头走了。
回到马车里,艾草马上凑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霍姝将手中的鞭子丢开,笑得没心没肺的,“放心吧,这点小场面怎么可能伤得了我?要是我还如此不济,五舅舅他们少不得又要提溜我去校场操练了。”
虞家世代镇守西北,尚武之风盛行,家中的姑娘们十岁之前皆可以随父兄们一起习武强身。她自幼在虞家长大,十岁之前,没少跟着五舅舅和表哥们一起混,这身武功也是五舅舅手把手教的,且她的力气比寻常男子还要大上几分,学起武来更是事半功倍,少有人能敌。
艾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小姐,您是姑娘家,别成天打打杀杀的,老夫人已经开口了,不许五老爷和少爷们再教您武功,您就安生点吧,您都十四岁了,明年及笄就要嫁人啦。”
说到这里,艾草就想叹气。
且不说姑娘十岁之前舞刀弄枪的,十岁之后,老夫人见她实在没点姑娘家的模样,特地聘请了位教养嬷嬷回来教导她规矩礼仪,花了一年时间,方才纠正她的好些不良行为,才让她看起来有些姑娘家的温婉含蓄,言行举止透着文雅。
可那是在家里,要是换上男装,手中再有一把武器,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潇洒不拘的少年郎,难辩雌雄。
虞家的熏陶是可怕的,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霍七姑娘那是宜男宜女,女装时可温婉贤良,男装亦是爽朗不拘,两者皆宜。
霍姝如往常那般左耳进右耳出,甚至没有换回女装,就这么一副男儿郎的模样,架起二郎腿,一派悠闲自在,不经意间,让人以为这是个年纪尚幼的美少年。
艾草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的模样,又想要叹气了,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因为有虞家军及时出手,商队的损失并不算大,虽有伤亡,却比预期中的要好多了。
商队的负责人带着伤过来致谢时,霍姝从中得知这支商队是做海货生意的,老板姓谭,时常走南闯北。却不想这次运送一批海货去云州城,路经此地,竟然遇到一群流寇,差点整个商队遭到洗劫,人货两失。
也因为如此,谭老板对霍姝极为感激,得知这次出手相助的是平南城虞家的人,终于明白这些侍卫为何如此厉害,手上功夫更是不凡。
虞家军的骁勇善战,在西北一带颇有声名。
霍姝一身男装亮相,手上功夫颇为不俗,虽容貌过于姝丽,但因年纪不大,让人误会为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年,倒没有对她的身份怀疑,将她误以为是虞家的少爷。
作为一个时常男扮打扮混迹在边境的伪儿郎,霍姝非常坦然地以虞家少爷自居。
卢侍卫不好解释,由着他误会了。
很快就见虞家军的一名侍卫带着巡逻的卫兵过来。
将那些绑起来的流寇交给巡逻士兵后,虞家的马车方启程离开,马车后还有那支商队,因为都是去云州府,又恰逢此事,便一起同行。
那辆枣红色的马车缀在最后,赶车的车夫是那名身材高大的侍卫。
此时,他低声向车里的主子低声报告,“刚才出手的那位是平南虞家的十三少爷虞从烈,听说这次是要去云州城给云州知府夫人贺寿。”
心下却赞道,虞家儿郎果如传闻中那般十八般武艺皆通,刚才看那少年,小小年纪,虽长得像个小娘们似的,却有这般利落的身手,实在是不简单。
“虞十三?”车内传来一道带些疑问的声音。
听到这语气,高大侍卫——扈兴心头就发紧,恨不得让最懂主子心意的温怀书顶上,可惜温怀书前阵子为主子办事离开了,没有人帮忙,只好讷讷地道:“方才听虞家的卢侍卫是这么介绍的,据闻虞家的十三少虞从烈今年十三岁,和刚才那小少爷的年纪看着差不多。”
车内一时间没有声音。
马蹄声哒哒,扈兴见主子没再问,暗暗地松了口气。
天色擦黑时,一行人终于抵达城镇。
这城镇有虞家的产业,虞家名下的客栈掌柜在午时就得了消息,已经安排好干净的厢房,备好热腾腾的膳食。
一行人进了客栈后,霍姝便去了提前安排好的厢房歇息。
满足地吃了一顿味道还不错的饭菜,霍姝摸摸肚子,正准备在屋子里转几圈消消食就让艾草备水沐浴时,卢侍卫过来禀报,谭老板亲自捧着礼物过来致谢。
人都到来了,自然不好拒之门外,霍姝让卢侍卫和艾草陪着,请谭老板进来。
却未想,来的不仅有谭老板,还有一个少年。
那随同谭老板一起过来的少年约莫束发之龄,容貌极为俊美,穿着一袭青玉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枚通体洁白的羊脂玉佩,身姿挺拔,气度从容,优雅中透着矜贵,极是不凡。
只一眼,艾草就脸红心跳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这般俊美好看的少年,在这边境之地极为少见,似乎也只有那繁华之地才能蕴养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