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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刘承继睡到半夜,被一阵拍门声吵醒,毛团也跟着大叫,披了件衣服下床,打开门却见到王小六慌慌张张的道:“头儿,不好了,咱城墙被拆了。”
这些修城墙的大多家在平漠,因着距离有些远,来回赶路太累,也费时间,是以他们这些人在这口子河搭起了一个个的草棚子,平日就住在这里,攒着几日才回一趟家,带些米粮过来。
王小六住的草棚子离已经修起的那一面城墙比较近,夜里刚上了厕所回来还没睡沉时,听得轰隆一阵声响,震得床板都一阵颤悠,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城墙倒了,穿了衣服跑出去看,果然他们辛苦了几个月,建起来的城墙全都塌了。
王小六白着脸道:“头儿,你说会不会是军中的人干得?我那是跑去后,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可是我爬到地上能感觉南边儿大地在颤,当时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些马在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王小六心里无法平静,可是见刘承继好像却并没有多生气的模样,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便应了一声就走了。
王小六走后,刘承继关上门又躺回了床上,这件事情不用说一定是潘成让人干的,可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刘承继可以肯定是他皇伯父的旨意,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想让自己回京吗?可若是不想让自己回京,又为什么要写信刺激他?
刘承继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情,他皇伯父让他到这里来修城墙或许是有别的用意……
想着想着,他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衣下床出门牵了马,刘承继翻身上马就往平漠的方向去了。
——
军营中,刚刚上床睡下的潘将军被亲兵叫醒,被告知刘承继来了,潘成穿了衣服,却没有出门,坐在床沿儿上想了半天,打发了军师去见。
于是军师也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得知情况后,也坐在床沿儿想了半晌,最后许是想出对策了,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出了营房往议事大厅去了。
军师进门见礼:“在下钱重见过世子爷!”
刘承继抬眼问道:“潘成呢?”
“世子爷海涵,将军去巡防了,赶巧不在,世子爷若又吩咐,只管交代在下便是,若明日将军回了,在下一定转告。”
“谁说我有事的?”刘承继靠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道,“怎么,李开明没把话传到?”
“世子爷是交代了他什么话?”
“我让他转告潘将军,我这两天来找他喝酒。”
第38章 别后
听刘承继说要喝酒,虽说是大半夜的,但军师还是赶紧让人端了酒菜上来,还装模作样的交代士兵去找一找将军。
酒菜上来时,将军自然没有到,军师便坐下陪酒,期间他将话题绕来绕去,想往城墙上面引,想探探刘承继的态度,可不论他怎么绕刘承继都只是绝口不提,军师便有点着急,干脆直接开口道:“世子爷,不知口子河那里的城墙……进展的可还顺利?”
“城墙啊?”刘承继夹了片牛肉送进嘴里,随口道,“刚才让人给我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淡,语气寻常,那模样便仿佛在说“这牛肉煮的有点硬”一般的随意。
军师一顿,一时也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态度,他做出一脸震惊的模样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谁知道呢!”刘承继眼也不抬。
“这事可一定要禀告将军,”军师一脸严肃,说着沉吟半晌,猜测着道,“世子爷您觉得会不会……是北魏的人在捣鬼?”
刘承继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刘承继脸上是一点儿情绪不带,饶是军师再会察言观色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倒是这独角戏唱的,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一时自尊心有些受创,自觉有些难堪,应和了两句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无关痛痒的扯了几句闲话,酒菜吃的差不多了,刘承继放下筷子和军师道:“有点困了,你给我找个地方,我睡一会儿。”
这还不打算走了!军师有点头疼,但也不得不照办,领着他去了一间空置的营房,让人收拾了一番过后,他便和刘承继道别,想要退下了。
刘承继打了个哈气,和他道:“等潘将军回来了你和他说一声我在这等他。”
“将军事多,也不知何时——”
不等军师把话说完,刘承继打断他道:“他就是明年回来我也等。”
“是!”
从刘承继这里出来,军师直接就去了潘成的营房,潘成还没有睡,见了他来便问:“人走了没有?”
军师摇摇头,将前后情况和他仔细说了一番,潘成听了眉头皱起:“他什么意思?”
军师依旧摇头:“原来只当这世子爷心思简单胸无城府,我便轻敌了,一上去探了几句话,倒弄得我怪是难堪的。”
潘成道:“这位世子爷我也打过几回交到,真是一回一个模样,变得太快。”
“那眼下,将军打算怎么做?”
“明天我去见见。”
——
第二天一早,潘成到了刘承继休息的营房,见了面客气了几句之后,潘成道:“末将这巡防刚刚回来,就听说世子爷来找我喝酒,世子爷若是不嫌弃军中酒菜粗陋,末将便陪世子爷喝几杯。”
“酒喝完了,剩下还有点事想麻烦将军。”刘承继抬手示意,“将军请坐,咱们慢聊。”
“世子爷有事只管吩咐。”
两人坐下后,刘承继道:“我想请将军派人帮我送封信。”
听他说是送信,潘成脸上反而却是慎重起来了,明摆着这不会是一封普通的信,便是给皇帝的密函他也帮着给送了两回了,也没见刘承继这般慎重过。
“不知世子爷要给谁送信?”
“拓跋齐!”
潘成神色一肃,刘承继不容他推脱的道:“我知道将军有办法。”
——
晏如瑾月份渐重,身上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的感觉,腰酸体乏不说,双腿还时常抽筋,经常夜里疼醒,疼的想叫人都说不出话……也变得贪吃起来,时常莫名的就想吃一些寻常都想不起来的东西,想了就忍不住非得吃到不可。好在如今是在京里,想吃什么也都能买得到,身边几个丫鬟婆子日日夜夜的守着,照顾妥帖,也没有疏漏的地方。
可虽说如此,晏如瑾却一天一天的,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空落落的,时常心酸,莫名的就忍不住的落泪,夜里梦了刘承继几回,只见他孤零零的站在一片荒野上,可怜兮兮问她,为什么要抛下他?
晏如瑾心思一天比一点重,到京以后,她陆陆续续往边城给刘承继写了几封信,却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过,她心里有些难受,既委屈又有些不安……
月份重了,她便不再出门了,连宫里也不去了,只待在家里养胎,她一直呆在娘家,连王府也没回,这倒是让有心上门探望的各个王府的女眷们不好登门,晏如瑾倒也落得个清净。
转眼便到了年底,怡王府的管家上门请了几回安,顺带着请示了一番与个府的走动情况以及年礼安排,这一切都有列可援也无需晏如瑾过多操心,只交代一声便好。
按理说过年晏如瑾是该回怡王府的,可是这时候她的孕身已经九个多月了,肚子太大不说,还随时都有临产的可能,也是不敢轻易挪动的,便以行动不便为由,留在了娘家过年。
晏如瑾的孕身八个月的时候,皇后娘娘便请了皇帝的旨,安排了几个太医和住进了晏家守着,时间到了十二月份时,眼看着晏如瑾就要临盆了,产婆也都已安排妥当,一时京里整个权贵圈子的神经都绷紧,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向了晏府,盯向了晏如瑾的肚子。
大年三十这天夜里,晏如瑾发动了,消息一传出来,闹的京里姓刘的这一大家子皇亲,全都没能过好年。
——
诚王府的书房里,诚王拧着眉头沉着脸也不知在问谁:“到底是男是女,太医那里能不能确定?”
书房里静悄悄的,除了诚王,就只有下边儿躬着身子立着的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闻言,男子恭声道:“太医说,九成是个女孩儿。”
诚王皱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有些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我问的是确切,都是没用的东西!”
那人垂着头不吭声,半晌诚王又问:“确实插不进去吗?”
“回王爷,陛下那里防的滴水不漏,确实插不进去,若是动作大了,只怕露出马脚。”
诚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半晌后悠悠的道:“继续盯着,去吧!”
“是!”
——
晏府后院儿,产房外头聚满了了人,除了晏家主仆之外,还有五六个太医,七八个备用的产婆,以及宫里头皇后娘娘派出来守着的四个嬷嬷。这一群人静悄悄的守着,脸上一个比一个严肃,眼睛盯着产房屏气凝息的。
产房里头除了几个产婆偶尔的说话声之外,再没有其它声音,晏如瑾嘴里咬着布巾,疼的一脸的汗,却是一声也不出,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嗓子眼儿里哼哼两声……
她娘拉着她的手,安抚她道:“瑾儿别怕,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嗯……”晏如瑾声音哽住,艰难的应了一声,可是疼痛一阵一阵的来,却总也过不去。
晏如瑾咬着嘴里的布巾,咬的腮帮子都麻木了,孩子却还是没有动静……
几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晏如瑾已经没了力气,咬着布巾的嘴又松开了,她脸上发白,大冬天的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晏夫人心里着急,忍不住反复的催问产婆道:“怎么样了?”
产婆便只说“快了快了”,晏如瑾累得只想昏过去,可是却疼的昏不过去……晏如瑾脑子开始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过了过久耳边听到娘亲娘亲在叫她使劲儿,仔细听还有产婆的叫唤声……晏如瑾便咬着牙跟着使劲儿,她一直在使劲儿,可孩子仍是没有出来……
忽然就觉得她可能生不出来了,一下子她就哭了起来,感觉自己要死了,却顾不上恐惧,满肚子的怨愤只想大骂刘承继一顿,她在这里这般辛苦,他却半点都不知惦念,不体谅自己的苦衷,只顾跟她赌气,知道她怀孕了却连一封信都不送来……虽是很想骂人,只是却没了骂人的力气,一肚子的怒火却只得憋在了肚子里。
晏如瑾哭的很伤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抓着娘亲的手哽着声音道:“娘,我……我不行了……我,我有点害怕……”
晏夫人擦了眼泪抱着她道:“瑾儿听话,别松气,跟着娘使劲儿,马上就生出来了,瑾儿别怕,听娘的……”
晏如瑾点头,气息微弱的道:“好……”
“一、二、三,使劲儿,一、二、三,使劲儿……”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娘娘再是一把劲儿——”
“宝宝要出来了,瑾儿,你当娘了,要坚强一些,使劲儿……”
“啊——”
晏如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阵疼痛过后身上一松,耳边听到了一声十分响亮的哭声,听得产婆说是个千金,她神经一松便晕了过去。
第39章 别后
被拆了的城墙又从头开始建,可是这一回刘承继却不着急了,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了,只一心等着北魏太子的回信,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北魏的消息,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他却收到了一封来自京里的“家书”。
“家书”依旧是皇帝写的,这一回皇帝没有赘言,展开信纸,通篇只有一句话:你媳妇难产了,保大还是保小?
……
当晚,刘承继失踪了,当天半夜潘成得了消息当即点兵,派人去追,除了周边的几条路外,连着大山里也派了重兵去搜,找人的队伍半个时辰之内,从一千人增致一万人,却是搜到了天亮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潘成没敢声张,连夜写了密函进京,消息送到京里时,正好是晏如瑾的孩子满月当天,满月宴是在宫里边儿办的,按理说王府世子的闺女,是不该有这个待遇的,但因为晏如瑾如今在娘家坐月子,怡王府里没个当得家的人操持,满月宴不能回到王府去办,但到底是皇家的孩子,更是没有在外祖家办的道理!于是这宴便办在了宫里。
皇帝的面子谁人敢拂,京城整个权贵圈子里,有这个脸面进宫的,悉数都到了,怡王府这小千金荣宠盖过了所有王孙,一时间风头无俩。
不过好在这是个丫头,再高的盛宠也宠不出什么来,这让前来捧场的权贵们,特别是这一大帮子刘家人,心里便没那么难熬了。
宴席设在元祥殿,皇帝的十几个兄弟,几十个侄儿悉数到场,反倒是怡王、怡王妃、刘承继这几个家里人缺席了。
晏如瑾刚出了月子,她抱着宝宝给长辈们见礼,小宝宝一个月了,已是长得肉嘟嘟白嫩嫩的了,只是还没有取名字,皇帝在这自然轮不到旁人来做主,但是皇帝却也只是给他取了个小名儿,叫阿福,说是大名等他爷爷取。
小阿福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干净懵懂,看着你时仿佛能将人的心都看化了,皇后娘娘和晏如瑾说,刘承继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皇帝说,怡王小时虽不及小阿福好看,不过这一双眼睛却也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