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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 内外又是一阵忙碌, 康熙并没有清醒多久,喝了几口汤就又昏睡了过去, 但这已经足够让皇宫内外的人松下那口气。
从一开始只能醒来一两个时辰, 到后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了。
都说病去如抽丝, 康熙这一回,好的却十分迅速,九月天凉下来的时候, 已经能上朝了。
太医都说已经完全好了,只是亏了身子,慢慢将养着就是了。
但康熙面容上看得见的苍老,却已经让许多人都开始站队。
自从康熙开始上朝处理政事以后, 群臣们首先上折子的就是废太子的身后事。
虽然胤祉他们闹了那一场,胤禔给胤礽办了一个简易的灵堂、一口薄棺,但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废太子至今都没有入土为安, 更别说其他身后事,废太子的那一府家眷都还在圈着,只能在圈禁之处给废太子披麻戴孝, 连废太子的牌位都没法跪一跪。
康熙看了折子后,却留中了,什么都没说。
只是废太子的遗体总算从养蜂夹道离开,停进了废太子府。
废太子的事没有回应后,不知谁起的头,康熙又收到一大堆请立太子的折子,好像不立太子,大清就要完了似的。
康熙依旧全部留中,从一堆请立太子的折子中拣出一封沙纳海因病请求退休的折子。
“看看这个。”胤禔来请安时,康熙就将这折子递给了他。
胤禔扫了一遍,回道:“沙纳海年纪确实大了,早年也受过伤,上折子可能真的是身体受不住了。”
“恩。”康熙自从醒来后,做什么都是慢斯条理,“你觉得谁接任比较好呢?”
胤禔思考一会儿,回道:“儿臣觉得科尔昆可担大任。”
“朕知晓了。”康熙依旧只是点点头,“你下去吧。”
胤禔离开,走时看到还在等候厅候着的胤祉等人那不服气的眼神,不由轻蔑的笑了一声。
就凭他们,还想跟自己争?
长春宫,惠妃又上门了,云荍十分头疼。
“见过姐姐。”惠妃年纪一大把,看着比云荍老多了,却还端着一张老褶子脸喊姐姐,无奈的是云荍还必须接着。
“快清起,惠妃怎么来了?”云荍实在张不开嘴喊她妹妹,而且这怎么又来了?
“也没什么,这不是老大前阵子得了点东西送进宫来。”惠妃悠闲的顺势做下,笑吟吟的道,“妹妹听说十三福晋这阵子害喜害的厉害?就挑了一些东西送过来,也算是妹妹的一份心意。”
云荍也端起笑容:“那本宫就替十三媳妇儿多谢妹妹了,回头叫她自己进宫谢一回。”
“不用不用,哪用得着那么客气。”惠妃大方的笑道,“不过一些小东西,不值得什么。”
云荍咧咧嘴,只能继续客气的接话。
这个惠妃,自从康熙醒来后,就开始各处溜达,今儿送点这个,明儿赏些那个,弄得满宫上下都对她一片赞誉,更是时不时朝云荍这儿溜达几圈,云荍被她弄得烦的不行,又不能翻脸。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得,难道以为施点小恩小惠就能叫她去支持胤禔?
这也太天真了吧。
惠妃当然没有那么天真,只不过这么多年,她终于无限的接近那个梦想,怎么能不激动、不高兴,她现在,只是忍不住的同人分享她的高兴,顺便把后宫能拉拢的人都拉拢一下,剩下的试探试探动向。
比如,儿子今天托人送的消息,黑龙江将军要乞休了,那么富察家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云荍被惠妃似是而非的试探弄得心很累,她干脆摆出一副疲累的样子,道:“妹妹见谅,本宫这阵子几头忙,眼下实在有些困乏,怕是不能招待妹妹了。”
惠妃脸上僵了一瞬,被人如此明白的送客,她心里是恼怒的,但想到现在是她儿子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节外生枝拖后腿,就硬生生忍了下来:“皇贵妃哪里的话,是本宫打扰了才是。皇贵妃即是累了,就好生休息,本宫告辞。”
最近到底是春风得意了,语气中的僵硬根本没法掩饰,不过云荍也不在意,示意向晚送客,自己便先一步进了内室。
惠妃沉着脸走了,云荍遣散众人,只留下了库嬷嬷:“主子,这般下惠妃娘娘的面子,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大阿哥现在……”
云荍手一抬,止住了库嬷嬷余下的话:“本宫实在不耐烦应付她,这都第几回了?”
库嬷嬷无声叹息,默默给云荍捶着腿,却听见云荍低低的声音:“收网了。”
这声音几近于无,若不是库嬷嬷离得近,还只当是一声轻轻的呼吸。
她也不回答,只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表示知晓。
问过胤禔没几日后,康熙便在朝上宣布允沙纳海退休回家养病,黑龙江将军一职却并没有交给胤禔所提的科尔昆,而是命常德接任。
下朝后,胤禔走向胤礿。
“大哥。”胤礿依旧恭谨有礼。
“四弟是个贤良的,还是早日将皇阿玛交代的粮食之事办好才是,不要分心于其他。”胤禔直言道。
胤礿微微一笑:“多谢大哥夸赞,皇阿玛交付之事,弟弟自当尽力。”
胤禔深深看他一眼:“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大哥慢走。”胤礿拱手相送。
胤祉嗤笑着从胤礿身旁路过:“好弟弟,要乖乖听话啊。”
胤礿不置一词,余光瞥过站在另一头看着他的胤禛,背着手走了。
几日后,早朝,当太监唱喏完“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后,胤祉神色庄重的站了出来:“儿臣,有本奏。”
接下来,胤祉便朝这个并没有平静多长时间的朝堂扔下一颗□□。
他告发直亲王胤禔,擅自收拢云南会巫术之人,令其用巫术镇魇太子,并且给太子下一种能致人疯癫的药,阴谋陷害亲兄弟,致使废太子死亡,有人证物证。
康熙初闻,惊怒不已,他盯着胤祉道:“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胤祉伏地痛哭:“儿臣也不敢相信,自小敬重的大哥,竟是残害亲兄弟的小人啊。”
“哈哈哈!”康熙仰天大笑,看向深思恍惚的胤禔,“直亲王,你有何话可说?”
胤禔失神跪下:“儿臣……”
他想说这是有人陷害,想说他根本没做,想说那镇魇之术是骗人的、根本没用,想说那药根本不会致人疯癫,只是会让人有些上瘾,想说太子之死根本不关他的事。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皇阿玛看向他的冰冷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儿臣……无话可说。”
他深深的低下自己曾经骄傲的头颅。
“直亲王胤禔,镇魇太子,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母兄弟,事无顾忌,天理国法,皆所不容,令,夺亲王爵,圈禁府中,严加看守。”
一道轻飘飘的旨意,便将上一刻还如日中天的直亲王、大千岁,打落谷底。
惠妃随后于乾清宫前长跪请罪,自请禁足翊坤宫。
康熙没有见她,只是允了她所求。
“皇上身体无大碍,只是急怒攻心、郁结于内,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康熙下朝之后就觉得头晕目眩,顾问行赶紧招了太医来看,得出的结果却叫人无奈。
话说的简单,但要康熙此时保持心情舒畅,怎么可能做得到?
康熙闭着眼不说话,顾问行只能将太医请下去,让他一个人静静。
早朝又停了,据说皇上身子又不适了。
胤祉他们这些皇子,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在御书房外等待康熙的召见。
康熙谁也没见,他休息了几日,缓了过来,便下了一道旨意。
“追封皇二子胤礽贝勒爵,封号理,由世子弘皙承爵。”
虽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表示了康熙对这个儿子的宽容,表示了废太子胤礽终于可以葬入皇家陵园,而不用做一个孤魂野鬼。
废太子府也终于不用全府圈禁,而是可以以理贝勒府的名义在京中走动了。
胤祉、胤礿他们,也终于可以上理贝勒府进行吊唁。
临近年底,气氛好了些,原本安静的众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康熙的御案上,又出现了请立太子的折子。
胤祉整日与一帮文人骚客在一起,吟诗作对,常常上折子将他做的盛赞大清的诗作呈上。
胤礿依然与庄子里那些马铃薯和番麦日夜相对。
胤禛自从讨来户部的差事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讨欠银工作,整日捉着户部的官员加班,一派能王形象。
而胤禩,也开始秘密接收一些原属于胤禔的政治资源。
终有一日,不知康熙是被胤祉频频呈诗的行为弄烦了,还是真的发现了胤祉的文采斐然,他下旨,命胤祉率翰林院众人,重修明史。
修史这种事,那真是把一辈子的时间投进去都有可能不够的,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胤祉被康熙遣去修书,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胤祉也明白,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大和老二都没了,他不就是长了吗?没了嫡子,立长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吗?
他虽然想不同,但他却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不敢去找皇阿玛问,只能委委屈屈的接了旨意,去修书了。
四十二年的年宴,特别冷清,虽然云荍和礼部已经竭力想使它看起来热闹、花团锦簇一些,但康熙的缺席,依然将它打入了冷宫。
四十三年的正月十五刚过,康熙又下旨,命皇子各家都将孩子送进宫,在上书房读书,无论嫡庶,包括理贝勒府和被圈禁的大阿哥府。
虽然猜不透康熙的用意,但各家还是乖乖的将够了年岁的儿子纷纷送入宫,一时间,冷清许久的宫里竟是热闹了不少。
出了正月,胤礿盯了一年的试种之事,终于收集够了数据,将最终结果呈给了康熙,而番薯经过一年的推广,也收效甚广,从各地报上来的数据可以看出,今年饿死的百姓之数大幅度减少。
康熙看完折子,总算龙颜大悦了一次,命胤礿继续负责马铃薯和番麦的全国推广事宜。
并,终于,将他的郡王变为了亲王。
因着康熙的好心情,朝中上下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又有人开始老调重弹,上折请求康熙立太子。
康熙依旧留中不发。
胤禩却开始展露锋芒,几乎与朝中过半朝臣交往过密。
恍惚不过一夜时间,朝中盛赞十阿哥胤禩精明能干、贤良豁达的大臣就不知凡几。
整个京城都有十阿哥真乃贤王的传言。
与之相对的,是五阿哥胤禛刻薄寡恩、不近人情的臭名声。
第290章
康熙细细看着暗卫汇报上来的情报。
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此时只能举着纸张, 凑近烛火旁, 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内容。
好容易看完, 康熙无声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