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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白山冲着唐庚勾勾手指。唐庚在沉默的打量着武阳朔,房间顶上嵌着两盏小灯,发着微弱的光,映在唐庚眼里。
唐庚眼里像是有星河在流淌,那是他在思考的表现。
“保重。”唐庚走上前去,轻轻敲了一下玻璃。
武阳朔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男人,他冲着这个眸色漆黑的男人点点头,他的好意他心领了。
唐庚跟着白山走出门,把门合上。
那个值班警员站在外边等着,百无聊赖的样子。他点着了一根烟,对着一面印满了黑脚印的墙吞云吐雾。他看见白山和唐庚走出来,赶忙走过去招呼。
“这么快就好了吗?”他从后腰解下钥匙,把门锁上,一双眼睛觑着唐庚和白山。
“嗯,好了,”白山换上一副很轻松的表情,他拍拍那个值班警员的肩膀,“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那警员有点受宠若惊,他刚刚在抽烟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白山是谁。
那白山旁边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他有点好奇,看着白山和他旁边那个沉默但是带着强烈压迫感的人一起走远了。
“刚才在想什么呢?”他们走出警察局,走进浓稠的夜色里。两个人挨得挺近,走路的时候手臂稍微摆摆就能碰到一起。白山曲起胳膊肘碰碰唐庚。
“嗯,”唐庚抿了抿唇,他的声音很低,很好听,随着他开口,在夜色里缓慢地流淌,“我在想,他刚才想问你什么。”
“嗯?”这个话题突然被抛出来,白山有些微的猝不及防。
白山笑了,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抚平自己胸前衬衫并不存在的褶皱,“你觉得他想问我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唐庚停下脚步,转过脸来很认真地看着白山。暮色沉沉,唐庚的眼神也沉沉。
“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唐庚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沉静而纯粹,褪去了他一贯的或气势迫人,或不拘一格的神气,平和有力就如同这夜的夜色。
“我是怎么想的?”白山挑一下眉,敛去了面上的笑意。
“你这个问题不好,太宽泛了,换一个。”白山站在夜色里吹着风,他看着远方,远方是沉郁的黑和零星几点灯火。
唐庚不说话,他从兜里摸出烟,一人一根,然后用他那只限量版的黄铜打火机把两支烟都点燃了。点烟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脸凑到一起,挨得很近,火苗照亮彼此的眼睛。
他们都从这个电光火石的刹那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唐庚沉默的等着白山自己打开话匣子。
白山一直没有开口,他有点惊诧于唐庚随时随刻都能摸出烟这一事实。
相处这么久,他好像从来没有特别了解过唐庚,唐庚也没有特别了解过他。之前一起在南美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表面关系要远超他们的实际情谊。
话说回来其实也没有相处很久,只不过是恰好遇上一起,恰好有些意趣相投,恰好做了一些事情而已。
白山抽着烟,面上神情很抽离,唇角若有若无扬起一丝丝笑意,像是在想着一些很遥远或者是很缥缈的事情。
唐庚并不催他,只是站在他旁边,也静静地抽着烟。夜风撩起两个人的衣摆。
等到一支烟已经燃尽了,白山把烟屁股从唇边移开,抛到地上,用鞋尖把火星碾灭了。缅北的街道没有垃圾桶,所以随手丢烟头这件事情不能怪罪到白山头上。
“我是怎么想的”白山右手勾了唐庚的肩膀,他右手拇指不经意擦过唐庚的下巴,在肌肤上留下一点异样的感觉。
白山凑近了,在唐庚耳边轻轻的笑,“我是怎么想的可不能在警察局面前说啊!”
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走上车,来的时候是唐庚开的车,离开的时候却是白山坐上了驾驶座。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打火,眼睛很认真的看着前面。
中了枪的左边肩胛还在隐隐的疼,白山眼神很认真,像是在酝酿。
在车内寂静的空间里,酝酿着一场风暴,又或者是一杯深夜的酒。
唐庚很耐心的等他开口。
白山看着自己右手,很缓慢的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但是有些人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选择。”
他把右手缓缓的握紧成拳,又缓缓的松开。这双手拿过枪,摸过刀,能够徒手扼断人的喉骨。这双手上有伤痕,有二十多年一路走来时光磨砺成的茧。
“比如说我,也比如说武阳朔。”白山抬头看着唐庚,他发现唐庚也正看着他。唐庚的眼神沉静,传递出一种理解和一种力量,莫名让人心安。
“我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会走上一条路,我们没有余地也没有退路,我们没有想过为什么,当然也更没有资格去过问为什么。”白山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眼里有浅浅的惶惑和伤感,嘴边有自嘲的笑。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身边还会有同伴,可是一路走,就一路有人消失不见,再也回不来,走到最后我们都忘了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又或者说对于我们而言,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了,或者我们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你能懂吗?”白山笑着,他脸上的神情柔和,仿佛是单方面对残损命运的和解。
他又自己摇了摇头,“你大概不能懂。”
唐庚心里面因为白山刚刚那种柔和的神情而揪痛了一下。真奇怪,我什么时候这么擅长感同身受了?唐庚想。
“也许我不能懂”唐庚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揉了揉白山后颈,这是个安抚的动作,“但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会听着的。”
白山用自己的手心贴住了唐庚伸过来的手,隔着唐庚的手托着自己疲倦的灵魂。
“都是陈年旧事了,”白山呼出来一口气,他眼中的倦意好像淡去些许,“记在心里就行了,说出来显得矫情。”
唐庚的手被白山按住,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淡淡应一声。
“累不累,唐警官?”白山半转过头冲着他笑,之前那种游刃有余的神气又回来了。
“不累啊,怎么了?”白山贴着他手背的手微微松了,唐庚趁机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等到真的把手从白山手掌和后颈之间抽出来了,他又察觉到些微的失落和遗憾。
他后知后觉出自己的反常,轻咳了一声掩饰不自然。
他看着白山,白山并未发觉出什么不对。
“那和我去一趟贡松吧,”白山转动车钥匙把火点燃,“顺着武阳朔给的线索,我们继续往上找找看看。”
“好啊。”唐庚颔首,从白山侧脸上收回自己的视线。
办案子是最重要的。唐庚同志,请你认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