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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雷电闪过,映照应小蝉苍白容颜。
她最怕打雷,竟一把地抱住了眼前人。
阿玉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应远桥忽地发现她窜入自己怀中,整个身子都僵直了,外面的雷电声和她惊恐的嘤咛全都听不到。
应小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此刻全钻入应远桥的鼻子里去了。
应远桥怔住,双手微微抬起,终究又放下,不敢拥抱怀中纤弱的她。
“公主,没事的。”阿玉将窗户关上了,走过去借着给应小蝉盖被子的时机,将她和应远桥分开了。
应小蝉感到一阵反胃,不住地干呕起来,头也痛得厉害。
连煜死了,那本是一件好事。
可为何自己抑制不住地思念他?
他罪大恶极,罪有应得!
可为何自己竟一抬手恍惚间想去抚摸他的面庞?
应小蝉羞愧到无地自容,一想到过往那些最亲密的事,她无法接受,头痛欲裂,即便睡下了也难以入眠。
来到南夏几日,她日渐地消瘦了。
所有的亲人死了,仇人也已经死了,她的人生仿佛再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应小蝉终日浑浑噩噩,茶饭不进,走起来单薄的身子竟像是挂不住衣服,如同骷髅架子。
应远桥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应小蝉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他不忍她再受这样的折磨。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阿玉,去把暗格中的药拿出来。”应院桥吩咐道。
阿玉拿出那瓷瓶,心里闪过万千思绪。
“公子,这药只有一份,您可想好了?”阿玉犹疑着,并不直接将瓷瓶奉上。
应院桥望着这瓷瓶,思绪也恍惚起来,眼前似乎又望见那熊熊的大火连绵不绝拔地而起。
他的母亲拼尽最后的气力将他送走,还将这一瓷瓶交到了他手中。
母亲所希望的是他能忘掉过往所有,不要复仇。
可惜,骨子里流淌着那样的血液,又亲眼看见母亲活活烧死在大火之中,又怎甘心将一切忘记?
“用了这药,公主可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应远桥说:“我已经为她安排了新的身份,等她喝下药,这世间就再无北燕公主,她也不需要记得这些。”
“可是,二王子虎视眈眈,咱们府上凭空多了一个人,一定会引起怀疑,奴婢担心影响您的大业。”
应远桥停笔,叫阿玉过来看。
阿玉近前,见白纸上黑白分明地写着“霍芷”二字。
阿玉顿时明白了所有,应远桥已经为应小蝉安排了所有的后路。
“只是,护得她一时,您又岂能护住她一世?”阿玉问,“佯称她是霍大人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固然是一记妙招,可女子总归要出嫁的,到时又该如何?”
“阿玉,从大楚回来后,你的话多了。”应远桥语气平缓,是陈述也是告诫。
“是,奴婢多言了。”阿玉低下头,不再多言了。
应远桥带着瓷瓶,去和应小蝉谈。
阿玉远远地躲在一旁看,她从屋子的缝隙里,看到应小蝉拿起瓷瓶,一仰而尽了,没有半分犹豫,雪白的脖颈线条流畅,弧度也那般好看。
那药效力很强。
才喝完,应小蝉就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瓷瓶骨碌碌滚落到屋角。
应院桥眼疾手快,一把将应小蝉捞起,不叫她摔在地上。
低头看她的容颜,这般苍白无辜。
应远桥第一次主动地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的心跳。
“一切都会过去,在我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阿玉远远地望见应远桥拥着应小蝉的模样,她第一次见到公子眼神中流露出那样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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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的南夏,处处透着一阵喜庆。
二王子斜斜地靠在石柱上,撒着谷粒。
鸽子扑棱地飞来,落在他的肩上。
这位年轻又得宠的王子,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眼睛上却蒙着一层阴翳。
“几天了?”
仆从答:“十天了。”
“足足十天,”二王子把手中的谷粒撒了个干净,“应远桥都没有任何动静,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二王子站起身来,眉头紧皱,不论如何,他绝不会放弃对应远桥的监视,南夏是他热爱的国土,他不能任由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乡人来将南夏带向毁灭。
“二王子。”一个穿灰衣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来,对他附耳说了什么。
“真有此事?”二王子沉吟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随从备了车,便载着二王子往霍府的方向去。
霍文林是国王幕僚,平日里为人中庸,资质也是平平,不过与应远桥倒是关系交好。
早听说霍文林成婚多年,家有悍妻,一直膝下无子。
近日,霍府却几乎要翻了天。
霍文林从外面带回来个女孩,说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霍夫人初时哭闹着并不同意接这女孩子入府,只是见过后,打心眼里喜欢上了,才肯同意。
同霍文林交好的官员,都亲自上门道贺。
当二王子出现在霍府门前时,霍文林着实讶异,但还是恭敬地将其请了进去。
宴席上,应远桥见二王子出现,手上捏着的酒杯竟不小心滚落。
坐在他身边的二王子反应极快,将酒杯捞起,放回了应远桥的桌子上。
应远桥微一颔首,算是致谢。
“应先生今日看着可有些心神不宁啊。”
应远桥道:“下官老弱,叫二王子见笑了。”
“前日我请先生来府上做客,先生百般推辞,如今霍文林认了个女儿,你倒是来得紧,”二王子身体懒洋洋地斜靠着,一手应着歌舞节奏拍打膝盖,“本王也想看看,这霍林文的女儿,到底是怎样的标致人物。”
南夏与大楚不同,男女避讳并不严格,众人起哄,叫霍文林把女儿带出来见一见。
在场还有人调笑说,说不定二王子会对姑娘一见倾心,成就一桩好姻缘。
二王子只是皮笑肉不笑,他素来对女色是没有兴趣的,若不是为了看看应远桥究竟在搞什么鬼,他自己是不愿意来的。
“如此,就去请小姐出来吧。”霍文林喝得面色涨红,显然是高兴至极。
二王子转头瞥了应远桥一眼,见他神色似乎是有些不对。
二王子冷笑一声,他倒是对这个霍家小姐越来越有兴趣了。
小厮应声离席,过了许久才折返,面带难色:“小姐体弱,昨日的烧未退,又病倒了。”
霍文林大惊,手上的酒杯都掉了,当即就要冲回去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只是望着满堂宾客,先离开又着实失了礼数,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众人也都听过,说霍家这位小姐身子骨弱,因此一个个识相地拱手辞别。
二王子见应远桥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因此也好整以暇。
“霍大人,不知令嫒到底是什么缘故生的病,本王身边的随从早年是在大楚太医身边待过的,不如便叫他一同去看看?”
霍文林一听是大楚太医院的人,自然是十分地欢迎:“自小女被寻回以来,连日高烧,总不见好,下官也十分忧心,还要劳烦王子了。”
“不劳烦。”二王子瞥了应远桥一眼,“应先生感兴趣的,本王也都想知道。”
霍文林仿佛全听不出他二人话语中的针锋相对,只快步往后院走去。
还未进屋,几人就听得霍夫人的咒骂之声。
霍夫人坐在床边垂泪:“多好的孩子,怎么身子骨这样弱,一定是霍文林杀千刀的做了坏事,报在了你身上。”
霍文林面色有些难看,顾不得与夫人争辩,先请那随从搭脉一观。
二王子缓步踱进来,先闻到刺鼻的药味,而后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虽隔着床帏不得见霍家小姐真容,可依稀能看得出那是个美人儿。
应远桥不知二王子这番死缠烂打为哪般,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地攥紧了。
“小姐只是染了寻常风寒,不碍事,多休息勿思虑,自然会好。”
霍林文闻言,略微地放下心来,只是望着女儿痛苦的样子,心还是扭到了一起,恨不得自己将那些苦全都受了。
“既然无事,本王便不多叨扰了。”二王子见事情并无蹊跷,也再无待下去的理由。
只是转身瞬间,二王子再朝床帏中扫了一眼,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
走出霍府,随从问二王子为何方才脚步犹疑,难不成隔着床帏也看得出对方是个绝世的美人?
“绝世美人?”二王子轻蔑一笑,“世上多的是庸脂俗粉,美人并不常有。”
“那为何?”
二王子拿起手上的佛珠串敲了敲自己的额角:“本王总觉得似是见过那女子一般,只是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那随从笑道:“二王子定是多心了,隔着床帏连面孔也看不见,又何谈面熟?”
二王子轻捻佛珠,拍了拍那随从的脑袋:“你只看得皮相,我却识得骨相。”
随从揉着脑袋,全然地听不明白,只央求他打得轻一些。
见二王子走远,霍文林才长舒一口气,走回屋内,向应远桥拱手。
“公子,他已经走远了,只是今日着实奇怪,不知他为何忽地这般有兴致。如您所说,他在大楚曾见过公主一面,日后还应尽力避免公主与二王子碰面才是,万一叫他认出来那是不妙。”
“便是叫他见了也是无妨,天下之大,长相相似,不足为奇,只是一事你要牢记,”应远桥掖好被子,转过身来,“这里没有什么公主。”
霍文林垂首:“是。下官明白。”
二人交谈间,床榻上的人醒了,醒来后瞪大眼睛,一脸茫然,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只是她觉得面前摇着折扇的男子,似乎格外地温和,叫人忍不住地想同他亲近。
她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惊恐得扼住自己咽喉,慌乱无着。
应远桥合起扇子,压住她的手腕。
“芷儿,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