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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带得差点跑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到了大门口。
马车就停在门口,一人站在门外。
徐凤白一身宽袖广身的玄色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的金边锦带,上边坠着两块玉,是常年戴着的。
那两块玉徐椀认得,他日日都带在身上。
宣武二十一年,她想了下,她这小舅舅二十六岁,抬眼看他,此时他发冠精致,容颜英美,许是天气凉了,身上还披了白色的披风,万年不变的立领处打着结,再一细看,徐椀呆住了。
尚还年轻的小舅舅,小时候没太注意,那眉,那眼,现在看着,和她很像。
赵澜之放开她手,也看向徐凤白,柔声轻喃着:“你娘啊……”
他回身,蹲下来定定地看着徐椀:“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着,在她鼻尖上轻点了下。
他再起身走向徐凤白的时候,已是一脸笑意:“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不提前来个信儿,我好去接你。”
徐凤白一脸冷漠,两个人走开了些说话。
赵澜之更高一些,可他却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小舅舅说了什么,她爹就一直陪着笑脸,一口一个是是是的,她有心上前偷听,不想才动一步,两个人都回过身来。
徐凤白看着她,沙哑地嗓音带着一丝的疲惫:“过来,跟舅舅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啦,发红包啦!
第3章 舅舅
像是一个梦,只有一点点的真实感,直到站在徐凤白面前,看着小舅舅,心就落了地。
是的,徐家是她的家,他一说回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走向了他。
站在舅舅身边,似乎更有归属感。
徐凤白往车上一点头,示意她上车:“去车上等我。”
她向来不敢违抗小舅舅的话,乖乖走过去,踩着矮凳上了马车,人变小了,好像胳膊腿都不够长似得,徐椀坐了车厢当中,伸手掀开了窗帘,还得往前凑一凑才能看见外面。
日头很暖,她似乎在这院子里住了有些时日了,赵澜之让人通知娇杏给她收拾东西,有一会儿了都没有回来,徐凤白转身也要上车,被他拦住了。
小舅舅脸色不太好,似乎也不想理他。
赵澜之倒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到底给人截住了,低眉顺目地:“别气了,都是我错,我没顾看好阿蛮,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徐凤白微扬着脸,淡淡地:“嗯,是不会有下次了,以后不许她再来。”
赵澜之闻言也恼:“徐凤白,我是她爹!”
他扬着眉,额角青筋都露了出来,能看出真的是动气了。
然而,小舅舅似乎丝毫不被他的怒气所动,他上前一步,错身与他擦肩,冷漠至极:“那又如何,你成亲与否,都不该带她,这也是你娘不喜欢阿蛮的原因,既然不能一直守着阿蛮,不如早早断掉这份父女亲情,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就好。”
走到车边,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叹了口气:“东宫卫尉突然出了个缺,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着军队到处走,回京长住吧,我看李小姐对你一往情深,挺好的姑娘。”
说到后面,沙哑的声音竟也压低了些。
他才要上车,赵澜之已到窗边。
娇杏拿了徐椀的东西出来,他亲自送了车上去,徐凤白才对他说的话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只一下掀开了窗帘,对上了一直偷听着来不及坐好的徐椀小脸。
四目相对,男人抬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阿蛮回去好好将养两天,活蹦乱跳又是一条好汉!爹后个要走了,以后再回来又不知得多久,你好好听舅舅的话,爹回来就最先来接你。”
徐椀抿唇:“后个要走去哪里?”
赵澜之丝毫没有想说明的意思,光拿她当个孩子一样哄着:“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就等着,可能三五个月,也可能个小半年,我总会回来的。”
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失望。
他扬着眉,似乎这就是一下别过的意思。
娇杏跪了车前,也想跟着徐椀走,可徐凤白上了马车,却并未抬眼。
车夫赶了马车就走,赵澜之在大门口一直站着看着她们。
徐椀也探出窗口,一直看着他。
他负手而立,看着看着竟觉有些舍不得了。
放下窗帘,徐椀端端坐好,回头又看着小舅舅,他一脸疲色,也打量着她。
徐椀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她也不知道自己虚的是什么,从前也是,在小舅舅面前,她总是无处遁形,心里想的什么事情,总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幸好,就瞥了她两眼,他也别开了目光:“回去之后会给你换两个丫鬟,忘了娇杏这个人吧。”
徐椀抬眸:“为什么?”
徐凤白淡淡地:“老太太不喜欢你,却喜欢往你身边安排丫鬟,你道娇杏日日精心打扮是为了什么,巴不得能挨上你爹。倘若光生了这点心,也没什么,敢对你下手,这人就留不得了。”
徐椀前后一琢磨,立即反应过来:“舅舅是说,当日在船上,就是她推我下的水?”
他嗯了声:“你又怕水又怕死,从小连走个路都谨慎得没摔过跟头,不是她推的,难道还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说的是,徐椀眨眼:“呃……”
徐凤白揉着额角:“李覃一心嫁给你爹,待你好还来不及,既然约了出去游玩,必定是想让你在你爹面前美颜几句的,不是她。”
说完这些,他才回头瞥着她:“跟你说这些,舅舅是想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我和你爹。”
徐椀点头,半晌又长长叹了口气:“小舅舅,你说的这些事,我爹知道吗?”
她现下不过孩童模样,一垂眸显得特别娇憨。
白净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伤处。
徐凤白盯着她看了两眼,脸色稍缓:“这么痛快让你回去,定然是知道了,要处理点事的。”
处理什么事,是处理人吧!
从前,她情窦未开就嫁了人,并不能体会什么儿女情长的。
回想着所谓那个夫君的脸,经水一泡,也似乎记不大清了。
也不想记得,他既选了公主,她也重新来过,那便刚好能断个干干净净了。
所以,她理解不了娇杏那种执念,那个素未谋面的老太太就算许了她什么,也无非是个身边人,为了这点垂青,就有害人的心,实在得不偿失。
马车行得不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小舅舅和记忆当中的不一样。
她从来可不知道小舅舅对她这么谆谆教导,可能小的时候还不大懂,现在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心底涌起更多依赖,他侧颜俊秀,因垂着眼,又觉得美。
定定看着他,徐椀往他身边靠了靠,一下抓住他的胳膊还轻晃了晃:“小舅舅,我娘长什么样子,她和你长得很像吗?是你的妹妹吗?”
垂下来的眸光立即扫了过来,徐凤白不悦道:“一个死了的人,别再问。”
才生出来的那点亲近之意,立即消失殆尽。
他还是那个难以亲近的舅舅,她似乎还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外甥女。
徐椀的失落显而易见,她一下放手,又坐远了些,转身挑起窗帘往外看。
几年前的京都,还没有宣武三十年那样繁华,挑着担子的卖货郎到处都是,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女子尤为少见,偶尔能看见巡街的士兵,一队一队的走过。
这条街上,她从前也没走过几次,入眼的都未见过。
车上再无人说话,一下沉寂下来。
徐椀白净的小脸尚还稚嫩,她坐了窗口去,和徐凤白之间隔了能有两个人的距离,背对着他。他盯着她的后背抬手一动,随着马车的颠簸,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车到徐府停下,徐凤白先行下车。
徐椀紧随其后,只不过一下车,她可是吓了一跳。
这时候的徐家,竟然还是将军府!
门口丫鬟早早迎了出来,是舅舅身边的随身侍女花桂,她圆脸,已有二十几岁一直未嫁,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拿在手里,回头还没忘牵了徐椀的手,然后就开始唠唠叨叨。
真是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只觉得唠唠叨叨的花桂也是那样亲近。
“小小姐啊,我看你以后就不要再去赵大人那了,男人到了你爹那年纪都要成亲的了,他家那老太太现在都出了名了,京都里的媒婆都找遍了,我估摸着喜事也快了,你就安心在家里和姐妹们一起玩吧,别惦记他了……”
“花桂!”
就是唠叨的话,她不大爱听。
徐凤白轻斥一声,花桂不再说闲话了,她开始唠叨小舅舅,从她的话当中能听得出,小舅舅也是才回了京,得了她落水的消息立即动身去接她了。
徐椀低头,仔细回想小时候的事,的确是对赵澜之没有任何的印象。
那么从她才刚走过的那条街再想,难道是他娶亲生子了,像花桂说的那样,两家就不来往了吗?
直觉告诉她不是。
不知不觉走了后院去,入耳的是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徐椀蓦然抬眸,长廊当中,一个妇人坐在石凳上面,六七岁的小姑娘抓着她双手来回地抢着什么东西,妇人逗弄着她,手里一个物件举得高高的。
是她的小表妹徐芷和她的娘亲。
母女两个都一脸笑意,走过长廊,徐椀任花桂牵着自己,不由多看了两眼。
花桂抬眼看向徐凤白,他也多看了两眼。
远远走过长廊,一直到徐椀从前的闺房前面站下,徐凤白侧身而立,示意她们进去:“先让花桂伺候着,回头给前园子的丫鬟调过来两个。”
前园子的话,指的应该就是大舅舅的妻妾之地。
徐椀恹恹地应了声,抬脚上了石阶。
花桂都看出她情绪低落来了,还晃着她的手逗着她:“怎么了?身上还不大舒服吗?要不叫大夫过来给看看吧!”
她忙说不用。
才要转身,徐凤白突然叫住了她。
“阿蛮。”
徐椀站住,回头。
他此时脱了披风,一身玄色更显英美。
盯着她眉眼看了好半晌,才开口:“书房里,有一副你娘的画像,等舅舅找到了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