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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语就禀告完了。

这下坏了,两个人没话聊了。

楚氏拘谨地双手重叠,不动不语。如此还能留意到她女儿投过来打量她的小眼神,快速地冲她一笑,紧接着正襟危坐。

裴金玉一怔,还以为自己花了眼。说实在的,她是挺担心楚氏扛不住贤妃那道无形压力。

瞧着眼下的情形,楚氏也并不是个软面团子,至少得是个包子。

包子有陷啊,贤妃弄不清楚楚氏这个包子里头到底装了什么馅,她敢下嘴咬吗!万一装了石头,那可是要哽掉牙的。

高座上的贤妃动了动案子上那套青花经文观音菩萨碗,微微有些出神。这是她专程为了皇帝定做的,一套九个,端的是九九归一的寓意。

这碗通体青花装饰,碗心书写青花楷体“南无无量寿佛”六字,环以缠枝花纹。外壁一侧绘有观音像,渡海观音居中,足下波浪翻腾。善财童子合掌相拜,韦驮双手合十,横置金刚杵护法。另一侧青花楷书经文112字,首句为“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自打林青峦做了皇帝,没表现出对任何东西的爱好,唯独对有容大师上心。其实她隐约猜到了他的用意,尽管恨得夜难寐,却还是选择投其所好。

无他,她可不相信多念几段佛经、多修几座高塔,死人就能复活。

就在裴金玉揣摩着贤妃打量那几个碗久久不语是什么意思时,成王世子和代王到了。

这两个一个是成王的大儿子,一个是皇帝的心头好,贤妃哪个都不敢怠慢了。

是以,当成王世子提出要带着代王和汉寿翁主到一旁玩,贤妃连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楚氏倒是想反对来着,可她迟了一步,总不能明着和贤妃唱对台戏吧。

幸好,成王世子是个知道分寸的。他抵抗不了代王的央求,也抵挡不住裴天舒的杀气,向来喜欢折中办事的他将两个小的带到了殿门口,就在楚氏一眼可以看见的地方,就是佳柔也还寸步不离地守在裴金玉身边。

裴金玉又不是真的小孩,上一辈子也没有跟小孩相处的经历,对着一个十岁一个五岁的两个小妖怪,她真不知道该和他们玩些什么。

但凡事都经不住有一个比照物,就好比现在,两妖怪比照贤妃,还用得着选择嘛。也就是成王世子没叫上楚氏,若不然楚氏也是极其乐意的。

于是,裴金玉很欢乐地和他们在殿门口玩着。

玩什么呢?

也不知道代王打哪儿弄来了一木匣子的石头,献宝似的一溜儿摆开,全排在了裴金玉的面前。

裴金玉弯腰细看了一下,有雨花石、鹅卵石、太湖石、钟乳石等等,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样子多是圆润一些的,称不上上品,也称不上有多稀奇,其中最难得的还数一块儿品相不错的黄蜡石。

裴金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也就看了看,便直起腰,手连动都没动半下。

后头站着的成王世子有点儿干着急,可代王就是死活不肯开口说话,世子只能替他旁白:“这是錾弟最喜欢的,他让你挑一块儿。”

裴金玉心想,她要石头干啥啊!就算她想要,她也会管她爹要,要他个小妖怪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她果断地摆了摆手。

代王嘴一撇,想哭。

裴金玉就更纳闷了,既然是他喜欢的东西,她不夺他所好,他还委屈个什么劲!

要不怎么说她没有童心呢。更没耐心,就瞪眼瞧着代王,看他到底会不会哭出来。

代王:妹妹的眼睛真好看,被她瞪着,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一旁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玩的很欢实,可成王世子是个急性子,再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儿恐吓的意思:“代王让你挑你就挑,磨叽什么。”他可是代王,品级上比她个小小的郡主高。

说着,随意从地上捡了两块,硬塞到了裴金玉的手里,也不管人家的小手拿下拿不下。

一转头,还卖好似的对林錾道:“给她两块行吗?”

代王小嘴一咧,笑的像朵小花。那样子明显就是给三块也行啊!

裴金玉:“……”听说过强买强卖的,今儿见识了强送人东西的。

她低头一瞧,成王世子硬塞给她的有一块儿是黄蜡石,倒是可以雕个随身携带的印章,反正是硬塞的,那就勉为其难地笑纳了。

她转头想要将石头递给佳柔,正好瞧见殿里的情形。

不知为何,楚氏一下子跪在了贤妃的面前,显然是在谢罪。

裴金玉顿时只觉五雷轰顶。

这情形要搁在一年前,她刚出生那会,说不定她会冷眼旁观,还说不定会幸灾乐祸地以为她们是在“狗咬狗一嘴毛”。

可如今相处了一年,先不说裴天舒对她怎样,楚氏虽是个绵软的,却是一心一意地为她好。她嘴上不肯叫娘,心里多半是默认了的。

要知道前世里她可是有个正宫皇后做娘亲,那个娘只跪天跪地跪祖宗跪她皇帝爹,端的是高贵异常。

对于这世的娘品阶不够,赖好见了宫里的哪根葱就得跪一跪的情况,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现实,那个贱人没事儿敢让她娘谢罪,找死了吧。

佳柔看她抿嘴瞪着殿中,也回头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佳柔的心里顿时一凛,心想着得赶紧想个法子通知三爷一声。

没防着,裴金玉抬脚就往殿内走去。

她急的低声呼唤:“翁主,快回来。”

裴金玉不理她,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往楚氏那里跑。

代王一看,咦,妹妹进去了。然后石头也顾不上要了,跟着往殿里跑。

成王世子又不傻,看懂了殿里的情形,就是有心避让,也不能不管代王。他往里追的时候,无比愤恨地想,明天,不,今晚他就要跟他父王摊牌,看孩子这活儿他不干了,坚决不干,打死也不干了。

裴金玉那厢已经跑到了楚氏的跟前,掰起她娘低垂着的脸一瞧,果真哭了,在心里又将贤妃恨上了一恨。

贤妃压根儿就没把她看在眼里,倒是冲着跟在她后面的代王道:“阿錾,到伯母这儿来。”

可惜,代王也牙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坚定不移地跟在裴金玉的后面。

贤妃的神色暗了暗,却还是笑道:“伯母就知道你喜欢汉寿翁主,这不正跟她母亲商量要将翁主接到宫中住上一段时日,也给你留个寝宫好不好?”

话太长了,代王听的不是太明白,转头求助成王世子。

成王世子清了清嗓子,正组织着代王易懂的语言,还不曾出口。

只见裴金玉迈着小短腿,往高座上的贤妃走去,楚氏拉都没能拉住。

贤妃一看她那架势,立马笑道:“好孩子,你母亲是个不识时务的,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明白的,一定喜欢本宫的安排。”

却不料,裴金玉突然停住了脚步。

贤妃:“好孩子,过来呀!”

裴金玉人没过去,倒是送了她两块石头。一块正砸在她的眉心,还有一块被她用手挡掉了。

贤妃摸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大怒:“你,你们,好大的胆子。”

整个霞光殿被这突如其来的两块石头整的人仰马翻,请罪的宫女太监跪了满屋子。倒是楚氏顾不上跪了,一把拉过她女儿紧紧搂在了怀里。

成王世子:……后悔的想要剁手。如果那两块石头可以算作凶器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也能被算作帮凶!好冤枉!

代王:咦,妹妹干什么了?好好玩的样子。

裴金玉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替代王发展出一个新的游戏种目来,她是个横惯了的,体会不到楚氏心里的紧张,但是感觉的到她在瑟瑟发抖,遂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背。

那边的贤妃大叫:“还不快把她拿下。”

绿妆带了几个宫女上来,想要将楚氏紧紧护着的裴金玉拉出来。

楚氏不知道贤妃会怎么发落她女儿,自是不肯,也顾不上思虑许多,只想着若是她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是活不成了,顾不得害怕拼了命去抵抗。

挣扯间,绿妆一个巴掌打在了楚氏的脸上。

这一回,比五雷轰顶还要五雷轰顶。裴金玉只觉浑身的气血都涌到了头上,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尖声惊叫了起来。

皇帝一行,才走进霞光殿的院门,就听见了这凄厉的叫声。

他本是不准备来的,也就问了裴天舒一句他女儿可好。

那不废话嘛,他女儿还能有不好的地方。裴天舒就嘚吧嘚吧地说完了他女儿聪明,就说他女儿跑的可快了。说完了他女儿跑的可快,又说他女儿识字了。

听得一旁的成王直翻白眼。

可皇帝听着听着,也不知怎的,就抬脚走到了这里。

如今看来,这一趟倒是来对了。

这边皇帝的神情暗沉了下来,而那边裴天舒的心里就跟有一百匹马在踢他一样,他冲皇帝告罪了一声,拔腿就跑了起来。

皇帝也顾不上怪责,对后头的成王道:“峻游,你跟上去看看。”

可还没等成王应答,皇帝改了主意,一撩衣摆,不顾仪态地跟着跑了。

成王……也跑吧,还不能比皇帝跑的慢。

于是,整个霞光殿里的人都看见了,裴天舒就算了,成王也就算了,连皇帝都是一路猛跑着进来的。

☆、第19章 哭戏不逼真

世家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裴天舒不是世家子跳过不说,林青峦却是不折不扣的世家子。若不然当年长公主择夫择了那么多人,最后也轮不到他尚主,而今竟是连修炼了数十年的仪态都不要了。

成王林峻游实在是搞不懂他皇兄,无语凝噎问苍天。他也是世家子的好不好,虽不及他皇兄当年的羽扇纶巾、雍容闲雅之美名,倒也是个被人称作温文尔雅的儒公子,如今却差点儿跑掉了一只鞋。

成王喘着粗气立在一旁,听世子小声地给他讲解前情,而后冷眼旁观着。

这事儿不好办,一个是皇兄唯一的妃子,一个是皇兄亲封的翁主,且翁主她爹还是个有大用的,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要给些体面,要倒霉的大抵会是其他人,俗称炮灰。

这么想着,他瞥了一眼那边抱着皇帝的大腿哭的很欢实的贤妃,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还顺便拉了拉世子。

本还想着把代王也拉出是非圈,一伸手拉了个空。定目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小子又站回了裴金玉的身边,一副“妹妹生气,我很伤心”的六魂无主表情。

成王看了他一眼,只觉很心塞。心想着,就冲汉寿翁主这么能叫唤的劲,也绝对不能让她成为代王妃,太祸害耳朵了。

先且不提成王想的有点儿多还有点儿美,单只说裴金玉,是的,她还在尖叫,主要是这画面太美她根本停不下来。

抱着皇帝大腿的贤妃就是想和皇帝好好告个状,也越不过她那清晰度为百的尖叫声,只能默默无语两眼泪,恨不得拿块石头塞住她的嘴。

这边的裴天舒怎么哄也哄不好女儿,转眼一看,又看见了自己老婆红肿的半边脸,火气大了,抬脚就要冲上前,把躲在皇帝背后的贤妃拎出来大卸八块。

这也不怪他不够理智,但凡有血性的男人,可以受的了胯下之辱,却容不得妻儿受欺凌。

可是他才一动,他女儿就捏住了他的手,一边叫一边捏,反正就是不撒手。

裴天舒愣怔了片刻,幡然醒悟后他的智商又回到原有的水平了,心道:我去,我女儿是人精啊。又一想,不对,这大概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他女儿就是受了委屈孩子天性爆发,害怕他离开罢了。

总之不管怎么着,想过味的裴天舒一手牵着他女儿的小手,又用另一只手去挽他老婆,别过脸的时候,悄悄用口型示意他老婆“哭”。

话说为母则强,楚氏光顾着操心她女儿,早就忘记了女人的眼泪是武器这回事。

经她夫君一提醒,也不用装,光想想自己的脸得有好几天不能见人,这委屈劲就够大的了,那眼泪哗啦哗啦跟泄洪的大水似的差点儿要淹了整个霞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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