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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熙眼里,徐羡之是姑姑过往伤心事里的一块伤疤,因此,她提起这个人时,显得小心翼翼的。
可对于任上榕来说,那只不过是一段过去罢了,时光早已治愈了那些伤口和痛楚。
看到姑姑神色未变,任熙暗自松了口气。
女人好奇地打量着她:“怎么会想起问你姐夫的病来,是有人得这种病了么?”
任熙摆手,本想说不不不的,可既然姑姑问起,她还是放下手,说道:“我有个朋友也得了痨病,一直治不好,所以想来问问姑姑,当初是哪位神医把姐夫治好的。”
上榕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好奇问道:“是你哪个朋友得了病?”
任熙嘴巴张了又张,愣是不知道该撒个什么谎,只激她道:“不说就算了,干嘛问我这么多。”
说完,身子还转朝一边,装作不理人。
“大小姐,我才多问一句你就不理人,脾气真是大,以后我看谁受得了!”
“谁是大小姐,我明明是四小姐!”
上榕轻轻一笑,终于道:“倒也没有请大夫来治,毕竟我进徐家前,父亲就请过很多名医了,可是都没有什么用处,人一时半会死不了,可也活不长久。”
“那是怎么好的,难道是自愈?这也太厉害了吧!”
听到这儿,任熙瞪大眼睛,转过身才追问。
“哼哼,终于肯理人了。”
“哎呀,姑姑,你倒是快说啊!”
“你说对了一半,这病确实是后来慢慢好的。”
上榕陷入了过往。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体弱,拜堂时都要人扶着,成婚当日,徐羡之的奶妈找她,暗示自己徐羡之身体不好,圆房的事要先缓缓。
她答应了,回到房里服侍徐羡之休息。
男人很愧疚,他不要她的服侍,坚持一个人自理,可是有心无力,上榕不忍看他窘迫的样子,走到男人面前,握着他的双手说道:“我已是你娶进门的妻子,在我面前,什么都没有关系。”
徐羡之陷在阴影里,不叫人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可那声音里的哽咽却藏不住:“他今天来了,你可以跟着去的。”
大厅里来贺喜的人个个满脸愉悦,唯他难过地站在后头,一身白衣格外显眼。
女人一愣,眼里的伤情一晃而过,尔后,她轻轻吻了吻那双枯瘦如柴的手,因为长年不见光,瘦可见骨的手白得每一根青筋都看得清楚,她有些心疼,拼命笑着安慰男人:“怎么办,可我只认你是我的丈夫。”
丈夫、夫妻,多么让人心安的称呼。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着,她的右手和他的左手一直握着,直到天明。
天还没亮他们就起了,上榕把屋里的窗子打开透气,结果一直服侍着徐羡之的小丫鬟跑过去,把所有窗子关上了。
她丝毫不惧自己主子的身份,不满说道:“我家公子身子不好,你把窗子开了,他会生病的。”
上榕听了好笑:“已经捂了一天了,再不让他吸点干净的气,只怕他病得更快。”
她又去开窗,结果却被那小丫鬟死死压着。
“蕊心!”徐羡之又气又恼,脸红了一片,许是气上心头,人一下就开始咳了起来,只捂着胸口,五脏六腑像是都被咳出来了。
那叫做蕊心的小丫头也不守着窗子了,赶紧跑过去娴熟地拍着男人的脊背。
可徐羡之一下子拐了手,不让她再碰自己。
“蕊心,上榕是少夫人,是你的主子,如果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你就离开吧!”
这样无情的话伤害了小丫鬟,从来性子温顺,相伴多年的公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蕊心伤心至极,她恨恨看了一眼上榕就跑了。
后来,上榕才发现,家里的人都在慢慢地“谋杀”徐羡之,可他们偏偏以为自己是在救他。
窗子永远是关得紧紧的,生怕有风进来吹病男人。
不敢给他吃肉食,只喝软粥。平常只能躺在床上,若是下地走走也不行,因为太伤神耗力了。
那个奶娘更可恶,居然找了人乳来,让徐羡之一直喝着。
上榕看不下去了,将徐家给徐羡之治病的所有法子全反了过来,她最喜欢带着男人出去走走,尽管只是几步路,可慢慢的,他能自己一个人走走了。
他们常常去郊外的庄子里住上几天,她给他吃肉,每顿都不少,还有瓜果蔬菜,专挑那些新鲜的来,二人甚至亲自在庄子里种了很多很多大豆。
这些做法导致上榕嫁进徐家一个月就惹了众怒,可幸好,她的丈夫支持她的每一个举动,徐
羡之日渐红润的脸色证明了这些做法对他的病情有益无害。
他们坚持了两年,到后面,再请大夫来看时,他告诉徐家的人,徐公子的痨病已经好了。
最高兴的就是她了,可是没有想到,苍天弄人,痨病没有要走他的命,反而是头疾把他带走了。
这些甜蜜又难过的事终究成了漫漫岁月里的一段过去,等她讲出来时,是那样平淡简单,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样。
“所以啊,这病或许吃药吃不好,可用心养着或许能养好,毕竟当时我也没想过能治愈,只是想着要让他不那么难受,你是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瘦得我都能把他抱起来。”
说完,她还比了比个动作,或许想到徐羡之可能被她抱起来的样子,竟笑出声来。
任熙听了直摇头,沉浸在姑姑的话里,久久不能回神。
“真是奇了怪了,谁会想到这样便能治好痨病呢!”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法子,其实有很多大夫就提过了,只是病人的家属们疑心重,也不肯坚持,往往不一而终。”
她杵着额头,悠悠荡着脚儿,自顾感叹时,一个转头,就看见侄女想只小狼一样看着自己,好似她是块什么新鲜肉一样。
“姑姑,你跟我回信安城吧,等把那人治好了,侄女定会八抬大轿再送你上来的。”
上榕怀疑地看着她:“绕了一大圈,你不会是和你娘编了个谎让我还俗吧。”
“哪能呢!”她挺起胸膛,正义凌然道。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不会做呀,况且我来做的话别人只会以为我是骗子,你说的别人才信嘛!”
她拉着女人袖子,一直扯来扯去:“去嘛,姑姑,去嘛,你既信佛,难道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若你把那人治好了,这不是又往功德薄上添了一笔嘛?
上榕耐不住她烦,问道:“那你告诉我,得病的是你哪位朋友?”
这次任熙也不生气她又问自己这话了,只歪着头想了想,子砚确实没有告诉她到底是哪个病了,也只能晚上问问他。
“所以,你是答应了?”
上榕哼了一声,起身进了屋里。
晓得这是应准了,任熙跟在女人屁股后头,姑姑长,姑姑短的说了一堆好话。
晚上,侯府的人都熄灯了,可紫薇院的灯火依然亮着,任熙睡在床上,任夫人就坐在旁边,同她说些母女间的话。
任夫人一说就没完没了,任熙着急着走,却也没办法,只能僵着身子躺在被窝里。
瞧着蜡烛矮了一大截,任熙灵机一动,朝任夫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大得要裂开了。
“哎呀!”任夫人轻轻拍了拍任熙得嘴巴:“小姑娘不可以张这么大的嘴巴,打哈欠时要遮好。”
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心疼女儿,知道她困了,任夫人给她掖好被子才离开。
等任夫人前脚走,任熙后脚就扒了墙,从后院偷偷溜走,为了晚上这顿饭,她可是没有好好吃食,还被娘亲说挑嘴。
翠华楼里,苏迟在老地方等着,见她过来,男人快步走去,一把将人抱住,低头细嗅身上的馨香。
“怎么现在才来!”明是责怪,实为想念。
以前若是有哪方来迟,两个人定是要客客气气道歉的,现在倒变成了情人间的埋怨调情。
任熙快速朝四周看了看,竹帘已经拉上了,周围没有人看着他们。
很好。
电闪雷鸣间,她赶紧碰了碰男人的脸颊,算是歉意,这才让苏迟满意。
他牵着她坐下,就在自己旁边,那是彼此最近的距离。
任熙闻了饭菜的香气,生生咽了下口水,喉咙间的滚动出卖了她,男人挑了一块鱼肉,挑干净刺放进她的碗里。
少女杵着香腮看着情郎,情人眼里出西施,瞧他每个样子每个动作都觉着好看。
即便不是情人,他也是好看的那个。
与信安城崇尚的阴柔之美不同,他是健康俊朗的,这里绝大步分男子只能到他下巴,再高些的都是少见,旺盛的生命力在他身上阐释得淋漓尽致。
“看什么,你的鱼肉都要冷了。”
他也笑,大大方方让她看,要知道,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还没有哪个人敢这样明晃晃地看他呢!
任熙张嘴:“喂我。”
这样命令的口气让苏迟一顿,可娇软的话儿却让他心甘情愿将鱼肉挟到心上人口中。
少女闭着眼睛,开心地嚼着嘴里香甜的鱼肉。
“嗯~看在你伺候本小姐那么尽心的份上,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