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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慕林向来说一不二,她说她不会去,便就是不会去,回来快一周了,哪都没有去过,也不给任何旁人进家门。陆家快成了一间顶奢牢房了。
这顺带着连累了陆庆归。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见张太太了。那晚好不容易被接纳,随后就连续一个礼拜没了人影,陆庆归当真害怕起来,怕张太太怪他压根没有诚意,就此将那晚答应的事作罢了。
这天是冬至,陆庆归铁了心要去见她,正穿戴整齐下楼,打算偷偷摸摸溜出去时,却被那父女二人抓个正着。
说来也奇的很,这两人几天前还在为陆慕林结不结婚的事冷战,今儿个倒坐在一块喝茶谈心了。陆慕林见他穿得好生俊气,故意打趣说:“哟,穿这么帅,去见谁啊?”
陆庆归也不示弱,毫不客气地回击她说:“青楼,去不去?一起呗?”
陆慕林白他一眼,看到弟弟变得如此放荡好色,她是既厌恶又放心。
她哼笑:“憋在家这么多天,也是难为你了。去青楼还穿这么西装革履的做什么,反正是要脱干净的”
“咳,慕林!”陆鸿华打断她。陆鸿华真是做鬼也没有想到,他好好培养的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说话却一个比一个没有水平。
陆庆归笑笑,懒得跟她去吵。
“爹~”陆慕林不想认输,她就是要让陆庆归不快活,他要出去,她就非不让他走。
“爹,你不管管他!要是被人给认出来了,你让陆家的脸往哪搁啊!”
陆鸿华本不想管着他,但无奈陆慕林在耳根子边软磨硬泡,他再次做出命令的语气:“哪都不许去!不许再去那些地方!听到了没有!”
陆庆归无语。他现在是真的希望陆鸿华给那女人找一个厉害的夫家,一定要是比陆家有钱百倍的,最好是嫁过去做妾,既不得宠,又日日被那正房太太欺压,受尽各种委屈跟折磨,然后回到娘家哭诉,他便要好好的嘲笑一番。每次他一想到这里,就感到尤其过瘾。
陆庆归这次不想再听陆鸿华的话了,还是下定决心要出去。然而这次拦住他路的,是百禾姐姐。
她从外头跑过来,又是十分的急迫。她跑到陆鸿华跟前,喘着气儿说道:“老老…老爷!张张太太!张太太来了!就在外头!”
陆庆归一惊,他不太相信,张太太?张太太怎么会亲自来陆家呢?
“哪个张太太?”陆庆归问她。
陆鸿华此时已经站起来急忙往外走了,边走边说:“还能有哪个张太太!全上海滩就一个张太太!”
走一半又停下来,“快!这里!还有那里,都快收拾收拾,再打扫打扫!”
说完又拎着长袍,急冲冲往外走。
陆慕林像傻了一样,她还完全不知道张太太的势力。见陆庆归跟着陆鸿华一并出去了,她也迟迟跟了来。
陆庆归不确定她的来意,但出于诚心,他决不能藏在陆鸿华身后装作与她并不熟悉。
张太太一进门,陆家那三人便迎过去。陆鸿华拱手笑道:“张太太大驾光临!是陆家上下的荣耀呀!”
陆慕林听老爷子这么恭维,便大概知晓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地位。她上下瞟她,一身古韵,不仅容貌美,气质也是绝美,大红旗袍白绒领,外面套一件又长又直的黑羊绒大衣,衣带从中腰束起,随意坠下。整个人高挑利落,瘦而不柴,骨感自然。虽跟陆慕林一样都穿了高跟鞋,却比她还要再高半个头。
“陆老爷哪里的话,你我许久未见了,上次我好不容易摆宴,您都给耽搁了,还是让庆归来替席的。今天我闲着没事,便想着来您府上跟您叙叙旧。”
“庆归”二字一出,陆鸿华便知那小子没少在张太太跟前下工夫。
陆庆归心里甜的跟蜜似的,庆归二字叫到了他的心坎里。
陆鸿华笑着说:“哈哈,太太真是有心了,我那会儿在香港,你也知道,我这一家子啊,我不忙不行啊!”
“呵呵呵”张太太陪着笑,眼睛却时不时打量着陆庆归。
陆鸿华将陆慕林往前拽了拽:“这是张家婶婶。太太,这是小女慕林,前阵子刚回来,跟庆归一样在英国读书。”
陆慕林乖乖唤了声:“婶婶好。”
张太太方才便注意到她了,神态打扮都骄傲得很,定也是自以为从英国读了书回来的,本领就比同龄人大一些。看模样就不像是个省油的灯,跟那孙缪光家的一个样。
“你好。”张太太只比她大四岁,便是她婶婶了。在中国,辈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陆鸿华看了看陆庆归说:“这是庆归,太太应该还是记得的。”
张太太冷笑,“记得,怎么会记不得陆小少爷呢。”
陆庆归一脸无辜地盯着她,一声不吭。如若没有陆鸿华他们在,他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忤逆的话。
陆鸿华招待张太太进来说话,四人坐在客厅内,张太太坐一边,陆鸿华、陆慕林坐一边,陆庆归坐另一边。
起初只是陆鸿华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今年的陆家盐厂生意,香港那头的买卖如何,又聊张傅初先生什么时候回来,金涵小姐的年岁、成绩。聊了许多,陆庆归是一句也没插上话。
好在张太太替他考虑着,说:“庆归这几天是在家有事要忙么?也没见他来我张公馆做事了。”
陆鸿华一时茫然,陆庆归连忙应话:“噢!最近二姐回来了,家中又添了许多事,多有不便。我跟二姐多年没见了,想着也多相处相处,陪她谈谈心续续话。”
陆慕林听得是一脸愕然。
张太太不依不饶:“你跟你二姐,不是都在英国么,想见面,不算难事吧?”
陆慕林刚想说话,陆庆归就抢着解释:“英国那么大,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见一次面也很难。”
张太太不再多问,欠身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然后继续对陆老爷说:“庆归这小子机灵,跟着我便也还不错,往后没事能来就来吧,我这边也着实是缺了个机灵的孩子。”
陆鸿华一脸懵,他猜是陆庆归那小子故意扯出来的由头,不过他倒也懒得去管,手边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瞧那孙哲穆,当初也是安安稳稳跟在张太太后头做事,如今都四年了,还是浑得乱七八糟,他陆庆归当然也好不到哪去。“是是是,张太太肯接纳这孩子,他也算是有福气。”
张太太摆摆手:“陆老爷客气了,说到底这都是情面。以后他跟孙家那小子,倒是可以比比看。”
陆鸿华心里想,可不用去比了,两个都不可能成的了器。
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张太太便作势离开。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也要走了。”
她起身向外走,小梅跟在后头。
陆家三人去送,送到临出门时,小梅先跑过去给张太太开车门,却没想到怎么也打不开,小梅喊司机蒲苗,蒲苗也是手足无措,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两边的车门。
小梅觉得稀奇,便看向张太太。张太太瞄了一眼陆庆归,见他面无表情,却不敢直视她,心里大概有了几分底细。
陆鸿华也奇怪:“怎么好好的车门打不开了呢?”
“可能把手坏了吧。”陆庆归嘟嚷出这么一句。
张太太不说话,她盯向车里的蒲苗,蒲苗倒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只是满脸惊恐。她走过去对他说:“你先开回去吧。”
陆庆归紧接着就开口:“那我送婶婶回去吧!”
陆鸿华见张太太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怕她因此迁怒于陆家四周的花草树木什么的,虽然实在不跟他们有关系,但这把手无缘无故坏了,依张太太的脾性,若是想怪罪一番,除了怪这外头的自然景物,别无他法。
他连忙附和:“也好也好,天色不早了,庆归,那就你负责送张太太回去,一定路上注意安全,开车当心些。”
“好,太太上我的车吧。”
陆庆归丝毫不给张太太婉拒的机会,直直走向他的那辆被百禾洗刷干净的黑色洋车,打开车门等着她入座。
张太太冲陆鸿华礼貌一笑,便携小梅坐上了陆庆归的车。
陆庆归当她的司机当得格外开心。车上只他们三人,有时候陆庆归甚至还不满意,如果没有小梅,他说话会更轻松自在一些。小梅更像一个多余的人。
他在前头用后视镜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头一直斜撇着,看着窗外。他就趁她看着窗外时,时不时打量她,美丽的侧颈和下颌,美丽的及胸的长发,美丽的耳坠。
猛地,她撇过头来,不经意看见他的眼珠子正盯着自己。陆庆归急忙闪躲,正视前方。
她借机开始说:“我还以为你这几天死了呢。”
陆庆归笑,任由她胡说。
“怎么,你以为我那天说接纳了你,你就可以想来便来,想消失便消失?”
陆庆归解释道:“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的,总之,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
“有多麻烦?陆少爷不是一贯口才了得么?”
陆庆归还是笑,“有空再说给你听。”
张太太不搭话,他便接着说:“你整日的忙,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什么时候去,张家的产业那么多。”
“我每日会去的就是禄和,面粉厂跟纱厂一周去一次,银行半月去一次,其余的有空便去看,这些你愿意跟着我便跟,不愿意就不用跟。应酬宴会,几乎三日便有一次,有在公馆内,在禄和,或者在别的家,又或者某些其他的场子。你每日傍晚来公馆外等着,不用来的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
陆庆归听得晕头转向,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张傅初那么大的家业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儿子,还要自己的老婆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不过他正仰仗的就是这点。再者说,他老子如今,不是也没有么。
陆庆归点点头,“好。庆归一定按照太太说的做。”
天渐渐黑了,张太太才恍惚想起今天是冬至。她瞧着街边格外热闹,而她每每都只是坐在车子里,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呼啸而过,根本与那热闹无关。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她从来都与那样的热闹无关。从年幼,到年轻,再到如今。
“庆归,你把车停在那吧,我下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