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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铭盛吃饱喝足从闻逸那里收账归来，心情大好，一时连网友们的乱叫都不甚在意了。毕竟闻逸只会躺在他一个人的怀里，谁也碰不着，而他恰好缺一个“欺负”闻逸的借口。
于是乎，后来章铭盛想念闻逸的滋味的时候，就会暗中引导网友们乱喊，然后拿着手机指着评论区找心虚的闻逸“算账”。
闻逸被折腾得快废掉的时候，章铭盛才终于大发慈悲，结束了二人生活，把行李连同闻逸一起打包好，打车前往县城。
“怎么这么久啊。”婶婶看看闻逸又看看章铭盛，眼里全是来自长辈善意的调侃：“你们怎么不在山里把年过完了呢？”
闻逸不太自在地把毛衣往上扯了扯：“婶婶……”
“行了行了，他们俩感情好咱们掺和个什么劲儿，问问蕊蕊什么时候从图书馆回来，咱们开饭。”幸好叔叔很快过来把婶婶领走了，闻逸这才松了一口气。
“都是你，婶婶肯定看见了。”闻逸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扒拉着毛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新鲜的小草莓即便有着衣领的遮挡依旧调皮地跳出来小半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待会儿蕊蕊就回来了，我这算不算带坏未成年少女啊。”
“小逸是不是还没意识到蕊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阿樟从背后揽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闻逸的肩窝里轻笑：“她今年十八，成年人了。”
“那也不行，我做哥哥的尊严何在。”
“那我帮小逸消掉。”
闻逸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办法能迅速消除印子，就从镜子里看见章铭盛的手里跳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光团，始一脱离手心就目标明确地贴上了闻逸修长的颈子，暖融融地化了开来。
不过瞬息，闻逸吃惊地摸了摸自己光洁白皙的皮肤，又拉开毛衣看了看更底下。没有了，全部消失了，闻逸的肌肤此刻就像刚剥开的煮鸡蛋一样，印满了梅花的画纸重新变回了白纸。
“那是什么？”闻逸的眼睛嗖地一下就亮了，他一直都知道阿樟是有着类似于法力的东西，能做到一些譬如屏蔽听力的小事。
但这还是第一次，阿樟如此明显地把超越闻逸认知的力量摆在他面前。
“小逸想玩一下吗？”阿樟抬起手来，又做出了一个和方才一无二致的小光团。但这一次光团并没有立刻贴上皮肤并消失，而是飘在了空中，努力地跳动着朝闻逸靠近。
“它跳得好费力啊。”闻逸看着小光团抖动着圆乎乎的身体，先把自己向后压缩挤在一起，再突然放松往前蹦跶一小段距离，行动原理就好像一只肥弹簧。
但这个弹簧比较废，半天也只是从闻逸后背处移动到了闻逸肩膀的位置，闻逸忍不住把手伸过去，光团像是立刻看到了希望，向后用力一挤再弹出，总算是跨越了最后一毫米的距离，成功降落在闻逸手掌——的边缘位置。
并且眼看就要因自己太圆而滚落。
闻逸赶紧把光团往手心凹陷处抖了抖。
别说，手感挺好。它居然是可以被触觉所感知到的，握在手里就好像在捏一只蒸软了的糯米团子。
但是它会发光，比糯米团子要好看一点儿。
光团很喜欢闻逸的样子，在闻逸手掌上绕着圈圈打滚，偶尔还会蹦上两蹦，似乎很兴奋能接触到他。
闻逸一个没忍住，伸出两指捏了捏，光团被迫变成一个小圆饼，在闻逸松手的刹那瞬间回弹。
闻逸眼睛亮了。
这小东西有点意思，给你一分钟，取悦我。
看着闻逸逗着光团玩得不亦乐乎，感觉自己被冷落了的章铭盛偷偷放出了第二个光团。
这个光团明显和它两个哥哥不一样，轻盈又迅捷，漂浮在空中绕着闻逸的手臂上下飞舞，只花了不到三秒就夺走了闻逸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阿樟？”
“这几百年来我积攒起来、经天雷洗礼后蜕变凝练的力量。按照人类修真小说，算是灵力法力之类的东西。”
“那用完了怎么办？”
“我可以重新凝练，但是要花费一段时间。”
“这些小团子能做什么，可以让你飞檐走壁起死回生生死人肉白骨吗？”闻逸兴致勃勃，章铭盛却有些尴尬。
“也许我达到更高的境界会有这个可能，但我过去几百年偷懒了，它除了能治愈一些小的伤口，给我带来更强的体质以外，几乎没有小说神话里神乎其神的技能。”
“已经很好了。你能在水下待那么久，又不需要什么食物的补给，已经是妥妥的金手指了，知足吧。”闻逸心大地拍拍章铭盛的肩：“人类世界本来就不需要太多超越现实的力量，容易打破平衡，你有那一项超能力就够啦。”
“哪一项？不会饿死，还是可以在水下憋气？”
“都不是，是钞能力——在万恶的资本主义之下，你有那个已经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了。”
虽然小说里对法力的描写很诱人很传奇，但没有闻逸也并不失落。相反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二人寿命是否均等。
树的寿命以千年计，妖和精怪的寿命可能是几百年也可能是几万年，但总之，不是闻逸一个凡夫俗子可以望的到头的。
闻逸心里一直都藏着隐忧。虽然自己一直坚持锻炼，身体还算健康，但命运无常，未来会不会突发什么重大疾病，谁也无法保证。比起妖和巨树，人类的身体终究是太过脆弱了。
他走了，阿樟要怎么办呢。闻逸不忍心留他一个人在人间，也无法大度地说你可以去找下一个。
那样他一定连死都没法安生，直到闭眼的刹那心里都熊熊燃烧着嫉妒的火焰。对，他自私，他道德绑架，他强人所难。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骗不了人的。阿樟为了他化成人形，为了他来到人类世界，最后与他厮守的却不是自己，闻逸怎么可能甘心？
分离五年的苦是他在受，后来者凭什么坐享其成。
“阿樟，你说，人有转世吗？”闻逸伸出双臂让阿樟把自己抱起来，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的爱人，就像考拉抱紧了它的桉树：“你会来找我吗，要是你认不出我怎么办，那个时候我肯定不记得你了。”
“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呢？”章铭盛一手托举着闻逸一手轻轻捏着闻逸几乎在黑暗里发着光的雪白后颈：“小逸，你明知道所谓转生，不过是人类给自己的一个心理安慰。小逸只有一个，死掉就没有了，哪怕用你的细胞重新培养出一个成体，那也不是你。同样的一套基因，可以有千万种表达形式。要无数无数个巧合与必然堆叠在一起，才是我现在所认识的你。而这样的你，在你出生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闻逸怔怔地靠着章铭盛的肩：“你说得对。你还是去找一个新的伴侣好了，不要像我，不要把他当做替身。章铭盛，你听着，我允许你在我死后有新的爱人，但那个人必须和我性格相反，不能有一丝我的影子。你要作为一个全新的人去爱他，给他全新的爱情，不能和给我的一样，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你知不知道？”
“不会再给第二个人了。”章铭盛用自己的鼻尖与闻逸相蹭，闻逸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原来小逸担心的是这个……这么害怕的话，告诉我不就好了？还违心地说出允许我找其他爱人的话。”
章铭盛的手滑进闻逸衣服里：“小逸你说这话不心痛么？很难受吧。”
“难受能怎么办，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有解决办法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的寿命远远长于我，对不对？”
章铭盛一顿：“确实如此，但是小逸，我有办法。”
闻逸抽抽鼻子：“什么办法，让我从此开始养生，不熬夜，不挑食，坚持锻炼养好身体，保温杯里泡枸杞？”
“……不是的，那样小逸的人生会被剥夺很多乐趣的吧？小逸才二十多岁，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也太残忍了。况且就算真的像小逸说的那样，也很难延长太多的时间。”
闻逸沉默了。
他其实是知道的，不管他再怎么小心养护，种族寿命摆在这里，顶破天也超不过一百五十岁。而这点时间，估计只能算阿樟寿命的零头。
反正他就是得“英年早逝”呗，更悲催的是他老得快死掉的时候，阿樟还是会很年轻很俊美，会有一大堆小姑娘围着他向他示爱，自己能做什么？坐在轮椅上阿巴阿巴口齿不清地骂人还是抓起盖在膝盖上的毯子丢出去？
万一激动过头了，搞不好还会撅过去被送到医院抢救。
呵呵，恐怕他连自己是阿樟的爱人这句话都无法开口，没有人会相信的，也许走在路上还会有人冲阿樟打招呼：“哟，又带你爷爷出来逛街啊，真孝顺哪。”
闻逸趴在章铭盛肩头，越想越窝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