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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先生与司马昭执手而言,甚是亲热。
司马昭故意慢走一步,与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拉着诸葛先生的手:“诸葛兄,司马昭有一事相询,尚请移驾一步。”众黑衣卫知道家主有事要问诸葛先生,不动声色的便隔开了众人的目光,护卫在周围。
诸葛先生心中当然知道他拉住自己干什么。不由的心里对李义的智慧更加的刮目相看起来。这小家伙,竟然将司马昭所走的每一步,算计的丝毫不差!如此心计,普天之下能有几人?
司马昭小声道:“诸葛兄既为李府西席,司马昭便直言了,不知以诸葛兄看来,那李小公子,如何?”
果然来了!诸葛先生心中暗暗一笑,脸上神色却是精彩之极,一阵摇头,面上神色,又是惭愧,又是有些不可思议,黯然一叹,十分苦涩的道:“唉!司马兄,不瞒你说,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啊!以诸葛明的学识,真是愧为人师啊!”说罢摇头长叹,一脸的唏嘘之色!
司马昭面色一冷,缓缓道:“如此说来,传言果然不虚!哼!亏得老夫早来了几年!如若不然……”不由得一阵后怕。
诸葛先生嘡目结舌。却是李义早已经把司马昭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猜测了出来,此刻司马昭一开口,竟然是好像背诵李义说过的话一般,最难得的是竟一字不错!活像是鹦鹉学舌一般。诸葛先生甚为隐秘的扯了扯嘴角,露出扯出一个怪异的角度;不由的心中升起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几乎便要爆笑出口。
诸葛先生所说的话,似是而非,不同的人听在耳中,便会有不同的理解!其实诸葛先生说的倒也是实话,指自己学识不够,枉为人师了。只不过,这句大实话听到司马昭的耳朵里,在他先入为主的思想之下,却必然会产生完全相反的理解。
司马昭哼了一声,拂袖向大厅走去。诸葛先生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方才跟在他身后走去。
大厅中已是甚是热闹,一众内眷早已避嫌离开,只有李老夫人手牵着那小女孩,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司马昭黑着脸进来,游目四顾,见那位李家的少爷竟然直到此刻仍未前来,心中更是不喜,沉声道:“畅儿,到爷爷这里来。”
小姑娘司马畅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来到爷爷身边,嘴里还在嚼着什么,一面伸出白玉般的手腕,献宝似的道:“爷爷你看,是李奶奶给畅儿的。”却是一个纯净如水的碧玉镯,毫无一丝杂质的镯子里面,一只血红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活物,随着镯子的转动直欲振翅欲飞。
司马昭一看便知,这只血红的凤凰绝不是镶嵌进去的,乃是天地自然形成。此等宝物,真正难得一见,李老夫人竟然随手便送给了自己的孙女!显然是已经把自己的孙女当作了自己的孙媳妇了!司马昭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阵苦涩的笑。
对这个镯子,司马昭自然认得,这便是李家的传家之宝,“血玉凤镯”,贵重无比,乃是无价之宝,戴在手上,能使人平心静气,心境祥和,委实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宝贝!不由的吃了一惊。心中暗暗想道:看来今日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将那事解决了才好。
厅外,一名护卫的声音传来:“少爷,请快随小人进去,老爷等已经等候多时了。”
接着,一个清脆声音暴怒的咆哮起来:“混账!你这狗奴才找死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叫我少爷!滚你妈的蛋!那司马老头有什么好见的?我还要回去喂鸟呢!”“……噗!”一声响动,接着便是一声闷哼,想必是那护卫挨了那孩子一下。
瞬间,大厅中众人脸色精彩之极!鸦雀无声!
李天老爷子司马昭老爷子,均是一脸涨红,蓬勃的怒气几乎便要爆出来。
李老夫人正将一杯茶送到嘴边,突然手一松,茶杯掉在地下,摔得粉碎!双眼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向了门口。
诸葛先生双目圆瞪如铃!虽然自己早知道这位少爷今日必会有惊人之举,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如此的嚣张跋扈!
李霸火从心头起,怒吼一声,身子便直奔了出去,接着便听到外边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噼里啪啦,跟一个小男孩的哭叫声便接着传了过来。紧接着,李霸便回转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男孩!小男孩正是李义。从李义的脸上便可以看得出来,显然他这顿揍挨得不轻。两边脸颊高高肿了起来。
将手里提着的儿子往地上一扔,犹自气的呼呼直喘!李老爷子嘴巴已欲一张,但终究觉得现在这个场合不是教训孙子的最佳场合,一声怒吼:“你这不肖的孽畜!还不前来拜见过你司马爷爷?”
李义一骨碌爬了起来,心中暗暗咒骂:这便宜老子下手还真狠!揉了揉肿胀不堪,早已不复清秀的脸,见到大厅中一个陌生的青衫老者,旁边还站着一个白玉雕成般的小姑娘,正以一脸要吃人的表情看着自己。想必他便是司马家家主司马昭了。
李义抹了抹强行挤出来的泪水,迈步便向司马昭那边走了过去。就在众人均认为他要大礼拜见司马昭的时候,李义突然一声惊呼,接着便双目放光的加快脚步冲了上去:“哇!这小丫头就是我媳妇吧?嘿嘿嘿,长得还真是水灵啊,来来,让本公子亲一下!哇哈哈哈……”众人同时石化。
司马昭只气得浑身哆嗦了起来,恨不得将这个讨厌的小家伙一巴掌便拍死在面前!怒喝一声:“滚开!”小姑娘司马畅吓得惊叫一声,一转身便扑进了爷爷的怀中,再也不敢露脸了。
李老爷子几乎气的晕了过去,咬牙切齿:“孽障!李霸!给老夫取家法来!老夫今日要清理门户!”
正怒气冲天想要上前教训儿子的李霸突然脸色一变,停住了脚步!原本气的脸色煞白的李老夫人身子激灵灵的一颤,尖声道:“你敢!”迈着碎步奔了下来,一把紧紧地将李义抱入怀中!“义儿还小!他这么大年纪,懂得什么?值得动家法?”
李老爷子气愤得连胡子也颤抖了起来:“还小?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了,这还小?你们以往也是这般说,看你们将孩子娇惯成了什么样子!老夫就算拼着李家绝了后,今日也要处置了这个小畜生!给我让开……”“你敢!老东西!今日你敢动义儿一下子试试?除非你连老身一起家法处置了!”李老夫人紧紧抱着孙子,死也不松手。“孩子顽皮,你们要打要骂都行,要动家法,除非先打死老身!”
李义暗暗吐了吐舌头,这次玩大了,爷爷竟然要处置了自己!看来今日这一关不好过呀。眼珠左右溜溜转了一转,一时间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靠强悍的奶奶了。
司马昭面沉如水,黑如炭块,缓缓站了起来:“大哥息怒!要教训孩子,怎么也得等到小弟离开了再说,小弟今天来此,实则对大哥有一不情之请,万望大哥答应。”
李家一家人均是本能的感到了不妙,李天干笑一声:“贤弟请讲,无论何事,为兄无不答应。”他已经隐隐猜到司马昭的不情之请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今日到府中来竟然动用了家主拜帖!
司马昭缓缓道:“我与大哥大嫂,相交已有三十二年之久!大哥大嫂对小弟情深意重,更对小弟有数次救命之恩,小弟无日不敢忘怀!每次想起当年与大哥大嫂联袂行走江湖,闯荡天下,总觉得能与大哥大嫂一生知心,此生已经绝无半点遗憾!在此,小弟所说之事,与你我兄弟之情绝无关联,无论生了什么事,我司马昭与大哥大嫂之情,唯天可表,绝无任何改变!”
李天浑身颤抖起来,一时间老泪纵横,道:“兄弟,有事你就说便是,李家现在还是你大哥当家!无论何事,只要你开口,哪怕就是要了大哥的这条命,大哥也绝对不会皱一皱眉头!”
司马昭缓缓跪下,对着李天磕了个头,自行站了起来。众人为他凝重的气势所摄,竟然不敢上前阻拦于他!只听他低沉着声音道:“十五年之前,我们两家指腹为婚,意欲好上加好,亲上加亲,当时双方约定,若是均是生男,则结为生死兄弟;若同为生女,则结为闺中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则结为结发夫妻!当时老夫主动要求,大哥一口答应!如今,重提旧事,小弟背弃当日盟约,自食其言,特地向大哥大嫂谢罪!”
他说到这里,众人已经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天即时仰天长叹,霎那间,竟然似乎老了许多,脸上皱纹似乎也更深了起来。颤巍巍的站在那里,一瞬间,众人均从那雄壮的身体上感到了浓浓的苍凉之意!
李义见况心中甚是内疚,心中暗道:“对不起!爷爷,孙儿让你伤心了,不过,孙儿所做的一切,虽然爷爷并不能理解,却也是为了我们李家的未来!总有一天,爷爷你会明白孙儿的一片苦心的。”
司马昭继续道:“自从小弟今次来到京城,便听得传言,李家小少爷顽劣成性,异常嚣张跋扈;小弟本以为是有人造谣生事,心中也觉得,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纵使顽劣,又能到哪去?但,今日老夫亲眼所见,却觉得,单只是顽劣跋扈,骄横,尚不能形容这孩子!”
李家众人人人面有惭色,抬不起头来。被人当面说到头上,却不能够有一句反驳,这般滋味,当真是前所未有!
只有李威李慕父子,表面上很是羞愧,实则内心之中为之狂喜,几乎便要大声欢呼起来。
“因此,小弟认为,我司马家的掌上明珠,全家奉为宝贝的小公主,与令孙的亲事极为不适合!老夫不能用自己的孙女的一生幸福去赌李义几年后的转变!老夫以为,这桩婚事,最好就此作罢!请大哥答允。”司马昭挺直着身子,一字字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李家众人虽然早已猜到了司马昭的退亲意图,但此刻听到他亲口说了出来,还是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李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黑,双眼一闭,身子顿时摇摇欲坠!被他抱在怀中的李义暗叫一声不好,伸手附上奶奶后背,一股精纯的先天之气便传了过去。半晌,李老夫人方呻吟一声,悠然醒转,恢复了过来。
此时,当众人目光都在司马昭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李老夫人身体异状,此刻她身体已经恢复了,当然便更不以为意。倒是李老夫人自己知道自己,此刻从自己背脊上仍有一股暖洋洋的精纯力量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这股力量之中,充满了勃勃生机!自己身体中年轻时所经受过的暗伤痕迹,在这股精纯力量的疗治之下,也顿时消失无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健壮,精神也是瞬间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不由得震惊的看了怀中的李义一眼!见他小脸一片凝重,一只小手尚在自己背上紧紧按着。
轻轻拍了拍孙子的手,李老夫人心中已是觉得自己的孙子不寻常了,至少决计不是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或许,今日之事他另有深意也未可知。不过,这门亲事着实令人惋惜。唉!随他去吧。知道了自己的孙子并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成气,李老夫人心中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万分,满足之极。哼!你这司马老狐狸今日退掉这门亲事,将来必定会因此而追悔莫及!李老夫人心中暗想。
李义知道这样一来奶奶必定会现自己的一些秘密,再瞒也瞒不了,轻轻凑到李老夫人耳朵边,细声说道:“奶奶放心,若是奶奶实在喜欢那小丫头,等再过几年将她娶过来便是,如若不然,孙儿就是抢,也要给您老抢过来!”
李老夫人顿时心花怒放,此时已是确定今日之事必定是孙子故意一手策划,虽然还是不知道原因,却知道孙儿必定另有想法,绝不会让自己失望。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夸道:“好好!好义儿,乖孙子,呵呵呵……呃!”心情极度高兴之下,笑声与夸奖竟然脱口而出。旋即觉得不对,急忙捂住了嘴。但为时已晚,大厅中人人均听到了她这一句夸奖!这时,李义也焦急起来,伸手在奶奶手上重重一捏。李老夫人顿时觉得不好,急忙补救,声色俱厉的哼了一声,怒道:“你……真是气煞老身!”
司马昭刚听到她那句夸奖,双目一瞪,几乎气的抽了过去!如此孽障,换做自己早已乱棍伺候!竟然还“好义儿!乖孙儿!”的夸奖起来!这岂不是当面打自己的耳光么!待听到李老夫人后面紧跟上的那句,才心气平顺下来。诸葛先生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整件事情,竟然完完全全按照李义事先所策划的运行着,竟无半点偏差!心中之震惊已经是无法言喻。
司马昭当众提出解除婚约,李家的众人均是震惊一片,直到现在还未反应过来。半晌,李老爷子颓然坐在座椅上,侧着脸,心灰意冷的道:“罢了!罢了!如此孽障,怎能配得上畅儿,免得耽误了畅儿一生,这婚事退了,也就退了吧。”
司马昭听到兄长李天此言一出,心中过意不去,看着曾经同生共死的大哥大嫂如此难受的样子,心中也颇为不好受,歉然的道:“大哥,大嫂,小弟今日食言而肥,实在没有颜面再面对大哥大嫂,小弟,想就此告辞了。”
李天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颓然道:“别说什么面对不面对的话,要说没脸面对,也是我们李家没有脸面来面对兄弟你。此事全是大哥家教不严,教孙无方,以至于出了如此家丑,跟贤弟哪有半点关系。不过,”李老爷子突然挺直了身体,大声道:“婚约之事退了就退了,如若此时你不退,来日老夫教孙不成,也是要主动退亲的!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均不能够影响到你我兄弟之情!此事既然作罢,那就是过去了,但是贤弟你来到为兄家中,若是不住几日跟为兄好好聚聚,那为兄从此便当没有了你这位兄弟!”
司马昭听到此话顿时双目一闪,道:“自然,那是自然,既然来到大哥家里,小弟是不管如何也是要叨扰上几日的!”心中也是一阵放松。三十多年的兄弟之情,毕竟没有因为这件不愉快的事而生任何改变!随即,向李老夫人深深一揖,说道:“大嫂,小弟失礼之处,请大嫂随便责罚,尚请大嫂体谅,小弟现在毕竟也是为人祖父,不得不为子孙后代仔细打算。”声音甚是诚恳。
李老夫人轻轻一笑,轻松的说道:“小昭啊,婚约之事没了就没了,你总不能连大哥大嫂都一起不要了,放心,大嫂的气度还没有那么狭窄。呵呵,小昭你依然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司马昭听得这三十几年前大嫂对自己的独特称呼,不由得双目一红,心中一阵激动:“大嫂如此大量,倒真是让小弟无话可说了,小弟汗颜啊!”
三十几年前,三人联袂游荡天下,李老夫人便把司马昭叫做小昭,为此,叔嫂二人还曾经几次打了起来,司马昭死活不接受这个女性化名字,李老夫人却是执意不改口,久而久之,司马昭无可奈何之下,这个名字便成了李老夫人对他的专属称呼。
只是随着众人的年纪渐渐大了,李老夫人的这个专称也已经好多年没有叫出口来。此时,在众人都已年逾古稀之时,司马昭又从李老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带着年轻记忆的名字,一时间不由得神游往昔,魂驰当年;心中百感交集,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段热血轻狂的峥嵘岁月,似乎大哥还是当年那样的意气风,身强体壮;大嫂也依然还是当年那白衣飘飘黑发垂肩的绝色少女。回想起以往三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由得如痴如醉。司马昭缓缓睁开眼来,看到大哥大嫂头上的斑斑白,眼角的深深皱纹,脸上皮肉松弛,不由的心中一阵酸痛,暗道:纵然我兄弟日日相聚,永不分离,但毕竟岁月催人老,半点不饶人啊!还能聚得了几天?
半晌,司马昭喝道:“黑衣卫,去别院将行李取来,剩下的人也一起过来,这几日,老夫要与大哥大嫂好好聚聚,一醉方休。”四名黑衣卫恭敬应是,出门而去。
李老爷子哈哈大笑,刚才的不快与颓废顿时一扫而空,说道:“这边对了嘛,不做亲家,我们还是好兄弟,兄弟,这个决定让我看你忽然顺眼了起来。”
李老爷子对司马昭的退亲心中当然不能这么容易便放下了,到现在还依然是耿耿于怀。不过,却不是怪罪司马昭;在李老爷子看来,站在司马昭的立场,这个决定无比正确,李老爷子只是觉得自己的孙子太过于不争气,辜负了兄弟的一番好意。心中暗暗决定,等此事告一段落,定要将李义好好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