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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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池静水，兴许因外力而泛起短暂的波澜，可那无波的平淡才是常态。无论那水面之下暗流如何涌动，池水仍旧如镜，澄净淡然。

幕后的棋手似乎收回了自己的触肢，也可能是把自己藏得更深。明面上看，明丽的东江一如既往的宁静平和。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詹杨未傲再次投身进了家族无穷无尽的事务里，桑庆涛回到了自己的部门工位上坐班摸鱼。许越岳又过上了混吃等死的美好生活，唐沐依旧前往杨家，头疼地教导因继承人身份而更加暴躁难安的杨小晚。

所有人都自然地回归了日常，只有顾苡谦，面对着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时不时地怔然。

这样的生活过分的美好，几乎涵盖了他曾想过的“幸福”所需要的全部。

于他而言，日常二字，代指的应该是无穷无尽的厮杀争斗，仿佛暗无天日的漫长噩梦。

而在千年后的这个时代，阳光足以普照大地，人们也用自己的手于暗夜中点燃如昼灯火，即使仍有照不亮的阴翳存在，但至少土地上再没有了冲天的血与怨。

除了仍在努力适应时代变化的顾苡谦，心态方面转变最大的就是唐沐了。

他不但收获了一个倾心自己的长发美人，还彻底脱离了陪伴自己三十年的凡人身份，步入了那个玄而又玄的修仙道途。

日子还是照样过，只是在闲暇的时间里，多出了两件事要做。

一是和顾苡谦贴贴，二是被羞赧的魔修按头打坐修炼。

顾苡谦曾想过让三十岁的成年人从头开始修炼会很困难，他知道唐沐肯定撑得住这份苦，可还是不免得心生顾虑。

唐沐没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在他醉酒的那天，顾苡谦按着人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除了那个肖似三生花的灵根，唐沐的经脉肌络看起来通通都与常人无异。

顾苡谦在唐沐身后端坐，一只手覆在他后心处，真气与神识凝而不发，时刻关注着对方体内真气的流向。

唐沐的神魂并不强盛，悟性却不错，虽然运行速度在顾苡谦看来还是很缓慢，但真气硬是没走岔过，一直循着顾苡谦曾经给他看过的路线流转。

炼化灵气凝练真气算不上难点，只需要日积月累、熟能生巧，而利用真气拓宽经脉是才最重要的一步，也是对唐沐来说最艰难的一步。

经过半月有余的积累，现代人已经定型的纤弱经脉很快就不太够用了，逐渐凝实变粗的真气流从堪称狭窄的通道中挤过，由内而外的酸胀感觉并不好受，唐沐皱起眉，面色有些发白。

顾苡谦则隐隐感觉到手心下的衣料缓缓透出湿意，冷汗止不住地往外渗。

“可以了，歇一歇吧。”顾苡谦把自己微凉的真气注入唐沐体内，尽可能地帮他舒缓内里的不适。

唐沐并没有睁开眼，直接毫不见外地往后躺，窝进顾苡谦怀里，拽过他空闲着的那只手环在自己身上。

唐沐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绝口不提自己的难受，只带着浅浅的笑，汲取顾苡谦身上渐渐提高的体温。

顾苡谦面颊微烫，把怀里倔强的人搂紧，腾出手往他嘴里塞了颗固本培元的丹药，清苦的药香弥散在空气之中。

顾苡谦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才没让唐沐坏心眼地连着丹药一起含进嘴里。他瑟缩着手指，关切地询问道：“感觉怎么样？真气还能运行吗？”

唐沐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黏着身后的人肉靠枕，嗓音略显沙哑：“有点疼，但还能忍。真气应该还能走，虽然有一点不舒服，但是行气的时候没有卡住或者艰难的感觉。”

“没有凝涩之感？”顾苡谦微微皱眉。

唐沐的修炼进展比他起初设想的更快，按现在的情况看，是时候再多打通几道旁支的经脉，同时把已经用上的主脉拓宽巩固。

而在正式打通那几个关窍前，对方理应感觉到气脉不顺，有轻微阻塞的感觉，那才是贯脉初期会遇到的正常状况。

唐沐半睁着眼，望进那双通透的紫色眸子，捉住了里面浅淡的忧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不清楚，只能试试看。”顾苡谦不敢轻易下定论，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的原因太多了。

可能是唐沐天赋异禀、经脉贯通，没有关窍这种东西存在。但更可能存在的情况，是经脉出现了细小的破损，以至于真气迟迟无法将脉络盈满，这样一来也无法聚起足够强度的真气束，将关窍贯通。

顾苡谦轻轻握住唐沐的手腕，试探着把自己的真气从肢端细弱的经脉处送入。

泛着凉意的真气在体内飞速的游走，如果是在夏天，那简直就是消暑利器，可现在偏偏是冬天。唐沐贴着身后的热源，感觉自己像是被薄荷腌透了，从里到外透着清凉。

顾苡谦很快跑完了一个周天，稍微心安了一些。他看的很仔细，但也没有在经脉中发现任何的缺损。坏的情况没有出现，那余下的就都是好事了。

那一缕真气回到了手臂的位置，那里有一处唐沐这个阶段可以去打通的旁支经脉。顾苡谦放缓了动作，操纵真气轻轻地探入那一根格外狭小的通道。

不出所料，畅通无阻。

顾苡谦眼中闪着异彩，这样的身体素质，可以说天生就是修仙的料子。

纤细的真气流在那根旁支的入口处徘徊，都到了这里，顾苡谦想要索性更进一步。

“我会增加真气的量，试着拓宽一下你的经脉。如果受不了的话，立即告诉我。”

耳畔传来沉静轻柔的嗓音，唐沐还没来得及点头，小臂处传来的剧痛直接让他眼前一黑。

仿佛有刀子在血肉中游移，肆意撕剐着敏感的神经。顾苡谦的真气是冷的，骨血却在疼痛中好似燃烧，近似于冰与火的交融，带来更鲜明的刺激。

疼，好疼。

唐沐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了，所有神经回路都被痛觉占据，他像溺水一般用尽全力攀住身边的人，竭力地喘息。

这段失神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唐沐重新凝聚出神志，生理性的泪与汗已经爬了满脸。他虚弱地抬起眼，看见顾苡谦攥着他的手，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极度的紧张和担忧。

唐沐张了张嘴，气息在胸肺里上下好几次，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事儿……还活着呢。”汗湿满身的人勾勾嘴角，笑得轻松。

残留在感官中的痛觉让肌肉不受控制地抽颤，顾苡谦握着唐沐的手，自然感受到了那点余痛。

唐沐表现得越是轻描淡写，顾苡谦就越是酸涩愧疚。

“别这么说！别把‘活’字说得这么轻巧，你……你珍惜一下自己好不好。”魔修带着泣音恳求他。

“好。”

唐沐笑着应声，抬起自己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拂过顾苡谦的眼睫，蹭了蹭他湿润的眼角。

“所以，刚才是什么情况？”唐沐飞快地转移话题，不让顾苡谦继续陷在低落的情绪里。

顾苡谦沉默了，他摩挲着唐沐仍在颤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之前的评价似乎出现了一些偏差，唐沐的经脉有些不对劲。

就常人来说，借由真气拓宽经脉应该是个艰涩的过程，因为运气时能够容纳的真气有限，只能循序渐进，让经脉在一次次周天运行中，用渐渐增强的真气来逐渐扩张。

但唐沐的经脉……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岁的凡人应有的样子，不但对真气的承受度极高，而且坚韧得有些过分了。

顾苡谦之前操控真气在唐沐体内流转时，都尽量控制在经脉看上去的承受范围内。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注入过量的真气，却没想到会被那看似细弱的经脉照单全收。

造成的结果就是唐沐差一点痛晕过去。

过量的真气涌入，产生了足够让正主产生昏厥的疼痛，却没有对经脉造成任何的损伤。

这副强悍的经脉明显和唐沐常人水平的身体强度不符，而和经脉直接相连的就是丹田……顾苡谦很快联想到了唐沐丹田里的那个东西。

三生花……是因为它吗？

硬要说的话，唐沐身体里的反倒不像是属于人的经脉，那亲近灵气容纳真气的状态，更像是属于灵草的枝络。

可他不能把这些告诉唐沐。

先前唐沐怀疑自己是个草|人，跑去喝闷酒，然后断片自闭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顾苡谦无语凝噎了好一阵，才眼神飘忽地回答道：“只是一点失误，是我的错。你没什么问题……”

那副心虚骗人的样子过于明显了。

唐沐眯起眼咧了咧嘴：“你觉得我会信吗？”

“……只是一点超乎预料的情况，于修炼无碍就是了，安心吧。”被点破的顾苡谦僵着脸，努力打圆场。

“行吧。”唐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神色僵硬的顾苡谦，“但是之后我自己拓宽经脉的时候，会不会像刚才……”

顾苡谦这一次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不会。但肯定也不好受，毕竟刚刚也只是一个小的旁支经脉而已……你若是自己运气进行，那就是全身的经脉。即使只是轻微的刺痛，走遍全身肯定也……”

“那没事。”唐沐枕在顾苡谦的腿上，抬手掐了掐他的脸，打断了他的忧虑。

“我哪有那么娇气，最开始打算走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疼一点而已，我受得住。”

顾苡谦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有多坚强，话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担忧。

“嗯，我知道。”顾苡谦垂下头，轻轻拭去唐沐脸上残余的水迹，紫色的眼睛里蕴着暖光，“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