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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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的少年名叫胡蝶瑛二。
平静下来之后,听见他自我介绍的富冈姐弟才连忙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请他去干净的和室用茶。
当然,少年提出的赔偿玻璃什么的,被他们怀着十万分的感激之心拒绝了。
点上灯、奉上茶之后,富冈义勇这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位神秘的少年。
他看起来比义勇大上几岁,穿着类似军装的黑色立领制服和白蓝渐变色的羽织,面相观之可亲,而且样子很好。
是一位笑容灿若骄阳的明艳之人。
和这样的人面对面跪坐着,再加上他刚刚救了他们的恩情,让性格内敛、不擅长与人相处的富冈义勇无意识中紧张了起来,表情冷漠(其实只是拘谨无措)的问:“怎么不喝茶?”
——很好喝的,是家里最好的茶,准备明天婚礼时用来招待客人的。
然而奇怪的是,他此话一出,姐姐的表情便僵硬了一下,连少年都微微一愣,看起来有点懵。
富冈茑子连忙慌张的躬身行礼:“对、对不起,瑛二先生!这孩子没有恶意的,他的意思只是……”
“啊,我明白的,是想让我喝这个茶吧?你们有心了,闻起来真香呢!”
不等少女说完,胡蝶瑛二就爽朗的笑了起来,端起茶杯时还看了他一眼,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抱歉呐!”
……?抱歉?为什么对他说抱歉?
富冈义勇既茫然又惶恐,但是看到姐姐冲自己使眼色,恩人又在眉眼弯弯的喝茶,他就自以为领会了姐姐的意思,耿直的实话实说道:“是很香的,因为很贵,家里只买了两罐,是明天姐姐的婚礼上要用的。”
“噗——咳咳咳咳!!”胡蝶瑛二猛地呛住了。
茑子姐姐的脸则猛地蹿红,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急切地小声责怪他:“义勇!你说这些干什么呀!”
富冈义勇:……?他只是在说实话——
“这、这茶居然是明天的婚礼上要用的吗?!”
没等他想出哪里出了错,胡蝶瑛二就大惊失色的震惊开口,端着茶杯的样子几乎有些敬畏,“怪不得义勇埋怨我不喝……茑子小姐,这样的好茶怎么好意思——”
“不不不,瑛二先生,您别听义勇胡说!他万万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您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怎么感谢您都不为过,怎么会吝啬区区两罐茶呢?!”
富冈茑子急急忙忙的打断了对方,她的脸颊因为羞耻而涨的通红,看起来几乎要因为这个误会哭出来了,还急忙去扯义勇的袖子:“义勇!快点向瑛二先生道歉!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富冈义勇一脸的漠然(懵逼)。他知道既然姐姐这样说,那就肯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可是他左思右想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一来二去憋的满脑袋冷汗,只能保持着茫然又慌张的样子跟着姐姐行礼。
胡蝶瑛二看着这对姐弟,尤其是富冈义勇笨拙却令人心软的样子,表情空白的呆了三秒。
“——义勇这孩子,原来是这种人设啊!”
少年恍然大悟的声音传入茑子和义勇的耳中。
不提困惑的义勇,富冈茑子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是的!您明白了吗?义勇他只是不怎么会说话而已!他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不会说话?他吗?
富冈义勇表情阴暗(震惊和受伤)的看向姐姐。
“我明白了。”胡蝶瑛二深沉点头,以理解甚至怜惜的眼神注视着茑子,“很辛苦吧。”
“是!!”富冈茑子哭笑不得的点头。
富冈义勇:“……”
姐姐和恩人,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突然不带他了。
好过分。
不带义勇之后,谈话的气氛立刻变得愉悦轻松起来(义勇:?),看出姐弟两个都走出了刚才的阴影,胡蝶瑛二便正了正神色,开始向他们介绍起“鬼”这种生物,还说了鬼害怕日光以及紫藤花,再来便是……
“你手里的刀吗?”一直默默聆听的义勇再次开口了。
他早在之前就看到了恩人的刀——沉静的深蓝色,刀身分布着美丽的银云暗纹,接近刀锷处还刻着振奋人心的字:【悪鬼滅殺】。
这样特殊的刀,和他身上穿的制服一样,给人一种“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神秘感觉。
那么,只有这种刀,才能杀掉那种吃人的怪物吗?
胡蝶瑛二闻言看了他一眼,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这个,是想做什么呢?”
“我……”富冈义勇一怔,有些哑然和迷茫的沉默下来。
胡蝶瑛二见状笑了笑,神色如常的岔开了话题。
那天晚上,富冈茑子盛情款待了瑛二,并再三恳求他在家中留宿。胡蝶瑛二婉言拒绝未果,只能无奈的笑着答应。
第二天,即便昨晚遇到了那样可怕的事,富冈茑子的婚礼还是照常举行了。
不,应该说,正因为遇到了差点丢掉性命的不幸,才愈发迫切的想要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幸福。
在负责给新娘子梳妆的妇人们登门的时候,胡蝶瑛二也准备出发了。虽然被富冈茑子再三恳求了不必费心,但他还是从自己给妹妹们买的礼物中扒拉了一下,找出一份色彩漂亮的口脂送给了她,并向她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富冈茑子感激的接受了。
她擦上救命恩人送的口脂,穿上庄重的黑色引振袖,顶着高高梳起的文金岛田发髻,挥泪告别了送她出嫁的弟弟和恩人,坐上锦缎花轿前往了新郎所在的镇子。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充满幸福和喜悦,以及一丝丝不舍的泪水。
注视着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之后,胡蝶瑛二看向同样泪流不止的富冈义勇,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其实建议你到茑子小姐嫁去的镇上找份工作哦,以你的年纪可以先做学徒之类的,长大一点再自己谋生。这样可以和你姐姐有个照应,还能避免她日后受欺负。”
富冈义勇擦干眼泪,闻言静静摇头:“姐姐嫁的是温柔又体贴的好人,和她两小无猜,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也已经嘱咐她在家里种上紫藤花了。姐姐心灵手巧,之前的茑萝她就种得很好,换了紫藤花也一定可以的。”
这个小少年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话,瑛二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又回头看了眼富冈家院子里的茑萝:“你姐姐叫茑子,所以是茑萝啊……是父母种的吗?”
富冈义勇默默点头,隔了一会儿,又闷闷的补充道:“家中母亲早逝,父亲在我小时候也过世了,我和姐姐一直相依为命,靠父亲的遗产过活。现在姐姐出嫁,她本来确实打算带我一起走,但我早上已经跟她说……说……”
他难得有些吞吞吐吐,小小的脑袋犹豫着转过来,仰头看向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少年。
他尚且懵懂的眼神里,透出一抹兼具孺慕与依赖的柔光,像是必须攀附松柏才能生长的茑萝——那便是富冈义勇本身拥有的性格:不成熟,容易软弱和依赖别人,需要心性坚定的人引导指正,否则就容易陷入过去。
他是一个如此笨拙却温柔的孩子,不擅长表达自己,却将他人的生命看得远比自己重要,所以非常容易自卑自轻。
……但是,也正因为是这样的性格,他才能够为了保护他人而迸发出无限的潜力与力量。
“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像您一样斩杀恶鬼。”
在瑛二的注视下,昨晚那个尚且懵懂软弱的孩子攥紧手掌,海蓝色的深沉眼眸勇敢地直视着他,将他的样子印刻在了眼底最深处。
“我想像您一样,用刀去保护姐姐那样的善良之人的幸福!”
胡蝶瑛二垂眸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听不出情绪的问:“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
“即便要为此接受像地狱一样的锻炼?”
“是的!”
“即便拯救善良的人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是的——!”
是比刚才还要大声的回答。
像是喊完之后才回过神来了一样,富冈义勇有点呆的站在原地,几秒之后忽然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红了耳尖。
这并不奇怪,即便是他,也多少明白“会为了他人牺牲自己”这样的漂亮话,由弱小的自己说出来实在有些可笑。
但胡蝶瑛二已经看到了他的决心。
“觉悟很不错,但不要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想着牺牲自己。”
他重新微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发顶,“茑子小姐昨晚不惜用自己做诱饵也要救你,这份坚定的觉悟不是让你白白浪费的。”
富冈义勇一惊,抬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天光之下的微笑。
“你要将她传递给你的东西再传递下去,义勇。她给了你希望和未来,那么你也应该去给他人希望,去拯救他人的未来。在你能变成那样的人之前,我会负责保护你、引导你——”
“但无论何时你都要谨记,必须将茑子小姐和我传递给你的东西,继续传递下去。明白了吗?”
“是……是的!”富冈义勇从黑发间露出的耳尖更红了,细腻的红色甚至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
他紧张不已的应着,内心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像松柏和太阳一样可靠又温暖的人——对他说,一定会引导和保护他。
那么他这支只能依附他人生存的茑萝,就一定会回应他的期待。
“去狭雾山找一位名叫鳞泷左近次的老人,就说是胡蝶瑛二介绍你过来的。”
在分别的时候,我一边对义勇这样叮嘱着,一边将随身携带的紫藤花香囊系到了他身上。
“我接下来还要赶路,没时间带你去了。在鳞泷先生那里要专心锻炼,如果你有天赋,一年后我们就能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充满依赖感的眼神注视下感慨的笑了笑:“加油,义勇。”
义勇一脸冷漠(我现在已经隐约能分辨出那是认真了)的点头,朝我挥了挥手,驱赶似的说道:“你快赶路吧!不要浪费时间!”
还想再叮嘱几句的我:“……”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你个小憨憨的意思是让我不用担心你、快去忙自己的事,我绝对会忍不住揍你的——这不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吗?!
可恶。
……话说,他这个性格真的没问题吗?
作为引荐人的我担忧了一秒,随即便心大的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算了算了,等他长大之后大概就好了。瑛二大人我如此受欢迎,总不可能带出一个人人讨厌的师弟吧?
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