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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玲坐立不安,她拿着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余光随着晏宇移动。待他落座片刻后,快速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眼之后,心下冰凉。
他在看信,看得很专注,信纸在指间微微颤动,嘴角漾着一抹浅笑,眼神隐藏在低垂的睫毛后,神态温柔。
关玲捏紧了书本,捏得指甲泛白,心如猫抓,刺挠又难受。到底是谁写来的信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那种陌生的,却在她梦中出现过百千回的表情!
午饭时间,关玲没有去食堂,在厕所里躲了十分钟回到空教室。飞快跑去晏宇课桌前,先翻了桌上的书本,又翻了位斗,在物理大练习册里找到了那封夹在其中的信。
尿素受热生成的主要产物与naoh反应......
关玲把信封信纸翻来调去,正看反看,看不出任何古怪。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道化学题和答案解析。
晏宇异常的温柔给了一道化学题?这不可能!
她恶狠狠地盯着那些文字和元素符号,恨不得把信纸盯出一个洞来,清瘦秀气,绝对是女生的笔迹。
给晏宇写题,这算什么?新型情书么!
她胡乱将信塞回原处,拼命压抑着找晏宇问清楚的冲动,饭也不去吃了,趴在自己座位上想了一中午。
因为从没有真正闹翻,也相信他俩永远不会闹翻,所以吵架时晏宇说过的话她都当气话来听,听完就算,不过心的。可是近来因为钟家姐妹,晏宇对她有些不满,一说到这事儿,他就不甚高兴,有一次很严肃地问她,你是我什么人?
关玲很想说对象,又没胆子,话到嘴边改了朋友。
他说,没错,我们是朋友,但是人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
关玲说,你还有戴元,严冉,龚立海,龚立江,一大堆朋友呢。
晏宇当时似笑非笑,目光清亮直刺她心,问道,你的意思是异性朋友只能有你一个?
关玲心里大声喊着对!但嘴上支支吾吾,说不是啊,你和尹芬不也算朋友吗,还有军区大院的豆豆她们,异性朋友好几个呢。
有她在,尹芬别想跟他有独处的机会,至于豆豆妮妮什么的,都是小学生,不足为惧。
晏宇没有反驳她,只是道,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但是关玲,用心准备高考吧,别管你不该管的,做你不该做的。
什么是不该做的?关玲回忆从前,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哪怕是针对钟莹这种事,以前她也对别的女生做过,那时晏宇没说什么呀。换个地界,换了个人,就不可以了?
但是她察觉到晏宇语气中的警告意味,猜测是钟静不管不顾的闹开,将他牵扯其中,他不高兴了。想通这一点,关玲就尽量不在晏宇面前提及钟家姐妹,两人关系果然恢复如常。
父亲半月来一次,母亲陪读留在珠州,租了房子长住,与曲阿姨保持紧密联系。她本打算高考后就向晏宇表明心迹,只要他不反对,两家的事儿就算成了。
先定下亲,安上未婚夫妻的头衔,等大学毕业再结婚。不夸张的说,关玲连婚后住哪儿,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她相信晏宇会被吓一跳,却不信他会拒绝。刚刚成年,没想过这种事很正常,给他时间考虑考虑就会想通,十二年啊,除了她,还能有谁?
关玲的自信粉碎在晏宇看信的神情中,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仿佛在注视着什么天下至宝一般。
不得不说,女人脑补的能力与生俱来,尚未得知真相,关玲已经通过一个表情幻想了一出背叛,抛弃,奸情大戏。
某个周五的早晨,钟莹走进学校,站在在门卫室前,手掏进书包刚摸到信,一个人忽然堵在了门口,阴森森地问她:“你要寄信?”
钟莹瞅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在书包里翻找,然后扒在窗户口跟门卫说:“李大爷,高三一钟静的住宿证放这儿了吗?”
大爷正在听收音机早间新闻,闻言在宽桌上一摞住宿证里找了找:“给。”
“谢谢,我还以为带回家了呢,怪不得找不到。”钟莹接过住宿证,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罢看也不看那人,甩着马尾走了,身后灼人的目光许久不去。钟莹哼笑,她退避三舍,变明为暗,不想再给关玲添堵,结果人家自己不放过自己,那就爱谁谁,想作作吧。
第一堂课间,拖了五分钟堂,一下课钟莹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往门卫室,放下第四封,封了口的信。
于是时隔一个礼拜,关玲再次看见晏宇拿信归来,看见他重现温柔神情,甚至比上回笑意更深了些,难受得几乎快把手心抠烂。等了一个早读都没抓到寄信人,这该死的到底是谁!
幸亏钟莹反应快,若真被她抓到,今天说不定要在校门口干一架。这封信的确有别于前几封,钟莹不但写了题目,还画了一个鞠躬的火柴人和一颗小红心,看得晏宇忍俊不禁,也第一次没有将信随手夹在书本中,而是揣进了裤兜里。
“到底谁给你写的信!”
午休时间,关玲在小树林用餐点堵在晏宇面前。整整一个礼拜,他俩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不开口,晏宇就当她不存在!
明知这样直白的问不会得到答案,可关玲实在忍不住了,她在晏宇走后又去翻过他的课桌,并没有找到信件,就知道他一定是带在了身上。
可恶啊!那个叫李思李丝还是李斯的贱人,你有种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暗地里勾搭,是没脸见人吗!
果然,晏宇回道:“关你什么事?”
关玲气红了眼,气炸了肺:“你偷偷摸摸早恋,我要告诉曲阿姨!”
“早恋?”晏宇冷笑着摇摇头,“关玲,我忍你多久了?你的脑子里成天就转着这些事么?还记不记得六十三天后你就要参加高考?这一段时间以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思想集中,注意力放在复习上,没事找事耽误的是你自己,你听进去了么?”
他站起身,一盒饭吃了没几口就合上了盖子,淡道:“告去吧,想告谁告谁。”
他不曾说出口,可眼神分明表达着“我对你太失望了”的意思,擦肩而过没有犹疑,哪怕看到了她眼里掉下的泪水。
关玲下午请假回家,第二天没来上课,第三天也没来,曲红素的电话打进了校长室。
晏宇与他妈对话二十分钟,放下电话时,嘴角勾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很久之后,晏辰对钟莹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我哥有时候挺冷血的,那会儿关玲姐病成那样了,他都不愿去看一眼。”
钟莹不予置评,冷血热血的也要分人,探病没问题,你母女俩恃病行凶,逼着人家十八岁的小伙子订婚可就有点恶心人了。
第17章 紫腚能行
高一高二六月下旬期末考试结束,放了暑假。高三生去留自便,既可以留在校园里复习到高考,也可以回家休息,放松,调整心态。
人都有侥幸心理和或多或少的拖延症,当时间以年月计算时,便会安慰自己,没关系来得及,我一定能在高考前完成全面复习。大日子近在眼前了,许多人又慌张起来,总觉得还有忽略,还有遗漏,还有没接触过的题型,没记熟的重点。
大部分学生选择留校,临阵磨枪,抱最后的佛脚。个别放弃自我和自信爆棚的人收拾东西回家,享受一生可能是唯一一段可以在家称王称霸,使唤爹妈,无人敢惹的舒坦日子。
晏宇回家意料之中,钟静也回了不免让钟莹惊奇。按姐姐的性格,不是该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吗?
钟静不但回了家,而且没带任何复习资料,把自己往床上一撂,昏睡一天一夜。钟莹和老钟在家走路蹑手蹑脚,说话虚声细气,做事鬼鬼祟祟,晚上姐妹俩各占一张大床,老钟在硬沙发上凑合了一晚。
次日凌晨钟静醒了,喊一声饿,老钟眼都没睁开就一跃而起,忙不迭出门给她买早餐。回来后把钟莹提溜起来,让她去给姐姐烧水,挤牙膏,拿毛巾。
洗漱完毕,钟静在方桌旁坐下,钟莹立马递上肉包子,端来胡辣汤:“太后,您请用膳。”
钟静白她一眼:“德行!”
高考前一个礼拜,钟静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读书不写字,醒了就吃,吃完再睡。姥姥派大舅送来许多肉食和水果,说老太太心脏不好,受不得激动,考试期间就不来看孩子了,当爹的负起责任,把钟静照顾妥当,不能出一点差错。
钟家父女得令,总管老钟负责伺候一日三餐,太监小莹子负责打杂逗乐,确保她心情愉快。
名媛许大小姐溜须拍马一级棒,惯会看人眼色行事,听起来不太可能。事实上,打小时候起,许爷爷就有意识培养她这种本领。
他最爱挂在嘴边的就是:给你太爷爷捧棋罐儿,陪你太爷爷画扇面儿,跟你太爷爷遛弯儿去,嘴里可都得是吉利话儿,说一句不好听的我抽你!
那时候她爸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正是爱玩的时候,把她扔给许爷就不管了。许爷喜欢带她到老太爷那儿去晃悠,小人儿被教得又乖又甜,丁点大就会挑长辈爱听的话说,又是第一个重孙女,老太爷手里的好东西可被她骗走了不老少。
当然,这些东西最后都到了许爷手里,后来又到了许爸手里,再后来......唉,谁能想到偌大许家,最后要靠嫁女来撑门楣呢。
逗钟静开心,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打着要为姐姐买送考礼物的名义,问老钟要了一笔钱,拉上李舟桥当苦力,在热烘烘的批发市场里逛了两个小时,买回一大包东西。
钟静问了几次,她都不给看,说那是给姐姐的惊喜。
七月六日晚,钟莹打开布包,拿出一件短袖衬衫,一条短裤送给钟静。
“批发市场真是宝藏,早没发现太亏了,明天你就穿这个。”
“这什么啊?”
“红衬衫,寓意开门红,穿着它你遇神杀神,气场万丈;紫内裤,谐音紫腚能行,所有难题都不在话下,洗一洗早上能干。”
“......”
钟莹不理姐姐复杂的表情,又从包里拿出几件衣服。
“明天我去送考穿这件旗袍,寓意旗开得胜;这是后天我要穿的,黄衫灰裙,再创辉煌,这是大后天我去接你......”
“等等。”钟静打断她,一把拉开她藏了两天的布包,里头还有一双新球鞋,一条连衣裙,一把洋伞,若干发夹发卡,各种颜色的头绳,背心短裤......
她看看钟莹:“这都是你买的?”
“嗯。”
“给我的?”
“呃......”
钟静冷笑:“只有红衬衫和紫短裤是我的?”
“喜欢什么拿就是了,我们姐妹不分彼此。”
钟静用手点着她,“你你你,假公济私有你的。”
“你看看你这个人,尽会胡思乱想,我的不就是你的?”钟莹嗔她一眼,拿起旗袍往身上比量,“料子差,线头多,绣花都是印上去的,十几块钱也只能这样了,好看吗?”
钟静再不情愿,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穿上了那件红衬衫,检查文具和准考证的时候,裤腰被人猛一扒,吓得她惊叫出声。
钟莹笑嘻嘻:“我看看你有没有穿紫内裤,紫腚能行哦!”
钟静哭笑不得:“把我脑子吓空了,回来我揍死你。你这打扮的什么呀,花枝招展不伦不类,出去别说是我妹妹!”
跟这种老古板没什么可说的,钟莹我行我素,眼看着老钟骑自行车带钟静先走一步,颠颠跑去李家敲门:“舟桥,舟桥,走了!”
李舟桥一出门就愣在当场,傻瞪了她半晌,眼珠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了两遍,喃喃道:“这是那天买的衣服啊,真好看。”
钟莹打着白碎花小洋伞,穿着粉色印花短袖旗袍,裙不过膝,身材玲珑有致,气质亭亭多姿。她配了一双双星白球鞋,没穿袜子,运动感顿生,冲淡了少女穿旗袍的媚俗气;头发挽出两个哪吒髻,余下的披散着,又平添几分活泼娇俏。
不怪李舟桥看傻眼,她自己揽镜自照时都觉得,这不是一个追求质感的年代,想烘托出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要靠搭配取胜。
钟莹啧了一声:“有眼光,快去推车。”
钟静考场就在本校,钟莹赶到时,校门口已然红旗招展人山人海。考生并不是很多,但一人赴考全家相送,送来了还等着接,把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就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钟莹仍然凭一己之力成为了整条街最亮眼的崽。她打着洋伞,不紧不慢地在人群中穿梭,每每有人被她的造型吸引看过来时,她就会笑眯眯地说:“加油哦,小哥哥小姐姐。”
大多数人会心一笑,小部分人神情呆滞。
对她来说,这都是些老哥哥老姐姐,三十年后有的成为社会栋梁,在各行各业功成名就大放异彩,有的碌碌无为泯然于众,经历着无人知晓的人生。可这时候的他们,一样的朝气蓬勃,一样的青春年少,即将站上同一起跑线,迈进通向未来的首个重要考场。
当被岁月磨平棱角,他们还能否记起今天,记起此刻的紧张兴奋,记起那些万籁俱寂的刷题深夜,星子未隐的早读清晨,记起曾为梦想奋力拼搏过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钟莹被气氛感染,内心感慨了一番,看着那些青稚的脸庞,默默祝福他们心想事成。
古南平的哥哥古北平也参加高考,加上晏宇钟静,共有三人在一中考试,大院送考队伍胜利会师。李舟桥在老钟身边大声呼喊着她,钟莹却只看到了那群人中最鹤立鸡群,气质出众的少年......的后脑勺。
晏宇听到了钟莹的名字,回过头来,见小姑娘单手举着伞,轻盈盈跳上路牙石,大眼睛一弯,对着他绽开了一个比七月阳光还灿烂的笑脸。越往前走,人看得越清楚,不寻常的装扮,修长的胳膊腿,纤细的腰肢和那明晰的弧线......
晏宇飞快移开视线,盯着她的哪吒头笑了笑,感觉今日的温度比预报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