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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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的时间定的七点，唐沐和詹杨未傲在六点抵达了他们在龙河落脚的地方。
室内通着暖气，詹杨未傲脱下羽绒外套和围巾，看向站在窗边的唐沐。
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酒店，聚会的地方距离这里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脚程。两张单人床排在并不宽裕的室内，一眼就能望尽。
詹杨未傲本人对物质条件并没有什么要求，平日里都是家族帮他打点一切，因为他身上背着詹家的名字。而这次算是私人行程，唐沐也说朴素一些就好，他自然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
房间在高层，俯瞰之下，灯火通明的城市被收入眼底。
明明置身城市之中，可在高处，看着点点灯火在脚下明灭，却又觉得离它那么遥远。
黑色的眼睛里是一片荒芜的安静，如玻璃珠般沉默地映出那些热闹的、流淌不休的暖色流光，却始终不曾被点亮。
“在看什么？”詹杨未傲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唐沐身边。
“……不知道。”简短的回应好似叹息。
这里是故乡，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可不知究竟是这座城市变了，还是他自己变了，往昔的记忆还在，但此刻彼此之间却是那么陌生。
唐沐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人，眼中又是詹杨未傲所熟悉的狡黠神采了，仿佛方才周身的感伤尽是虚幻的错觉。
“东西都放好了？”
詹杨未傲点点头，绝口不提方才唐沐的低落。他只浅笑着站在对方身边，默默地陪伴，一如他过去所做。
“还有些时间，我们可以再坐坐。”唐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直挺挺地扑到了软乎乎的床铺上，还颇为欢脱地打了个滚，面朝天花板仰躺着不动弹了。
詹杨未傲便倚在窗边，凌厉的侧颜映在玻璃上。
“毕业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也从没叫过我。”詹杨未傲理了理垂落的长发，淡淡地开口。
“但这一次是个例外，你还没告诉过我这一次你叫上我的原因。”
唐沐在床上扑腾了两下，把上半身支了起来：“你一直没问，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老班他打算辞职了，明年大概就不待在学校了，所以这一次聚会，想要尽量把人找齐一点。毕竟之后可能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詹杨未傲回忆起上学的时候，那个还算年轻的身影。当时他还怀着热情，能够向自己的学生们表达出对职业的骄傲，可现在，那腔投身教育的热血，终究还是枯竭了。
时光确实能改变很多。
詹杨未傲看着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白衬衫将他裹得笔挺，眼睛里早没了学生时代的清澈。时间和世事将他打磨，现在的他像极了当年的詹临。
可时光也有很多东西撼动不了。
他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
詹杨未傲一直觉得唐沐是个很神奇的人，时间仿佛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学生时代的他是如何赤诚待人，现在的他便亦是这般。哪怕很久不见，等再一次碰面时，唐沐身上迸出的熟稔和热情，总能把时间空间阻隔带来的生疏尽数消解。
这是让詹杨未傲一直憧憬的东西，也让他能够独守数年，不敢触碰，却又难以割舍。
詹杨未傲脸上不自觉流露出难言的柔软：“大家都到齐了吗……那少我一个确实说不过去。”
“等等……”詹杨未傲忽地愣住了，他面上浮出一丝讶异，抬眸望去，却只寻到唐沐轻松寻常的神色。
“宋迟瑞，他也在吗？”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名字。
唐沐嫣然一笑，满不在乎地开口：“在啊，当然在。”
他望着詹杨未傲吃了苍蝇似的表情，歪着头笑道：“杨傲，没必要。他甩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苦着个脸干什么。”
唐沐看起来豁达得很，詹杨未傲却无法理解，他快步走上前，俯视着坐在床上的唐沐，僵硬的表情下，掩藏着细密的心疼。
“你真的放下了吗？”
“什么叫放下？”
唐沐笑意稍减，眼中满是清醒和理智：“我只是不恨他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负责。他做出了他的选择，而他的选择伤害到了我，所以我也做出了我的。我的生活里不需要他了，我连想起他、埋怨他都嫌费劲，从此陌路而已。”
詹杨未傲一时间有些恍惚。
之前许越岳把宋迟瑞泡吧的时间地址发给唐沐，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尽管唐沐尽量表现出自己毫不在意，但他还是很果断地去了，在那里等到半夜，直到看见那个人搂着一个姑娘醉醺醺地走了出来。
可现在，唐沐真的是放下了，他彻底走出了六年前那个雨夜，走向了自己崭新的生活。
这都是因为那个叫顾苡谦的魔修。
詹杨未傲有点被哽住的感觉。他该为而感到唐沐高兴，可想到那个撬人墙角的双标怪，情绪一下子又复杂起来，就像是往可乐里扔了一把枸杞，怪极了。
“行了行了，不唠了，差不多也该出门了。”
唐沐又在床上欢脱地一滚，从另一边跃下地，抓起挂在玄关边的外套，利索地往身上套。
詹杨未傲很快回过神，叹出口气，跟上了他的脚步。
七点将近，弦月高挂，高耸的楼栋下，街道方正交错，暖黄的灯火下行人络绎不绝。
安泽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了无痕迹地融入了人潮。
他远远地便看见一家饭店门口，有一大帮人聚在那里。像是久未相逢的故友，彼此问候、玩笑着，热火朝天。
在他们之中，浅笑中带着淡淡疏离的詹杨未傲分外显眼。
安泽无声地混在人群中，攥紧了衣兜里的东西，把自己的气息收敛压制到最低，往那边缓缓地靠近。
【安泽，这个给你。】
安泽接住了那个长得像是指南针一样的小巧法器，【大人，这是？】
【从钟前辈那里要到的小东西，我拿到的数量不少，这个就给你了。听闻它曾经可做寻宝之用，会指向附近灵气最旺盛的灵宝。】
【在如今这个天下，三宝渡生花算是最顶级的灵宝了。我求钟前辈将它做了些改动，如果附近的真是那株灵草，针尖处会变成青绿色。】
【你应该记得，钟前辈说过那株草似乎被分成了好几份，祂才无法感知到它具体的位置。詹杨未傲跨年那天会和那个凡人一起去龙河，他那个帮手也有可能会跟着。你带着这个小东西，去他那边碰碰运气，记得小心为上。】
【是。】
安泽在墙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状似低头查看，而那枚小小的“指南针”就藏在他手心里。
那根此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针尖动了。
银针原本泛红的尖端迅速褪色，转而被象征着生机的青绿覆盖。它在安泽手中摇摆，最后直直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安泽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追寻那个方向，他只是怔怔地盯着手心，盯着那一抹青翠的绿。
原本只是碰碰运气的尝试，却没想到真的能被他撞上。
那根针再一次动了，但只是缓慢地滑动。
安泽急忙抬起头，循着它指示的方向张望而去。
原本站在餐厅门口的一大群人开始缓缓地往店里移动了。安泽皱了皱眉，望着那帮层层叠叠的人影，视线被阻隔，根本看不见到底指的是谁。
分外显眼的詹杨未傲坠在队伍的最后，而针尖指向了他前方的人群中央。
安泽按下了想要靠近的欲|望，选择了退却。知道三生花确实存在，而且就在詹杨未傲身边，这些情报已经足够了。
如果再继续靠近，被那个詹家的家伙发现，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安泽安静地立在墙边，等他们完全走进店面。
藏在手心里针尖忽地往反方向运动了一点。
“怎么跑到最后去了？”唐沐从人堆里挤出来，乐呵呵地跑到詹杨未傲身边，拽着他往人堆里走。
詹杨未傲挂着礼貌笑意的嘴动了动，那抹浅浅的笑变得更真切鲜活了些，他循着牵引走入了热闹的人潮。
安泽被自己看到的东西震住了，他的视线在“指南针”和方才那片空气之间游移。下一秒，他立马转移了位置，找到一处更偏僻安静的地方，垂下头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把消息传递出去。
刚刚那个人他认识，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毕竟他曾经拿着那个人的照片，安排了两个杀手去处理掉那个凡人……
不，他真的是凡人吗？如果是，那为什么三生花这样的顶级灵草会在他的身上……
安泽尽可能详尽仔细地叙述着自己的所见，隐去所有主观的猜测，不影响接收信息的那个人作出判断，并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命令。
安泽攥着手机按在胸前，凌乱的心跳声中，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餐厅门面上，紧张地等待着。
嗡——
手机轻轻地震动起来，安泽也跟着颤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了那条及简短精炼的命令。
“把人带回来。”
安泽藏在口罩后的嘴倏地抿紧了，好一阵，他才抬眼望向漆黑的天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遵命……”两个飘忽的字眼在冰凉的空气里消融。
龙河的市中心区域，各型各色的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看向自己手机里那条崭新的消息。
他们都是被安泽种过蛊的预备役，用金钱吸引，通过短讯下达命令。
这次的任务不同以往，不再是跟踪或是刺探的形式，而是活捉一个人。
地址和照片之下，是丰厚到足以让这些行走在灰色区域的家伙疯狂的报酬。
那些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汹涌的暗流。
……
夜空之下，高楼之上，长过大腿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顾苡谦提着剑，站在天台边缘，冷眼俯瞰着下方如蝼蚁一般的熙攘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