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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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桃夭夭照常陪叶老夫人吃了早饭,才和秋月去了静安寺。
静安寺坐落在深山老林,但香火依旧旺盛。
满山遍野的桃花盛开,似乎给静安寺施了一层薄薄的粉黛。
桃夭夭带着面纱,和秋月站在山脚下,等张雪莹。
古庙的钟声,悠长且清脆,
一位小沙弥扫着漫天台阶上的落花。
桃夭夭以为只有天宫才有这般美景。
她静静欣赏着。
一辆绿顶马车缓缓在山脚停下来。
张雪莹带着面纱缓缓走下来,一袭粉色纱裙,若隐若现的桃花妆,将她点缀的十分曼妙。
而桃夭夭依旧着素净的袍子,不施任何粉黛,就连一朵珠花也懒得戴。
“姑娘,张姑娘到了。”
秋月撇嘴,上个香,祈个福,有必要这样吗?
桃夭夭丝毫不知秋月心里的小九九,她收回思绪,朝张雪莹点头,然后一起踏上入寺的台阶。
寺内祈福上香的人不是很多,桃夭夭很是不解。
一问才知近日陆续有香客莫名在寺内失踪,官府查询多日也没结案。
寺内沙弥告诫她们,上完香,赶紧出寺,莫要瞎逗留。
客栈那日的恐惧再次袭来,桃夭夭故作镇静的拉着张雪莹叩拜菩萨求姻缘,便出了寺。
张雪莹似乎不着急,她攥着手里的帕子,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问桃夭夭许的什么愿望。
桃夭夭的愿望是,她想再见那戴着面具的公子一面。
只是这样的愿望,如今放在她身上,是不合适的。
就像她曾偷恋沄隽上神,一样的不合适。
她眸色有些低沉的摇头,“我未曾许愿。”
桃夭夭并未问张雪莹许的什么愿望,而张雪莹也没说。
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下,张雪莹看着满是桃花的山林,提议去山里走走。
要是再碰见蒙面人,这深山老林连个人影都没有,那可就完蛋了。
说什么,秋月坚持回府。
相反张雪莹和枝儿兴致很高。
她央求道,“夭夭,那我们就沿河边走走,吹吹河风吧。你看,多美啊。再说,难得出来一趟,你就当陪陪我嘛。”
桃夭夭不想扫张雪莹的兴致,便同意前往。
桃夭夭踩在遍地是落花的草地上,枯草咯吱咯吱作响。微风吹起她的袖摆,暖阳照在她身上,仿佛将她心里的雾霾拨开了。
这里很像折颜的桃花林,他要是回来发现她跳了诛仙台,会不会生她的气?
折颜是桃夭夭在天宫唯一的朋友。要是还能在见折颜一面,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桃夭夭有些难受。
走了没多久,桃夭夭和张雪莹的眼前,便出现一条闪着银光的河流。
潺潺的流水敲打着若隐若现的石头,咚咚作响。
垂柳倒挂在河岸两旁,漫天的桃花花瓣如雨水落入河面,然后被风吹得老远,接着消失不见。
张雪莹雀跃的道,“夭夭,你能将这儿的景色,和我一起画入画里吗?”
枝儿道,“姑娘,刚好马车里有画板和笔墨,我去取来。”
画板十分沉重,枝儿一个小丫头搬不动。
桃夭夭点头,她让秋月随枝儿一起去取。
秋月不放心,桃夭夭让她快去快回。
桃夭夭坐在草地上,双手托腮,看着张雪莹走到河边,卷起起袖子,俯身将手放入河里,画着圈圈。
河水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夭夭,快来,这水里还有鱼。”张雪莹像个孩童,十分高兴的唤她,似乎已经忘了爱而不得的烦忧。
桃夭夭不得不承认,她又陷入了一场暗恋。
她起身走到张雪莹身边,掩藏心事,俯身顺着张雪莹的视线看去。
真的有小鱼,鱼儿自由自在的在水里游来游去。
不像她,在天宫没自由。
在凡间,同样身不由己。
桃之秋确实很疼爱她,所以她不能为了那戴面具的公子,忤逆太后,悔婚。
即便她心悦他。
噗通一声,桃夭夭耳边全是水浸入鼻腔的声音。
她如石头往下沉,她扑腾的挣扎,反而沉得越快。
“救命……”
岸上有说话声。
“真的要这样吗?”
“只有她死,他才是你的。”
桃夭夭渐渐失去知觉,她如一条美人鱼沉入河底。
叶允文正在商行同张员外谈生意。
生意谈得差不多了,叶云杰焦急走进来,附在他耳边道,“阿姐出事了。”
叶允文顾不得张员外,疾步走出商行回到叶府。
张雪莹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小声抽噎着。
陶氏安慰她,说桃夭夭不会有事的。
叶老夫人愁眉不展,叶二爷已经带着衙役随着整条河道搜捕,至今还没消息。
叶允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看了张雪莹两眼,便让陶氏带她回去。
自己则带着府里的小厮去找。
叶云杰和秋月急忙跟过去。
叶允文站在浩瀚无边的河岸上,心里恼怒的很。
桃夭夭不会游泳,这水势如此湍急,怕是……
秋月哭着道,“就是那张姑娘,非要姑娘陪她,我看她就是存心支开我,害死姑娘。”
叶允文让秋月慢慢说,秋月便将入寺祈福到桃夭夭失踪之前所发生的事,全部告诉叶允文。
叶允文没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叶云杰绝不相信张雪莹蓄谋杀害桃夭夭,再说她也没有杀人动机啊。
秋月道,“张姑娘心悦叶大少爷,而她知道,叶大少爷喜欢的是姑娘。”
叶允文斥责秋月,“莫要再说了,别污了张姑娘清白。”
这时,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禀告叶允文,在河道下游,发现一具女尸。
秋月哇哇大哭,她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叶允文和叶云杰跟着小厮,快步往河道下游跑。
陆隽脱下一身湿漉漉的外袍,扔给四喜。
他随便换了件僧袍,又从禅房内室走出来。
今日他们为香客无故失踪一案而来。
四喜,陆隽,和静安寺的方丈,几位长老,在方丈的禅房询问案情。
案情询问过后,四喜和陆隽被领到禅房休息。
而陆隽悄悄又摸回方丈禅房,寻找线索。
难道这线索在河里不成?
瞅着陆隽嘴角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四喜道,“少爷,你怎么了?”
陆隽没说话,他捂嘴咳了咳,四喜又赶紧去熬姜汤过来。
静安寺的方丈走进来,陆隽起身弓手行礼。
方丈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朝陆隽刺来。
陆隽一手握住匕首刀刃,紧接着将方丈,反手按在桌上。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陆隽脸上的面具,也被梁王趁乱扯下。
俊美的容颜,瞬间露出来。
而方丈脸上的□□,也被陆隽揭下,然后扔在地上。
竟然是梁王。
“大理寺少卿,难道也见不得人?”梁王看着地上的面具,猜不透陆隽。
他又道,“你既然知晓本王的秘密,你就不怕我将那姑娘给杀了?”
陆隽的掌心,被梁王的匕首刺破。血沿着指缝渗到手背上,他却不觉得疼。
这时,四喜端着姜汤推门而进,看见陆隽完好无缺的脸惊呆了。
他听见陆隽冲梁王喊道,“你要是伤她半分,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四喜从未看到陆隽如此着急且失去理智。
陆隽对四喜道,“派人去守着那姑娘。”
什么姑娘……
摸不清状况的四喜自知耽搁不得,赶紧往外跑。
梁王道,“早就听闻大理寺少卿断案如神,杀人不眨眼。如今看来,陆少卿也难过美人关。”
陆隽按住梁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梁王这才闭上嘴。
四喜跑进来道,“姑娘没事,已经派人守着。”
陆隽这才放下心来,眉头舒展。
“你本无弱点,如今却有了。”梁王再次开口,似乎等着看好戏。
可他知道,落在陆隽手里,便逃不掉了。
“去通知静安寺的所有人,在大堂集合。”
四喜腿脚利索的去通传。
所有人在静安寺大堂站着,陆隽一身飞鱼纹的烟青色锦袍,依旧戴着一张面具,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身后的梁王,被衙役押着。
“关于香客失踪一案,凶手是……”陆麓侧身,衙役将梁王押到人前来。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梁王身上。
陆隽道,“静安寺的方丈-梁王。”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沸腾起来。
方丈怎会是死去多年的梁王。
陆隽又道,“抬上来。”
身着便服的衙役抬着几具已经发臭的尸体,众人皆捂着嘴,不敢靠近。
陆隽缓缓走到梁王身边,“这些尸体是在方丈禅房找到的。而且禅房有一道暗室,在暗室里面,我找到了大量不应该出现在方丈禅房的东西。”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料,递给静安寺其他长老。
长老与尸体仔细比对,尸体上的布料与此布料确实一致。
“带走。”四喜狠狠的道。
被带走的梁王大喊,“陆隽你诅咒为虐,你不得好死。”
四喜作势要替陆隽教训梁王,陆隽似乎丝毫不在意,他轻弹了弹锦袍,“秋后的蚂蚱,不必理会。”
香客失踪一案被破,静安寺的长老弓手向陆隽道谢,便和静安寺的弟子退出大堂。
四喜瞥见陆隽一直随身携带的汉白玉玉佩不见了。
“少爷,你的玉佩呢?不会掉在河里了吧。”那可是皇上赏赐之物,丢了是要被怪罪的。
陆隽看了看腰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说。
桃夭夭耳边没了汩汩的流水声,她羽睫微颤,终于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打扫台阶的小沙弥,以及十分简单的摆设。
屋内若有若现的檀香味,让桃夭夭安心不少。
她检查自己的衣袍,发现已经被换过了。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还会因此连累桃府。
“姑娘,莫要害怕。你的衣服,是方丈让寺内种菜的婆子换的。”一提到方丈,小沙弥眼底无光。
本是方丈交代他照顾她,现在方丈被抓走,他不用去通知方丈了。
桃夭夭舒了一口气,她浅声问,“这是在哪?”
小沙弥道,“静安寺禅房。”
桃夭夭撑着床榻坐起来,头还是很痛。
她落水前,岸上的对话,她至今还记得。
从背后推她入水的那个陌生女子,会是谁?
她为什么要和张雪莹,谋害自己?
客栈的蒙面人,也是她派来的?
桃夭夭越想,越头疼。
小沙弥倒了一杯茶给她,然后将一枚玉佩拿给她。
“姑娘,这是你紧紧捏在手里的东西。方丈说你醒了,便让我交给你。”
这玉佩桃夭夭虽见过一次,便深深印她在心里。
在完全闭上眼之前,那个戴着面具的公子哗的一声,打破河水的沉寂,拼命的朝她游过来。
桃夭夭一度以为,这又是她幻想出来的。
原来不是。
他眼眸里的着急,桃夭夭忘不了。
“救我回来的那位公子所在何处?”
小沙弥道,“现在怕是已经出了山门。”
桃夭夭蹭的一声下床,批了一件僧袍,就便往山门跑。
山门口自下而上的漫天台阶上,陆隽和四喜一前一后走着,身后跟着几个便服衙役。
他们丝毫不知身后的桃夭夭,默默目送他们下山。
微风轻轻吹起,漫天的桃花纷纷扬扬。
花瓣落在陆隽的头上,他轻如蝉翼的袍子随着他的步子,扫着台阶上的落花。
小沙弥本以为桃夭夭拼命跑出去是为了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如今却立在山门口。
他挠头,十分不解,“姑娘,你怎不会追?”
桃夭夭将视线收回来,她缓缓转身走进山门,不置一词。
心里却道,追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