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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牧知道这小孩单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如果没人提醒他他是不会想到的。
望向乞尔山脉,稀稀疏疏的桀族聚落点缀在皑皑白雪里,钟离牧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乔鸿影脖颈上横着一道险些割破颈脉的刀伤,血迹已经干涸,口鼻都有残留血迹的痕迹,最刺眼的是脸颊上红肿的巴掌印。
被什么人……欺负了。
钟离牧呼吸沉重了几分,冷冷望着远处小成一个黑点儿的桀族聚落,锐利目光像要把那帐子戳个窟窿。
钟离牧不能理解,他捧在手心好好爱护的小乔,那么可爱,也不会添麻烦,那么乖,怎么别人都不当好的呢。
“你别怕。”钟离牧一手扶着乔鸿影的脸,指纹粗糙的拇指抹开粘在眼角的泪珠,“我在这。”
乔鸿影紧紧抓着钟离牧的衣襟,恐怕被丢弃,心里空落落的,只有自卑。
“我觉得阿妈是很尊贵的,我生在中原的话不会这么低贱,阿哥爱我的是不是,我也可以给你最好的,你会扔掉我么?你会和公主结婚么?结婚以后呢,我该怎么办,我就看不到你了。”
可能在乔鸿影眼里,中原的国家最高贵的女人就是公主了吧,他把钟离牧看成最好的,以为只有公主才配得上这么好的阿哥。
钟离牧安慰地摸摸乔鸿影的后背,吹了声马哨,黑鬃银甲的战马嗒嗒跑过来,钟离牧一手抱着乔鸿影,一手拉着马鞍的扶手上马,带着乔鸿影离开。
钟离牧拿暖和的狐裘裹着乔鸿影,一手拉缰绳一手揽着,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有很多公主想嫁进将军府,但我都没答应。”
“为什么么?”乔鸿影仰起头,被钟离牧下巴上的胡茬扎到了额头。
钟离牧唇角微扬:“我只娶我喜欢的人。”
乔鸿影脸颊发烫,冻僵的耳朵都热了,小声问:“你喜欢的是不是我么?”
钟离牧哼笑:“嗯。”
雪地上留下一串蹄印,乔鸿影扯下脖颈上的六眼天珠,轻轻一抛,漆黑的天珠落进雪被里,悲哀痛苦的过往全部埋在了乞尔山的雪原,再出去,就不是桀奴,是乔鸿影了。
纳其站在寒风里望着绝尘而去的黑马,发红的手指摸索到白雪覆盖下的天珠,颤抖着把尚有一丝体温的天珠贴在心口。
有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当是丢了条狗吧。
——
当天夜里,灶兵做饭,军队集合,火把燃烧的酥油气味弥漫在天威营各处,天威兵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阵列前行,风掣战旗,暮雪辕门,张狂的麒麟花纹在风中驰骋,天威营整装待发。
钟离牧揉了揉乔鸿影头顶软软的头发,嘱咐道:“好好等着我。”
乔鸿影柔软的身体缠上钟离牧,努力踮起脚,仰头衔住钟离牧的嘴唇,温柔地细细亲吻,保证道:“我很乖的。”
萧珧斜靠在帐门口,注视着压阵离开的卫落。卫落回过头来,扬扬手里的暮光,贱兮兮地喊:“萧大人等着给承帝递喜报吧!”
萧珧挑挑眉,眼角一挑斜睨着卫落:“等回来老子给你好好添几笔战功,保证在承帝面前给你吹成一朵大喇叭花儿。”
暮光的刃被卫落擦得贼亮,夜里反着周围火把的光,晃了二爷的眼。萧珧微微噘起嘴,唇底的小红痣露出来。
二爷最讨厌那把刀了,卫落天天把着暮光不撒手,吃饭睡觉全挂在腰上,待着没事就抱着擦,擦得比二爷的脸还光滑。
小样儿的,回来就给你撅折了。
第二天白天,天威营里寂静无声,偶尔有声桀鹰的鸣叫。
汜减汜。乔鸿影躲在帐里收拾东西,萧珧无聊地掀开帐帘挤进去,看了眼乔鸿影:“衣裳不错,比从前哗啦哗啦响的强多了,从前多烦人。”
牺如 bxwx.co 牺如。乔鸿影身上穿着深红锦衣,纯黑的长靴,领口绣着麒麟,正是天威营的战衣,紧紧裹在身上,衬出细长的身条,腿上的肌肉略明显一些,在衣裳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萧珧从腰带上抽了根金红丝编织的细绳,把乔鸿影一头长发束成马尾,拿红绳绑了,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上下打量打量,若不看腕上戴的银镯和深邃的眼窝,就是一中原小兵,还是长得贼美贼水灵的那种,走大街上有小姑娘扔花扔手绢砸的那种。
萧珧问:“打扮这么俊,去哪?”
乔鸿影继续认真打包行李:“我去给阿哥指路,只有地图不保险。”
萧珧挑挑眉:“不就是去运个粮吗。”
乔鸿影歪头看萧珧:“你信吗?”
萧珧强装不在乎的脸冷下来:“不信。”
乔鸿影整好了一个小包袱背上,出了帐门,一匹枣红马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匹棕马,马鞍上挂着小包行李。
萧珧翻身上马,掉过头来趴在马背上侧托着脑袋,瞥了眼乔鸿影,催促道:“走不走啊你小傻包子。”
乔鸿影咯咯地笑,两腿一弯跳上马背,都没用手扶,含着手指吹了声尖锐哨音,桀鹰振翅而来,落在枣红马的后鞍子上,两脚爪紧紧抓着马鞍的横杠。
两匹马一前一后哒哒哒地往深山里奔去。
芈何芈。乔鸿影带路,萧珧在后边跟着,时常看见乔鸿影绷出肌肉的腿,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要早这么穿衣服,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乔家的了。”萧珧一边扯着缰绳狂奔一边说,“乔家人都这样,一双腿能踢断柱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有萧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注意着埋伏,乔鸿影轻松了许多,不过是带个路而已,回过头来好奇道:“能给我讲讲么?”
皇室秘闻萧珧都门儿清,更何况这些江湖和皇家纠缠不清的事,随口道:“岭南乔家,号称神行无踪,最厉害的就是腿上功夫,乔老爷子是腿法‘落英’的九代传人,关门弟子就是你娘。你娘其实姓越,越未欢,你娘的娘,就是你姥姥,乔老爷子的闺女乔莹,嫁进了岭南景王府,成了景王妃,你娘是平祁郡主。”
乔鸿影其实不太清楚这些复杂的关系,小声纠正:“我阿妈是公主。”
“平祁郡主和亲,赐封安战公主了。”萧珧含糊解释。
其实没这么简单。
那道圣旨封存在密书房里,大约是二十年前的事,萧珧那时候刚两岁,直到之前去翻一桩陈年旧案的时候无意间看见。
平祁郡主和安战公主根本就是两个人,送来桀族和亲的本应是安战公主,这两人怎么调的包,萧珧想不通。
若是寻常家大小姐被抓来当替身还情有可原,但平祁郡主身为乔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一双玉腿能踢碎禁军的铁甲,谁能强迫她做替身和亲?
真正的安战公主现在已经三十多岁,很少再出来,萧珧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毕竟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若真查起来,还得扯上将军府大少爷,钟离牧他大哥,钟离德。
乔鸿影其实已经不怎么在乎这些了,阿哥说了,他不喜欢的,公主也没用,那出身还有什么意义。
萧珧说:“乔老爷子已经西去了,景王妃也殁了,现在景王府跟岭南乔家都换了一批人,不过你要是想要这个身份,爷可以帮你通个气儿。”汜减汜
“不用么,我没有家,也不想打扰有家的人,我现在挺好的。”乔鸿影回眸笑笑,“可以的话,把阿妈送回去就好了。”
乔鸿影反过来嘱咐:“葛鲁山的山谷常年温湿,并不冷但有毒蛭,万一附在身上就拿盐激,激不下来的用刀挖肉,绝对不能扯。”
萧珧哼了一声,这小傻包子还跟自己交换情报呢,单纯的小包子,去中原了不得被人贩子卖八趟。
乔鸿影继续嘱咐:“毒瘴会熏眼睛,走到一个地方发现没有活物,就是进了瘴地了,拿布条蒙住眼睛,听声音或者摸东西走出来,吸了毒瘴有草药解,熏了眼睛就不好治了。
“还有还有,西允的马很烈,不能扎马身,会被踢死的,要砍马腿,然后直接砸断摔下来的骑兵的颈骨,不要留给他站稳反攻的机会。”
乔鸿影用最天真的表情讲述着最致命的战斗技巧,看起来还没长成的一双小孩似的手,手里湮灭的性命竟然已经数不清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傻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萧珧大概明白钟离牧迷恋他哪一点。他把单纯和狠辣集于一身,像钟离牧这种人,朝廷里万人之上,沙场上所向披靡,就喜欢征服这种阴狠的小兽,看着他对自己卖乖撒娇。钟离牧十几岁的时候就这样,轻狂又自负,萧珧见过,跟现在判若两人,现在或许极其偶尔能窥见一丝年轻时候的影子。牺如 bxwx.co 牺如
终于抵达葛鲁山入口哨塔,六百天威兵整齐地坐在岩石上,山脚下,静静等待着消息,一排天威兵持枪伫立,拦住两人去路。
萧珧亮出腰牌:“钟离将军和卫将军在哪?”
哨兵躬身行礼:“回督察大人,天威军兵分两路,已经进山了。”
突然,一个满身满脸污血的传令兵从山谷里冲出来,挥舞着令旗:“将军有令,援兵分两路进山支援!西允狼兵围攻前锋营,钟离将军负伤,诸位警惕快速行进!”芈何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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