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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呆了呆:“……叫他家人过来领尸。”
墨远抬眼盯着无声无息的蘅泽,暗暗想着得找个机会去探一探真假。
没一会儿,护卫们将蘅泽抬走,李大夫也拱手离去,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宣王转头看向连慕枫,笑道:“不知连少堡主深夜来阿遥这里所为何事?”
连慕枫假装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一点点不满,掏出契约递到他面前:“这是此次合作的契约,原本是打算让莫遥公子呈给王爷的,眼下既然王爷在此,那在下就直接交到您手中了,请过目。”
宣王笑呵呵道:“还是先给阿遥吧,有什么需要改动的,阿遥可以做主,确定好了再给我看也不迟。”
连慕枫看了看墨远,将契约递过去。
墨远抬眼对他笑了一下,伸手接过。
三人神态自若,似乎先前的一场闹腾从未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少堡主:衣服披上,别着凉。
墨远:多谢!
少堡主:怎么谢?
墨远:……【默默脱下刚穿上的衣服】
少堡主:!!!
第7章 【窥探】此人箭术与连家堡同出一脉。
几日过去,整座京城依旧笼罩在形势巨变的紧张气氛中,可惜鹰卫将城里城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窃钩大盗的踪影。
王府里倒是比以往更为宁静,宣王将后院那些男宠都遣散了,各自分发了不少金银珠宝,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另谋生路,谁都不委屈,唯独蘅泽的死让宣王耿耿于怀。
日暮时分,汪公公走到独坐在院中喝茶的宣王身边,低声道:“禀王爷,钱财并一应物事已经送到蘅泽公子的家中了。”
宣王垂眼拨弄茶碗盖:“他家里人可曾说什么?”
汪公公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没什么多余的话,只说蘅泽公子在王府侍宠生娇、犯下大错,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宣王微微眯眼,神色看不出喜怒,放下茶碗淡淡道:“他们将蘅泽送入王府,这么多年一直享受着蘅泽给他们带去的好处,得了便宜又回头嫌弃蘅泽的身份,你说蘅泽对这样的家族还会有留恋么?”
汪公公寻思片刻,摇了摇头:“以蘅泽公子的心性,怕是有也不深。”
宣王蹙眉:“那你说,我用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胁,让他认了下毒的罪名,他为何轻易就妥协了?”
汪公公束着手:“这……奴婢也想不通……”
“你去的时候可看清了?蘅泽当真躺在灵柩中?确实入土为安了?”
汪公公知道他是个多疑的性子,容不得半点超出掌控的意外,因此对他的疑问见怪不怪,躬身耳语道:“确实躺在灵柩中,看样子是真的死了,奴婢亲眼瞧着他下葬的。不过行刑的侍卫都说是用了巧劲的,不可能把人打死,奴婢又暗中请李大夫查看过,蘅泽公子的身上确实只是皮肉伤,不过他口中、喉中、甚至食道中都没有任何药物残留。奴婢斗胆猜测,蘅泽公子应当不是诈死,或许就是身子太弱,没受得住。”
宣王听了沉默半晌,神情露出几丝遗憾:“后院那么多人,唯蘅泽最忠心,我原本还想着给他安排个差事,赐他一个更体面的身份,可惜……”
汪公公正要应和几句,一抬眼看见走廊尽头出现的熟悉身影,忙站直身子后退半步:“王爷,莫遥公子来了。”
宣王抬起头,笑容温和,目光却暗含审视。
墨远走到他身边,神色与往常无异:“契约已立,请王爷过目。”
宣王接过来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满意地笑了笑:“汪忠,去拿我的私章来。”
汪公公很快从屋子里捧出来一只托盘,宣王抬手取章,在契约上盖印,将王府的那一份契约放到托盘中让汪公公收好,另一份递给墨远,让他转交连慕枫,又道:“明日一早太子就会出城,不出意外的话会在辰时逗留城外饮马亭,到时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伏好,万不能被人发现。另外,一旦太子遇刺,城中必将大乱,你不宜再回来,事成后就与连家堡的镖师即刻南下。”
墨远躬身应道:“是,我会去告诉连少堡主,今晚出城搬货,明日动身。”说完顿了顿,疑惑道,“王爷是用的什么法子引太子出城的?”
宣王笑了笑:“老天助我,倒不是我想的法子,是凑巧有个神医要入京,太子为表诚意和孝心,决定亲自出城相迎,为父皇求医问药。”
墨远听见“神医”二字,眼角跳了一下,怕问多了招来怀疑,忙收敛心绪,笑道:“原来如此,王爷必能得尝夙愿!”
*
当天夜里,连慕枫带着手下一众镖师将存放兵器的箱子全部从密室中搬出来摆上马车,安顿清点好之后留了几个守夜的,其他人全都进小屋宿了一晚。
天刚蒙蒙亮时,连慕枫被外面的鸟鸣声吵醒,起来洗漱后到林子里练了套拳,想着离约定的动身时间还有一会儿,就拿起弓箭转头对旁边忙碌早饭的方脸汉子喊道:“裴元,我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裴元一看他手里的弓箭顿时双眼放光,连忙拿着一块脸大的烙饼大步跑来,乐呵呵道:“老大,你去打野味啊?那咱们这几天可有口福了!”
连慕枫笑了笑,接过烙饼咬下一口:“闲着也是闲着,碰碰运气罢了,这儿是京郊,能有什么好东西?最多几只瘦兔子。”
大伙儿呵呵一笑,显然也没抱什么希望,再说他们虽然走镖辛苦,老大却从不会亏待他们,吃好喝好养得红光满面的,也就这两天守在林子里怕被人发现才没怎么走动,将就了几顿而已,哪里真在乎几个野味?
连慕枫叮嘱一句“看好镖车”,转身就咬着烙饼大步离开。
这片树林在山的背面,山并不特别高大,胜在绵延与险峻,所以极少有人刻意绕远路跑到山的背面来,也极少有人无事去攀那陡峭的山峰,是以宣王安排的这处窝藏兵器的小屋极其隐秘。
不过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翻越这么一座山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连慕枫腰间挂着几只中箭的野兔,打猎打得闲庭信步,快到山顶时正打算折身返回,却意外地听见“隆隆”马蹄声,侧耳听了听,忙施展轻功飞上山顶,顺着发声处望去,远远便见城门方向驶来一列仪仗队,看那规格竟似王公贵族出行。
连慕枫虽身在江湖,对朝廷的各种规矩却十分了解,心知皇帝昏迷的节骨眼上不该有人如此高调行事,一时觉得疑惑,便收起弓箭,提气往那队伍的方向飞身掠去。
他足点高低起伏的树梢,山脉在脚下极速后退,不消片刻便离那仪仗队近了,眼见着那些人在饮马亭停下来,他也急急刹住,落在峭壁顶端的一块大石上,这才看清从马车里走出来的人,不禁惊讶挑眉。
太子出宫了?不仅出宫,还出城?
连慕枫目光微转,陡然察觉有一道寒白微光自眼角划过,立刻将视线投向不远处一簇茂密的树丛中,锐利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很快发现那里面藏着一个人,而先前一闪而逝的寒光便来自那人手中一支利箭。
连慕枫顺着箭尖所指的方向将目光移向山脚,眉梢微动。
他无心多管闲事,却也不想贸然离开惊动那人,只好躲在一边暗中观察,这一看就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那人着一身鸦青色紧身衣,蒙着面巾,虽被枝叶挡住了大半身形,可给他的感觉却有几分熟悉,而更让他觉得熟悉的则是此人弯弓搭箭时一气呵成的动作与诸多细节,竟像是师从连家堡。
连慕枫微微眯眼,心头升起疑云,原本只打算旁观,这时却不得不等着看一看此人的面目了。
连家堡以箭术闻名于江湖,不过连家堡的人出门在外虽都配着弓箭,却用得不多,而且这种远程兵器在用的时候外人是没有机会近身观摩的,是以人人都知道他们箭术高超,想要一窥究竟却是难上加难,想要偷师效仿更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此时树丛中那人细微行动间展露出的习惯与连家堡普通镖师有些差别,倒是与自己更为相像。
这是刻意模仿还是巧合?难道他认识自己甚至对自己极熟悉?
连慕枫未及细想,便见那人扣着弓弦的手指开始发力,急忙将视线投向山脚。
此时太子已走到饮马亭的台阶旁,正要拾级而上,一旦入了亭子就有了庇护,时机不过这几级台阶的功夫,然而无巧不巧的,山顶竟莫名刮起旋风,遥望山脚却是风静树止,想在这难以捉摸的风向中射中太子怕是极为不易,除非那人精于心算或内力深厚。
这时,连慕枫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支利箭自树丛中倏然射出,箭簇旋转疾冲,完全不受风向的影响,眨眼间飞至山脚,擦着太子的头皮飞过,“咄”一声扎进他身旁的柱子上。
“啊——”太子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惨白着脸惊惧抬头。
连慕枫暗自心惊,此人明显内力精深,这一箭怕是有意射偏。
下一瞬,同时有两支利箭接踵而至,趁着太子抬头的瞬间欺近,却似乎不比之前那一箭刚猛,仅以强弩之末的力道轻飘飘却极为精准地扎入太子双眼中,鲜血喷涌而出。
“啊——”这一次,太子由惊叫变为惨叫,双手举在脸边,不敢碰颤颤巍巍的箭羽。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待周围的护卫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了,而这一滚,那两只中箭的眼珠子竟被箭矢带出眼眶落在地上,留下一张鲜血淋漓、狰狞恐怖的面孔。
连慕枫倏地转头紧盯树丛中那人的身影,瞳孔中聚起几丝凝重。
前后两次射箭间隔太短,不足以开弓两次,那人必定是在弓弦上一次搭了三支箭,其对弓箭的掌控力非常人能及,更何况此人不仅内力深厚还精于心算,这等厉害的箭术放眼整个连家堡怕是都鲜有人能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本不是值得震惊的事。
可怪就怪在,此人箭术与连家堡同出一脉。
眼见那人从树上跳下,连慕枫立刻站起身,不想那人竟似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一甩手,数根银针自掌心飞出,瞬间欺近面前,银白幽光泛着冷意,直取面门几大要害。
连慕枫骇然偏头避开,却又不想放他离开,想着既已被他发现,便干脆提气施展轻功追过去,口中喝道:“站住!”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身子陡然顿了一下,却未回头,反而飞身远去,轻功竟不在连慕枫之下。
连慕枫自然注意到了他那一顿,越发肯定此人与连家堡关系匪浅,急忙紧追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少堡主:我觉得你身上有古怪。
墨远:我没有。
少堡主:你有。
墨远:没有。
少堡主:有。
墨远:那我给你检查。【说完开始脱衣】
第8章 【车内上药】我虚长你一岁,不如唤你一声莫贤弟?
墨远在弯弓搭箭时就已经察觉到附近有人了,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此人竟是连慕枫,此刻连慕枫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身份的,毕竟这辈子他还没打算这么早与连家堡牵扯上关系。
幸亏他这三年以尝试恢复武功为名,在宣王府从未懈怠过练功,而师父教给他的功夫一向轻盈飘逸,轻功更是了得,他提气加速,仗着熟悉地势之利,在各种树林中曲曲折折地穿过,又用半山腰一处曾经布置下来的简单竹林迷阵绊了连慕枫片刻,终是成功将其甩开。
马车就在山脚下,墨远查看四周,确定无人窥视,飞快地掀帘而入。
弓箭是不能放在明处了,他掀开马车底下的板子,将它们塞进暗层中,那里面填了不少棉絮,放着一些药瓶药罐,再多一套弓箭倒也不挤,也不会在行进途中晃出声响。
他原本打算南下的途中骑马,特地为此准备了几套紧身衣裤,可惜这些衣裤几乎一模一样,此去途中也是不能穿了,墨远安置好弓箭,掀开面巾开始脱衣,将脱下来的衣物一并塞进暗层,盖上板子,接着散开发髻用绸带简单缚住,拿出一套宽袖长衫,正要披上,耳侧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连慕枫能这么快追来,他一点都不意外,能藏好证据已是万幸,衣衫穿起来却要费些时间,想整理好不引起怀疑怕是很难。
一番思索不过瞬息功夫,墨远当机立断,抄起一旁的匕首便在颈间划开一道口子,又将匕首藏好,刚抖开衣衫准备穿上,便听到帘子被人掀开,忙故作警惕地转头看过来。
连慕枫看清里面的情形,神情一阵愕然。
墨远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连慕枫目光触及他半遮半掩的肩头,只觉得那一处白如凝脂,晃眼得厉害,忙将目光转开,随即想到他一大清早竟将马车停在半道上换衣衫,委实不合常理,便又不着痕迹地在车厢内扫视起来。
墨远似乎没发觉他的狐疑,垂下眼皱了皱眉:“方才碰到一个贼人,我以为那人去而复返。”
连慕枫鼻端嗅到一丝血腥气,目光微转,这才发现他另一侧颈间竟是血珠滚滚,白皙的颈项已被触目惊心的鲜红遮住大半,不禁目光微变,躬身抬脚钻进来,急声问道:“怎么了?因何受伤?”随即想到他方才的话,忙问,“可是那贼人干的?”
墨远点头:“我正要处理伤口,你便进来了。”
这话一说,穿衣就变成了脱衣,再加上墨远那伤口瞧着实在骇人,再深一寸怕是命都要没了,连慕枫心中疑虑顿时消去大半,急忙撸起袖子问:“可有伤药,我替你上药!”
墨远指着一旁的壁柜:“那里面有金疮药,你帮我瞧瞧,没中毒吧?”
连慕枫忙凑近了看,见渗出来的血色泽鲜红,伤口则由浅入深,正是被他人用匕首划开的模样。
连慕枫也怀疑过是墨远自己划开的,可这伤的位置若自己动手需左手握匕首才行,而他最近与墨远相处了几日,自然是知道他惯用右手的,再说若在自己身上动刀,除非心性颇狠的,一般人总免不了因为吃痛最后收些力道,伤口应该由深至浅才对。
“没有中毒。”连慕枫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彻底打消,也顾不得再追寻那人踪影,翻找出金疮药开始给墨远处理伤口,“那人你以前可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