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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就有人叩门。
连煜从梦中惊醒,望了一眼在身侧熟睡的应小蝉,轻轻将手臂从她脖颈下抽出。
披上外衫,连煜推门出去。
青柳面带难色,知道一大早打扰主子清梦不好,只是外面站着的人,她也同样地得罪不起。
“连世子,常公子在外求见。”
“说我不见。”
只是连煜话音才落,就见穿一身蓝色衣衫的常星阑摇着扇子踱了进来。
“我特地来恭贺世子乔迁之喜,怎么世子要将我这好心人拒之门外?”常星阑嬉皮笑脸凑上来,目光在连煜的嘴角和脖颈上打转,死死咬住嘴唇,却仍旧遮不住脸上的窃笑。
“你该庆幸,我拿你当朋友。”连煜瞥他一眼,“收起你的表情,说吧,什么事?”
常星阑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有事瞒着我。”
“下月后燕大汗生辰,圣上命我带她混入使团,前去刺探情报,这事你现如今知道了。”
常星阑薄唇轻启,道出前几日云清道人为连煜所占卜的卦象。
“恰似遭火焚烧屋,天降时雨荡成灰。”
连煜道:“你既已经知晓,又何必再问我。”
“云清道人的占卜从未失手,”常星阑拍他肩膀,“也就是我,你唯一的朋友,担心你死得早,一大早跑过来劝你,某人还不领情。”
连煜不置可否。
常星阑严肃起来:“我太了解你了。你自恃武力,酷爱刀尖游走,以往数次绝处逢生,我从未担心过。只是这次不同,常胜侯、杨家皆对你虎视眈眈,绝非儿戏,这次你切记不可远行,圣上那边,找个借口回了便是。”
连煜微微颔首,似是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常星阑见状才长舒一口气,换上一贯的嬉笑面庞,大步出门去。
连煜心思沉重,却也知常星阑所说为实,常胜侯对他起了杀心,绝不会轻易罢手,他若前往后燕,路上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他回到屋内时,目光一扫,床上却已经没有了应小蝉的身影,只留下一个她的轮廓。
连煜的心一瞬间被紧紧地揪了起来,随即才又注意到,应小蝉跪在窗前,双手合十,朝着故土的方向。
一颗心缓缓落地,可那种没抓没挠的滋味却依旧紧紧地裹挟着连煜。
他的心从未如此乱过,快步走上前,他一把将应小蝉拉起来,才要开口质问她乱跑什么,应小蝉便是泪痕的脸先映入他的眼睛。
应小蝉朦胧间,摸得身旁无人,她陡然惊醒,心底无数的失落瞬间放大,满心所想皆在舌尖打转。
那日阿妈的字条字字映入眼帘,她犹如站在摇晃的吊桥上,心无比慌乱。
想到昨天连煜教她写字时发生的事,她的脸瞬间变红,连煜那样子很坏,可他有时对自己也很好。
面向故乡的方向,应小蝉跪下,向草原上至高无上的神祈祷,希望族人不要对连煜下手。
连煜抬手,拭去她的眼泪。
“你在哭什么?”
应小蝉见他面色阴沉,忙低下头,闷声不答,生怕惹怒了他,怕他像昨天那样对待自己。
“不说话?”连煜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修长的手指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温热的气流在她耳边吹动,“那便继续练字吧。”
应小蝉身上还酸痛异常,奈何挣不过他,被他一路拖行到书案前。
背后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身上就带着无法消解的冰霜,,如耀目的冷阳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困倦的身体向后靠在他结实的身体上,应小蝉浑身打个冷颤,便直起了身子,不敢再靠上去。
可身后的人却缓缓地收紧了禁锢。
“昨天教的,现在可还记得?”
应小蝉身体颤抖着,提笔写下那两个刻在骨头里的字,昨天那般,又怎能忘?
纵然惊惧,落笔却依然稳健。
她自以为躲过一劫,放下笔,微微侧首,问身后那人:“世子,可以了吗?”
连煜耳听她叫自己“世子”,又见她面色似是十分地勉强,不知名的怒气涌上心头,一把将她拧过身来,抱她坐上了书案。
应小蝉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又全被笼进他的阴影,还未收起来的纸,上面未干的墨迹,全都印在了她白皙的背上。
任她如何求饶,连煜也全当听不到。
最后还是她哭红了眼,狠狠地咬他肩膀,才叫他停手。
饭桌上,青柳和吴嬷嬷侍立一侧,只觉得屋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
应小蝉衣着整齐,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个可爱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珠翠,却配了一张似是受尽了委屈的面庞,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的,手握着筷子,面对着满满一桌珍馐佳肴不肯动一下。
青柳又看向连煜,连煜也是怪的,筷子握在手里也不动,只是呼吸间叫人看得出胸膛的起伏。
大早上的,也不知这二人为何置气。
忽地连煜“啪”将筷子一放,听得青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世子素来不是个好脾气的,怕不是要对主子动手了。
但见连煜起身,盛了一碗粥,推到应小蝉面前。
吴嬷嬷是看得呆了,她在侯府那么些年,可不曾见过连煜纡尊降贵做出这等事情。
但应小蝉却不领情,一把将碗推了回去。
连煜气得咬紧了后槽牙,但顾忌她身子,只一把握紧了她的手。
应小蝉闷哼一声,把手抽出来。
吴嬷嬷见情势不对,微微福身:“世子,库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老身先退下了。”
随即,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将青柳也一把拉走了。
青柳还满头雾水,库房不是昨儿个已经收整妥当了吗?等她回头一看,立即又把目光收回来。
连煜早一把拉着应小蝉,强迫她坐在自己的怀里。
应小蝉依旧气鼓鼓,不理他。
倒真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偏她的肚子可不像她的脸面那么争气,不自主地发出了声响。
连煜紧绷的脸皮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
应小蝉双手握成拳捶打着他的胸膛:“不许笑!笑什么!”
连煜一把将这急眼的兔子揽进怀里,按着她的双手,直到她力气耗尽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今晚出发,不吃饱怎么行?”
“出发?又要去哪儿?”
“草原,你的家乡,见你的兄长。”
应小蝉吃了一惊,看向连煜的眼睛,知他没有说谎,能回故土,本该高兴,可她竟欢喜不起来。
难道,这就是阿妈所说的机会?杀他的机会?
应小蝉的神色为难起来,可落在连煜眼底,却是她不信。
“我对你许下的话,就绝不会改变。”连煜摸着她左手手腕上的玉镯,“同样,你也要这样,脑袋里不许再想别人。”
应小蝉心情复杂交织,望着他坚毅的神情,劝阻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下,若承认有杀他的企图,便是将阿妈暴露在他的杀心之下。
“去换衣服。”
夕阳的余晖同样刺目,遍地金黄被秋风裹挟,耀金伸了个懒腰,眼睛微眯,懒散地从长廊下走过。
目之所及,一片黯淡的枯黄,连煜骑马,向她伸手,他做了小厮打扮,气度却是不减。
应小蝉被他拉上马,听得耳旁风在呼啸,阳光照在石板路上,过往的行人模糊成了影子。
所有的一切,都有着朦胧的光晕。
这如寻常的午后,只是这时的应小蝉却不会料到,这是她少女时代对临京最后的印象。
他二人先前往了班荆馆。
率领使团的是个年轻的官员,早得过隆兴帝的密令,对连煜和应小蝉的身份秘而不宣。
而使团内的其他人,虽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应小蝉,可也都选择了无视。
这趟出使凶险非常,谁也探不明后燕的真实意图,应小蝉固然姿容出色,叫人见之忘俗,可生死关头,人还是关心自己的生死多一点。
后燕虽称臣,可意图不明,隆兴帝不愿使团的事情声张,嘱他们低调行事,夜半出发。
临行前,众人忽听马蹄疾驰,由远及近,仔细瞧去,远远望见一文弱公子骑在马上,破开激扬尘土而来。
连煜认出那是常星阑,以他文弱之姿,却亲自前来,必有不寻常之事。
马还未靠近,常星阑就先狼狈摔下去滚了几圈。
连煜将他扶起,关切的话还没讲出口,常星阑先啐了几声,吐出混在唇舌上的沙粒。
“你当真就这么喜欢她?”
“不懂你在说什么。”
“早上我同你所说,你全忘了不成?”
连煜说:“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此去的凶险,你当真不知吗?”常星阑道,“何况,我才得了消息,应小蝉的阿妈和女官全都服毒自尽了,就在刚刚!”
应小蝉骑在马上,遥遥地看着他们,见常星阑瞥自己一眼,连煜也回头看自己一眼。
“种种迹象都表明,后燕大汗是在铲除所有留在临京的把柄,应小蝉回到故土,没有危险,而你若陪伴她前去,必将招来杀身之祸。”
“你错了,后燕大汗连母亲也杀的,又岂会在乎这妹妹?”连煜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常星阑。
常星阑打开看了,纸条上写满了北燕文字,他看不懂:“这是何物?”
“前些日子,她阿妈传给她的密信,说,”连煜轻笑一声,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说要伺机杀我,叫她耐心等待。”
“竟有此事?”常星阑攥紧拳头,看向应小蝉的方向,后者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对他浅笑,“这女子无情,为何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