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来芝笔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普爱看书网huazhoujixie.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海风携晨光敲打着窗面。三日短假,不够远行,海却风平浪静,舰船也便得了自在的去处,看似漫无目的地飘着,慢慢,飘向远海。
南樱醒来,想起昨晚被晾在一旁的第二件礼物,才伸着胳膊够到床头,又被不是人的老狐狸掐着腰扯回来。一早最是勃发之时,怎能挂了空档。
“樱,瘦了,结实了。”前半句指腰,后半句指胸,特训之下二者比便变大,这让馥远棠更加兴奋。
“老畜牲。”一夜下来,南樱骂得也更加频繁了。
早餐送过三次,才被放进门来。先生喂南樱吃着,南樱一边打开那礼盒。条形,很轻,加上盒子也就与那支笔等重,里面装着一块卷成圆筒的羊皮。南樱取出,将它平铺在桌上的空余处。
南樱咽下嘴里的食物,“是一张地图?”
馥远棠又接着喂上一口,“猜猜,是哪里?”
南樱仔细辨认起地图上蚂蚁大小的字迹,“南陆,最边上的大陆是南陆。”
可它只在边缘位置,显然图上所画最主要的地方是南陆西北方的群岛,其中有一座岛屿最大,呈海棠花的形状,很是醒目。
“海棠樱落岛。”南樱念出了那座岛的名字,写在岛屿下方,应该就是它的名字,没错。
海棠……樱落?南樱猛地转头看向先生,“棠,樱?是……我们的岛?”
“嗯。”馥远棠万般得意状,挑起不安分的眉,令那双眼更显暖昧,“是我们的岛,刚买下来。”
“多少钱?”南樱瞪直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份大礼该是天价了吧,比任何一件礼物都贵重,重到没办法称量。
馥远棠看着南樱惊讶已然盖过惊喜的表情,笑起来,“放心,没你贵。”
“那我有多贵?”南樱问。
“你无价。”馥远棠未加犹豫。
“也就在你心里无价。”南樱抿着笑,仍是不敢相信,“这岛?是真的?该不会你就只是画张图来送我吧。”
“你家先生很会骗人?”馥远棠反问。
“很会。”南樱眯起眼看他。
“也对,不会骗,如何能骗个夫人回来。”馥远棠言笑着。
南樱却忽然正色,“先生,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说我吧,表象也就还好,不如人家擎教官艳丽,本质也还好,没有多高尚却也不卑鄙,所有加在一起都是还好,如何就换来你对我这么好呢。”
“可先生恰恰就喜欢这样还好的你。”馥远棠说着,伸手握住南樱本就细了一圈儿的腰。
南樱转过身来,正面看着馥远棠,“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个答案。就像买东西一样,能挑中看上眼的一定有理由,我父亲几十年做过那么多器物,也不是每一件都能被所有人喜欢,物归有缘人,无论花纹,形制,总要有一点打动人,才会被客人买走。说,到底喜欢我什么?不许再拿只喜欢我这个人来敷衍。”
“樱,你是要把自己比作物,还是要质疑我的心?”馥远棠手上使了些力气,半腰都被他握住一般,“你方才也说物归有缘人,若真把自己当成物件,那就是归了我这个有缘人。在你眼里的还好,在先生眼里都很好,非常好。硬要给这种喜欢加上一个理由,说实在些,就是心有灵犀,许多话先生不用说,你自己就能明白。这种理解跟先生身边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们与先生共事多年,基于种种原因探究先生的所思所想,这种理解是被迫的。而樱对棠的理解,或许是与生俱来的。说得玄妙些,来自遥远又未可知的前世。”
听馥远棠说了这许多,因为大岛礼物惊起的心总算平缓下来。南樱没再言语,静静看着那张地图,吃着先生喂进嘴的饭,仿佛真的陷入了前世飘渺的思绪中。
不知不觉吃饱了,南樱也把那座属于他和先生两个人的岛深深印刻进心里。与棠先生在一起的第二年,就拥有了一座岛,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可要把地图收好,这比我的性命还金贵。”南樱小心卷好地图。
先生帮他把盒子盖好,“地图丢了也不怕,海岛丢不了,只要棠和樱还在人间活着,这座岛就不会换了名字。”
“海棠樱落。”南樱咬着下唇,浅笑。
馥远棠重复着,“海棠樱落,喜欢吗?”
他每说一字,靠近一分,最后一字落音儿,两朵鼻尖已经抵靠在一处。
南樱蜻蜓点水般翘起唇瓣,在棠先生的唇上轻轻触碰一下,“喜欢,喜欢到对什么都没了味口,只想,吃掉你。”
重逢后的第一个早上,刚刚被放进屋内的阳光又被排挤出去。海有多浪,重逢的二人便有多浪……直到傍晚,错过日出,不想再错过日落,二人才走出船舱。
南樱用手表定位了方向,指着目前遥不可及的远海,“先生,我们的岛是在那边吗?”
“在那边的那边。”馥远棠说。
“对,中间还隔着东陆。好远啊,都不敢想象在那么远的地方,居然有座岛以你我命名。”南樱手拄着栏杆,眼睛飘在海上,思绪却早飞到那座还不曾登临的岛屿。
“樱,再有两个月,希望一切如我们所愿。”馥远棠将手搭在南樱背上,陪他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海。
有了樱之后的人生若能像眼前的海一样,无尽无边,该有多好。馥远棠不曾想,自己也会有如同古代帝王的永生奢求,原来他不是真正看透了生死,全不在乎这人间悲喜,而是让他留恋的那个人此前一直没有出现。
太阳西落,渐冷的海风迫使南樱收回目光,他牵起馥远棠的手,散步在甲板上。
“先生,你跟我讲讲三大陆的妖吧,特训时有所耳闻,却不知详情。只听教官们说三个大陆上的最后一只妖都死在你手里,后来,大陆就太平了,再没有妖来祸乱。像我们这代人都只在祖辈讲的故事里面听说过妖,连课本上都不曾见过。以至于,大多数百姓都以为妖只存在于传说中,是大人编造出来吓唬小孩子的。直到进入北冥军,才确认妖切实存在过,有军将浴血,挡在前面,这才换来百姓不受其扰。”
馥远棠侧过头看着南樱问,“那你知道九连环枪法是因何产生的吧。”
“现在知道了,在寺里修学时,课本上只有九连环枪法示意图,老师也不曾深入讲解其来历。在特训文课上,教官有讲,九连环是为了打断妖的心脉,只有漩涡状连发九枪才能彻底击毙一只妖,否则,无论轻伤重伤,妖一旦逃掉,都能自愈恢复。”南樱说道。
“还学了什么?”馥远棠问。
南樱认真回想文课内容,“还有从军中档案图册上认识了许多种类的妖,教官说这些妖都曾经在大陆上存活过。我当时就有疑问,小时候太婆讲过的妖,都是会化成人形的正常禽兽,比如狐狸变成个妖艳的女人来吃好色男人的心,再比如蛇变成女人嫁给书生,传说里的妖有感情,甚至比人更重感情。可军册上的妖完全不一样,它们只是比一般禽兽大出许多,或者,在原本正常的躯体上多长颗脑袋,多长对翅膀,凶一些的会有危害,可本就弱的也不见得会伤人,为何还要集结军力清剿它们?又或者,它们在我们眼中是妖,而我们在它们眼中又何尝不是。”
馥远棠见南樱有这样的思考,眼底心里对樱的喜欢又加深了许多,那一句……先生若同我时,也该如我一样……当真如此,先生在樱这个年纪,也曾有过同样想法,同样的质疑和思考。二人虽差了一倍的年纪,所思所想却总能合拍,这当然就是缘分,玄妙不可言说的缘份。
馥远棠将南樱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捋顺,转而又被风吹乱了,就像有关妖的问题一样,从人类的角度来看,除妖便是正解,可站在更高的维度,却又无解。
馥远棠道,“樱,我不敢说现在讲给你的全是对的,精准无误,只能说依照目前人类的认知与研究,必须除掉这些妖,当然它也只是东陆人赋予的名字,放在南陆西陆妖还有其他名字。妖,无论是否伤人,它们的存在和繁衍都会破坏整个世界的平衡。如果放之不管,任其自由生长,要不到百年,三大陆都将不再有活着的正常人类。”
“会这么严重?”南樱惊问。
“除了凶恶的妖本身会吃人,对人的杀伤力极强以外,看起来无害的妖也会因为过度繁殖,导致整个大陆环境的改变,直到所有生物都变了性状,再无法满足人类的食物需求,甚至人类因为吃到这些异变的食物也会跟着变化,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妖。能懂?”
南樱摇摇头,“不算完全懂,能理解,但不知道先生所说的变化是怎么产生的。”
馥远棠略想一下,“具体怎么产生确实不容易明白,等有机会,带你去海征军在极寒大陆的研究院。院里有各种妖的样本,特训用的基红素就是从妖血样本中提炼出来,才能在人脑中产生与妖身一样的幻象。”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幻象都是曾经存在过的妖?”南樱说着,下意识靠近了先生,总感觉离得近些,心就踏实些。
馥远棠压低声音,“不是曾经,是现在。”
“现在?还有妖?可大陆的妖不是都除尽了吗?”南樱也压着声音问。
“确实鲜少有妖再上岸,但海里还有。”
“可是,海那么大,又不像陆地有人居住,妖一旦现身还能及时被发现。海里的妖却如何去抓,实在是大海捞针。”南樱道。
馥远棠望向月下海面,“海很大,却也是流动的。将妖血散入海水,很快就能引妖过来。”收回目光,看着南樱,“你难道以为,极寒大陆存放妖血样本就只是为了训兵?更大作用在于,以血为饵,诱绞海妖。”
“那海妖也会破坏人类的生存环境吗?”南樱问。
“当然,即便人类不食海鱼,妖身上的异变因子也可以通过水源传导至陆地。现在,全世界海域都被海征军控制了,海妖出没地也早被锁定,再早几百年,根据海征军的历史档案可以查证,那时候,陆地妖盛,海妖更是难控,沿海渔民捕猎上来的鱼都要经过筛查才能投放到渔市。可以说,现在的人还是幸运的,至少比当时自由许多。”
“妖是怎么来的呢?”
“这个,说来话长。最初,人们想要获得更多利益,就要制造更多食物,因此打破常规,给动物喂食强化生长的制剂,缩短生长周期,扩大生长上限,最后的结果始料不及。在超越底线的生长环境中,动物发生异变,因而成妖。人类以为可得利益,却被自己造出的妖反噬攻击,这才不得不建立军队,维系世界平衡。房间里有几本史书大概讲了妖的起源,等以后带你去研究院档案馆,里面有更详细的记载和更量化的研究。”
听先生言,南樱终于明白,守护世界,守护人类与人类之外不被异变的妖侵蚀,浸染,就是海征军存在的意义。南樱向往着与先生同行于世界的日子,掐指来算,也并不是很远了。
“先生。”南樱忽然猜到了一个秘密,便贴着馥远棠耳边问道,“你的腿是不是海妖所伤,那它的牙得多长啊,能贯穿小腿。”
只稍稍一想,南樱都能感同身受先生当时的疼痛,不禁打起个冷战。
“冷了?”馥远棠赶忙问道。
“不是,心疼你了。”南樱侧过头靠在先生肩上。
馥远棠抚上南樱的脸,“不冷就在甲板上说,刚好有话问你。樱,这几月的抗压训练,每次出现的幻象可还记得清楚?”
南樱仰头望向已然深沉的星空,十二期特训所见妖象……真如这繁星一般,难尽其数。不过,南樱顺着先生认真且郑重的问言,很快就意识到馥远棠最想知道什么。
能伤了总军的海妖,必定不凡,而这海妖若出现在南樱的幻象中,则表示南樱被注射的基红素里面有此妖的妖血样本。这其中的关联,南樱虽不能深解,但他知道此事必定与先生关系密切。
馥远棠要在甲板上谈及此事,一是因为舱室不及外面视野通透,二来借海风嚣浮亦能防着耳目,由此可见,这还牵着东陆的政局变动。
南樱想明白许多,便转过身,面对先生,把能记住的幻象一一描述出来。馥远棠仔细听着,眼神沉定,心却在飞转。特训越临近结束,危险越近,胜算,总军要的不是几成胜算,而是十足的把握。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可控范围内把敌人逼进海湾,以保南樱万全。
详述之后,南樱问道,“先生,你第一次抗压训练坚持了几分钟啊?我才只挺过六分钟,想想都丢人。”
馥远棠一笑,“先生没进行过抗压训练。”
“啊?”南樱诧异,“那你是怎么加入海征军的?全凭杀妖的数量?”
“有这个原因。”馥远棠道,“当然,还有,你们现在进行的抗压训练是总军发端,全军通过才施行的。”
总军发端?南樱半眯起双眼,恨恨看着馥远棠,“那位总军是不是姓馥?”
“没错。”先生哼笑着答道。
南樱无语,只在心底暗暗叫苦。非人……自己随手写下的取向,竟在后来的日子里一一应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