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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郑卓和来兴两个是沉默了一会儿的,不比之前那个主意,只能算是老瓶装新酒,一说这两个人就能想象。这个‘集卡’的主意却是个顶新鲜的做法,他们模糊觉得一张花牌谁家没有,哪里能有什么用,但是又偏偏觉得也可以试一试。
宝茹觉得后头这个主意可比前头那个好,毕竟是现在没见过的,本来有些兴奋呢!只是郑卓和来兴的沉默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难道是不看好的意思么?
不等宝茹胡思乱想,郑卓就实话实说道:“我不知这个主意能不能成,但是做一做也没妨碍。”
的确,一副花牌能有多少成本,还是一盒点心里一张,平摊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试一试能怎样,不成的话也就当时让宝茹玩了一回,若是真的有用,那就是大赚了么。
这话一出,来兴也松了一口气——确实没什么风险,让小姐试一试也没什么。
他俩这迁就谨慎的态度反而让宝茹憋了一口气,这时候她可不想这是人在面对新鲜事物时的不确定,她只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做成这一件事,让他们刮目相看不可!
想着这个事情,作坊也不再看了——也不去城郊玩耍,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拉着郑卓往卖书画的地方去看,买了十来副美人图,当然不是古董,而且大多数仿的如今一些江南名士的画作。
宝茹的绘画可比不得素香,但是也是很有水准,挑选的这些作品虽然是仿作,但大多是有些可看之处的——另外就是原作宝茹也买不到。
宝茹买这些可不是为了赏玩,或者充作嫁妆,她是为了那一百一十张花牌美人画做功课呢!刻印铺子里印制这一些自然也有画匠,但大多画艺粗糙,满是匠气,偶尔有高明的但是宝茹不敢保证自己能遇上。
而专门为这去请画师绘制,那成本又高昂了,毕竟这也是一百一十张啊。就算宝茹不吝惜这一点花费,那画师也不定能得出让宝茹满意的来。所以宝茹决定,索性自己动手就是了。
宝茹的画儿画的也不错,至少按着徐娘子的意思,她和素香已经很能糊弄一些人了,就是专门做个画师也能养活自己。既然是这样,反正最近得闲,就连婚礼准备姚员外也不让自己插手了,自己亲自来画就是了。
宝茹回了纸札巷子,才进门就被姚员外姚太太看见,问道:“你们两个今日回来倒是早些,还以为要玩儿到晚间,怎的回的这样早?难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不痛快?”
说这话的是姚太太,宝茹实在有些烦恼她对自己和郑卓感情的关心,大咧咧道:“没有这回事呢!您只管放心罢,早早回来不好么?还能一家人吃饭呢。你就别再问了,我还有些事儿回房做。”
说着宝茹抬脚就往东厢房去了,只留下郑卓一个人站着,姚太太只能道:“唉!卓哥儿你多担待,宝姐儿脾气不大好,这也是家里娇惯坏了。只是你们少年情谊,难得的很,可别因为一些小事就伤了。”
郑卓知道这是姚太太误会了,但他解释不清,只得道:“没有的事儿,宝姐儿脾气好呢!咱们从没红过脸。”
姚太太笑着道:“你别替她说好话,她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她?外头只赞她各种好,都说我生养了一个好女儿。但内里我知,宝姐儿自然很好,孝顺懂事又聪慧,但是说到脾气我可不敢替她打包票。她啊,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拧得很!而且与你越亲近就越拧!”
姚太太只一个劲地夸赞郑卓道:“您们两个从来和和睦睦的,我还猜不着?定是你的好脾气的功劳!你万事迁就她来着,自然就没什么事儿了。”
姚太太这一番话深有苦心,许多丈母娘在女婿耳边都是这样的,但是你真当她是觉得这女婿顶顶好,女儿拿不出手,配着姑娘是委屈姑爷了,那又是大错特错!虽然看起来是损了女儿的面子,但是实惠是得到了。
有了丈母娘的这一番话,哪个做女婿的心里不会舒服一些,就是老婆真有些小性子,也能多容忍了。虽然郑卓是入赘的,但是姚太太这一回格外精明——她见过一些人家不把招赘来的姑爷女婿当姑爷看,这能得着什么好?
大了说着男子将来但凡有个出路就会和离,譬如宝茹那个叫金瑛的同学,她哥哥金珩不就和粟家大姐儿和离了么。就是往小了说,也是家里不和睦,这样对人家,人家还能有个笑脸——或许有吧,那种骨头都软了的废物,这是更要不得的。
宝茹可不知外头姚太太正为她想象中的‘女儿的暴脾气’尽心描补,她如今正展开一幅幅的美人图看个究竟。这些都是如今最受追捧的画界名士之画的仿作,至少能看出时人画美人的流行之处。
宝茹一面看,心中还一面列出名字来——这要挑哪些美人来入这一百一十张的花牌。四大美人是一定要的,还有譬如绿珠、赵飞燕、赵合德、班婕妤之类,总之就是十分有名气的。这样一想,妹喜、妲己、褒姒之流不是名气更大,只是似乎不是好名声啊!
不过宝茹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又不是选《列女传》,还在乎那个,最重要的是名气,知名度。要是哪个女孩子开出一张美人图,看了名字也不知道这是谁,那不就懵了么。这样想来,一些后宫女子似乎更好——譬如长孙皇后、武则天、萧皇后之类,的也是耳熟能详的,实在是传奇、话本里传的太多了。
这样一想,似乎凑出一百一十个美人变成了一件挺容易的事情,之前那毫无头绪的心情立刻就没有了,宝茹还兴致勃勃地排列起这些来——选中的就列在纸上,还真有一种翻美人牌子的感觉。
宝茹微笑着执笔,对外头听她吩咐的菡萏道:“菡萏,你去我那装着杂书的箱子里启出一本《芥子堂笔记》来!”
这本书也是一本笔记类杂书,专门说的是作者考据的过去每朝每代的衣饰。宝茹觉得这作者似乎考据得挺真的,所以这时候拿出来做参考,画美人时用得着。这倒不是宝茹有多考据,实际上她也想过直接用本朝服饰就可以了,还能更接近群众审美呢!
但是想到有一百一十个美人——这世间哪有那许多不同的美人,特别是画到画上以后。这时候就要靠着衣饰来分别了。本朝服饰款式上的花样就那些,花样子排除开一些想象的,这样一想也就不多了。这时候用不同朝代特有的服饰做区分,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了。
宝茹兴致勃勃地画画,还让三个丫鬟摆出各种姿势给她做模特参考,虽然一百一十张很多的样子,但是这又不是工笔细描的画儿,一张也要呕心沥血才能完成。宝茹开头兴冲冲的一日能画十来张,后头兴致减了,每日还做别的事,但依旧能有十来张——这是因为更熟练了。
宝茹这厢算是半玩乐半工作,不说轻松,但也绝称不上劳累。只是郑卓和来兴可就忙碌了——正为了她那中秋节专卖的计划。
计划再好,也要有人执行来着,不然也是白白放着。郑卓和来兴两人是分头行动的,来兴负责找刻印铺子刻印新的盒子、纸袋和贴纸,然后还要选定礼盒套装里头的内容,然后督促女工加紧做这些。
至于郑卓,他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他要负责去各个南北货铺子和百货铺子说,说服各家上架‘甘味园’的中秋节礼盒。这也不简单,虽然这些日子‘甘味园’卖的很好,但是不能忽略很多人不愿意冒风险的事实——保持现状就能赚钱了,为什么要改变呢。这就是他们的想法。
但是郑卓不放弃,他认认真真做事,虽然不善言辞,但他也有自己的天赋。那就是他的认真总能让别人感觉到,每一个和他打交道的人几乎都对他印象加厚,觉得和他做生意不用担心,自然有一种诚恳和靠谱。
最终绝大多数铺子的掌柜都愿意订购‘甘味园’的中秋礼盒,这既有‘甘味园’一直赚钱积累的口碑,也有这些商人本就是头脑灵活之辈,看的到里头的前景。当然,同时也有郑卓努力的大功劳,没有他在中间奔波,是绝不会有这样的大好局面的。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初十,‘甘味园’的中秋礼盒开始出货。虽说是中秋礼盒,但是和过年一般,节日要用的东西自然各家都是早早预备的,万不会等到事到临头才有打算。这中秋节用到的糕饼也是一样——要不是糕饼放久了不好吃,甚至不能吃,这还要更早出货,要知道一进八月‘中秋市’就开始了。
过节的时候,不用说,只要是节日里用得上的全都在涨价,而且是随着越临近中秋越涨的厉害。那么作为中秋节无论如何也少不得的月饼,可想而知到了什么地步。
一般的月饼还好,只涨了两三成,毕竟这样的月饼竞争对手多,实在不行了主妇还会在家做,没什么竞争力。真正能赚大钱的是各个老招牌的月饼,他们牌子老,味道佳,有各自秘而不宣的配方——说来这味道也不重要了,这些老招牌吃的是情怀了。已经让客人觉得不论味道如何,吃别家的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时候各家各户都在买月饼,不只是那些很有名气的糕饼铺子——卖百货杂用的百货铺子自然也会备货。好多人家图方便图省事,直接就在就近的百货铺子里买了。
那些人站在糕饼那一块儿挑选,因为都是附近的住户,和店里极熟,对伙计说话也是对着邻里的口气,道:“嗳!怎么今岁又只有‘百里香’、‘和合酥’、‘两团圆’、‘水晶宫’这几家的月饼?去岁就说了,还是‘落花生’家的味儿最好,今岁竟然又没有。”
旁边的伙计也不像对着一般客人提意见时那样苦着脸,反而笑嘻嘻道:“您多担待!这也不是掌柜的不放在心上,实在是‘落花生’的月饼全城偌大的名气。不知咱家,哪一家都是拿不到货的。要真想吃,那就只能去他们铺子前排队了——我给您出个主意,有那专门给人排队的,花上一两银子,您不用费心了,只等着付钱拿月饼。”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客人立刻愤愤不平道:“世人也太会想钱了,光是排队就要赚咱们一两银子,连个月饼都要吃不起了!”
一边和伙计说话,一边还在心里掂量这几家的月饼谁家强一些——反正不要‘和合酥’的,去岁吃过一回,太硬了,家里老人孩子都不爱。
这一扫眼的功夫,她就看到了一旁的‘甘味园’,于是笑道:“‘甘味园’也做月饼?拿一盒我来看看,他家的点心我买过几回,都好得很,家里上下都爱,只是稍稍贵些。这一回做月饼,倒是要尝一尝。”
那伙计打开一盒已经拆开的样品道:“他家并不做月饼,只是人家看着过节,几样点心拼成一个盒子,说是什么‘中秋礼盒’,算一下倒是比平常买要划算一些——而且还有好几种礼盒。要我说这个也好,中秋家里也是要吃点心的,总不能只放一盘月饼。再有出门拜访,这几日大家都送些月饼,谁家吃得完,不过是拿东家的礼送西家,礼数到了,人家却不见得记得情分。这‘甘味园’不同,味儿好,谁家买去都是赞的,送出去也体面,人家自家吃了自然记得好!”
那客人只是微微犹豫,立刻就被这些足够实在的理由说服了,挑选了两盒‘甘味园’中秋礼盒。而这一幕,在初十之后,频繁在各个南北货铺子和百货铺子上演着。
第104章 婚前琐事
“这几样各拿四十八盒, 正院里住的长辈, 每房每样送两盒。其余的有些脸面的一样拿一盒, 再其他不打紧的就都凑出四盒作礼就是。这事儿记下,待会儿和其他节礼一起发到太仓去。”
‘日昌隆’后头的院子里, 有一个年轻人正对着手下心腹发号施令。这年轻人正是之前从姚家买过盐货、销过‘甘味园’的吴家少爷, 他本名吴正心, 是吴家这一辈里第一能干之人——父亲和如今的吴家当家人是堂兄弟,算起来算半个嫡系正枝。所以他才能这个年纪就总领一州府的生意。
旁边那心腹道:“怪道少爷要订这许多货, 原来是咱家用得着。只是这也太多了, 这几样一样四十八盒, 总有几百盒了。”
吴正心笑骂道:“这有什么!你眼睛里只看到了住在老宅的几房,也不想想咱们太仓吴家光是名牌上的人就有多少!又不是小门小户的,一大家子呢!真送起节礼来, 多少东西都打不住!”
吴正心想了想又道:“这一回你私下还要去见一回二堂哥,就把这几样糕饼亲自交予他, 就说我问他这生意做不做得——算了, 我自写一封信还说的明白一些。”
那心腹十分纳闷的样子, 道:“少爷,小的这就不懂了。这‘甘味园’的点心我也吃过,确实是好滋味儿,给老家送去做节礼也不错。只是用得着这样郑重其事,还想让松少爷也知道?这不过是个糕饼生意罢了,哪里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
吴正心摇摇头,找出纸笔来要写信, 回头与他道:“你也跟在我身边历练了几年了,怎还是不知这生意经?出门都不好说是我太仓吴家的人了。”
那心腹笑嘻嘻道:“嘿!少爷哪能这样说我!要知生意经哪里是容易上手的,不然老家也不会有那许多少爷没得差事做了。像少爷这样这个年纪就做到这样的有几个?少爷自己觉得容易,看咱们学得慢就觉得咱是蠢材了。”
这心腹是从小跟着吴正心的小厮,这时候吴正心听了他戏谑中带着奉承的话,就算知道这是讨好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好个奸猾的小鬼!明明是自己不上心,偏偏有这许多话说。”
说着他与那心腹解释道:“咱们做的百货生意,这糕饼在其中并不起眼,但是实在说,哪一样货物拿出来又是起眼的。百样日用杂货,本就是积少成多的生意。如今这百货生意的格局早就定下了,能新添一样货物也是难得的大功劳了!”
那心腹到底是在吴家长大,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生意上的事儿,便问道:“少爷,既是这样,那为甚之前各家也不怎么做糕饼生意,这糕饼也算是日用百货,顾客也多呢!”
郑卓拿出几样‘甘味园’的点心道:“咱们做的糕饼生意往往就是一些十分粗糙的糕饼,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只有这些最粗糙的才经得住存放!那些越精致越好味的,最好是才出炉就享用,多放几日就不能吃了!”
“所以咱们卖的好点心大多是因地制宜,就是各家分店就近在所在城里采买就是了。不说这样利润薄,还常常有那些老店是不乐意的——毕竟人家的东西又不愁卖,何必让别人赚钱。”
那心腹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懂了,于是道:“我知道了!这‘甘味园’的点心自然算是上等,然而更妙的是,除了一些点心外,还有许多糖果、酥饼是能存放很久还不会失了滋味的,这简直就是再适合咱们做南北货的了!”
吴正心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他心里还有些得意——上一次姚家在洛园推销‘甘味园’的点心他还抱着还人情的想法,可是去了后才知这是一门好生意。后来的事情他也看到了,姚家‘甘味园’的点心好卖的很。虽说贵了些,但是凡是吃过的都有好口碑。
而且随着点心种类越来越多,吴正心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点心里很大一类是适合长期存放。糖果就不必说了,还有一样被‘甘味园’的人称为‘饼干’的,这饼干十分耐得住存放。其中一样‘黄油酥’滋味格外好,每日都是供不应求。
吴正心是这个出身,本身又聪明能干,特别是现在还在生意场上历练了这几年,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商机。算一算这些日子‘甘味园’点心带来的利润,或许放在整个铺子的总账里不算惊人,但是铺子那些好卖的货拿出来利润也就是差不多了。
他立刻想到了要告诉老家的人,不过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找的是和他最为相契的吴正松。吴正松是嫡系本家的二少爷,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而且比起保守的大堂哥,也更容易接受自家线下加入新的货物。
虽然选择和吴正松合作就意味着这件事做成了后,自己的功劳也要分润很大一部分给他,但是这是值得的,不然凭着自己这件事做成实在是太艰难了。更多的可能是,家里一些或是见不得自己好的,或是迂腐守旧的,或是会因此受到利益损害的,一起阻挠,然后这件事就黄了。
吴正心暗暗计划,等到吴正松能给出一个眉目后就去姚家谈这笔生意——这一点他胸有成竹。姚家自家是没得力量把货卖到湖州以外的,而和吴家合作的好处就很明显了。做生意谁不想货卖得多,自家多多订货,那是给他家送钱,谁会拒绝?大家要谈的无非是价格罢了!
不说吴正心这里如何筹划,他正想着的姚家此时已经忙翻了。一个是中秋节,还有一个就是宝茹和郑卓的婚事,各样筹备正是最繁杂的时候,几乎每一样事情都要人去拍板定论。
到了中秋节还有一些未消的暑气,加上忙碌,姚太太嘴角起了一溜儿小泡儿,这正是上火了,她一面喝着去火茶,一面问廖婆子:“之前买的那些人已经让你调.教了一个月了,如今可有一个样子了?”
这一回趁着宝茹郑卓成亲,姚太太买了一批人。有整整四房人家,总共十八口人!其中青壮男子四人、青壮妇人四人、小女孩三个、小男孩七个,然后还另外买了两个八岁的小姑娘。
这些人是必然要买的,以后家就要搬到石狮子街去了。那边那么大的宅子,没有人手都没法子打理!而且其实以姚家的身家早就该过上仆佣成群的日子了,之前那样不过是因为姚员外姚太太简朴,而宝茹没有这心思。当然,还有纸札巷子的宅子容不下。
现在情形不同了,不说自家赚的钱越来越多,就说趁着这一回搬家和女儿成亲,正好做出‘改换门庭’的气势来,也是正逢其时。
这些人口依旧是从白嫂哪里挑选出来的,如今却不在纸札巷子这边,这边房子浅,哪里住得下那么多人。人都送到石狮子街那边去了,正好那边的新宅已经整饬完毕,有人先去住着也是增加人气,顺便还能每日洒扫。
只是劳烦了廖婆子,如今她也每日住在那边,只是偶尔回来同姚太太说一下那些人的情况罢了。如今廖婆子就是那群人的师傅,要教他们以后如何在姚家做事,以及姚家几位主子的喜好禁忌。
廖婆子虽然是头一回管着这么多人,但是并不怯场,对姚太太道:“太太放心,这事儿如今是一丝不错的!到底是白嫂手上的好人,一个个都是老实诚恳之人,但又不是木头一样的材料。如今我正教着家里事情的门道,我见其中有几个格外好的,将来太太和姐儿一定用得着!”
姚太太满意道:“到底还是你做事我最放心了!只是如今教着他们本事,却怎么不说他们的规矩礼仪如何?咱家以后是要越来越好的,可不能失了礼仪,不然以后一般人家交往不就拿不出手露了怯。”
廖婆子赶忙解释道:“您也想想,这是白嫂手上出来的人,早就教过这些了,我先前看了一回,已经有了些模样了!我再教就是事半功倍,并不需要专门教这个了,只要在他们做事时在旁提点就是了。”
姚太太听了一耳朵,觉得廖婆子自然是个有谱的,便不再多问这个,放下心来转而说起宝茹郑卓成亲当日的婚宴酒席来。
“这个事情也要重视起来!到时候咱家可不能靠着花婆子王婆子以及一众只能打下手的婆子媳妇做事,自然还是要请外头酒楼的帮厨班子来。”
廖婆子点头道:“太太说的一点不错,话又说回来了,哪家又日日摆大宴呢,平常的茶围和亲朋相聚,也就是一两桌,自家就能收拾,至于开大宴,至少也是十席以上了。不说家里厨房忙不忙得过来,就说那些杯盘碟碗也是海了用,谁家没事备着这许多器皿。”
廖婆子记下这要请帮厨班子的事情,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太太定下来,那就是咱家婚宴上要用什么席面。咱们湖州婚宴无论什么席面菜碟子的数量都是一样的,都是六碟冷菜,十二道热菜,另外还有一个果盘,两个甜点,一个甜羹。菜碟子一样多,但是菜式可就不同了。”
姚太太平常也参加婚宴,但是也没特意去记着人家用的什么菜啊!至于姚家自家,已经十几年没有办过喜宴了,上一回还是宝茹周岁宴。如今湖州流行的婚宴是什么门道,她哪里清楚。
便道:“这怎么说的?”
廖婆子扳着指头道:“二两银子一席的龙凤呈祥,有五两银子一席的花好月圆,有十两银子一席的珠联璧合,还有二十两银子一席的百年好合。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其他不同的,各家酒楼或者有自己的菜单。太太若真想知道,只要遣人去往各家酒楼问一问就是了。”
姚太太扶着额头道:“这些席面真是讨了好口彩,只是这些名字放出来谁还知道里头是些什么菜!算了,也不要再去问了,反正也不是自家吃菜,讲究合口味。这里本就是分了档次看家底的,咱家还不错,但是也用不着太过,就要那五两银子一席的花好月圆就是了。”
说完这个,今日要忙的事情就算定下了调子,姚太太松了一口气,才拿出一叠大红柬纸,道:“这是今日铺子里送来的,上等的大红柬纸,是预备着写请柬的。只是不知宝姐儿这有野到哪里去了,这可等着她来写呢——咱家只有她一个读书人,别人的字儿都拿不出手。”
廖婆子凑趣道:“咱们家的姐儿,论学问这是没的说的,哪一个教过的夫子不夸赞?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子,不然将来也是入朝拜相的品格。”
姚太太自然有些得意,不过嘴上却道:“可别夸她,那就是个天魔星!只看今日,一个快要嫁人的姐儿,却没在家规规矩矩的,见天就出门了,谁家姐儿是这样的?也是我和他爹娇惯坏了!”
正在和同学聚会的宝茹可不知道自家娘亲正这样背后抱怨,实际上她最近几日都是在家好好地画那花牌美人,并不常出门。到了今日才赴了同学相聚之约,出门来。
这一次相聚是宝茹提起的,原因就是她要成亲了。算一算,带上她,八个女孩子里如今已经成了五个了——玉楼、爱姐、玉英、宝茹。另一个就是素香,她在玉英之后成亲,宝茹虽没做她傧相,但是也去祝贺过。
宝茹想着这可能是成亲之前最后一回相聚了,和‘单身派对’差不多,但是她们可不能真的玩儿的无法无天,最多就是一起说说话,消遣一番就是了。
宝茹到的时候,除了素香都是到了,好娘看到她眼前一亮道:“该罚该罚!明明是做东道的,自个儿却来得迟。这是哪里的道理,咱们都来齐了,只等着你一个!”
宝茹知道这是没道理的,因为她确定自己是按着约定的时间来的,只是她们早到了而已,不过好娘的这一句毫无间隙的话立刻消弭掉了大家已经不常见而产生的一点生疏,宝茹也笑着道:“好没道理!不说我可没迟,只说我是最后一个我就不服!你的算术课丢到哪里去了,这明明还少了一个呢,你把素香浑忘了?回头我可要告诉她,你这才多久没见她就全把她丢到脑后了,看她恼不恼你!”
好娘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不慌不忙道:“我可没算错,你别扣大帽子,素香已经托人告诉我们她家临到出门生了些事儿,这才来不成了,让咱们与你道歉呢!所以——是你来得最迟!怎的,你如何说?”
宝茹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她的,不是宝茹自己口齿不如好娘,好娘能说,但是‘质量’远不如宝茹,宝茹若是抢白起来可比她厉害。但是今日可不同,宝茹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子,这样的女孩子最容易被集火打趣。她最好就是尽量顺着这一帮闺蜜,不然她们有的是法子折腾宝茹——以一对六,实在没得胜算了。
宝茹只得做出认输的样子,装腔作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么说?我能如何说呢,只听你白大小姐差遣罢了。今日你们定是一伙人对付我一个,形势比人强,我也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说到最后宝茹拉长了调子,明明是服输了,依旧还带着一点牙尖嘴利,说话更是有些怪腔怪调。在座的闺蜜同学们,哪个不晓得她这是促狭呢!一下子都喷笑起来。特别是玉楼和爱姐,她们虽然已为人妇,但是婚姻生活顺遂,依旧像是嫁人之前一样是少女脾气,最是容易逗乐。
见大家这样就笑开了,宝茹故作惊讶道:“怎么这就笑了?这才开口,各位就这样赏脸?都说美人一笑千金,各位都是大美人来的,今日我可赚着了!”
说这话时宝茹还将袖子里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做足了浪荡公子的做派,语气也是风月子弟常有的一种调侃。似乎她真是个男子,此时正讨好着一个个美人,格外小心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