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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两人在花灯之下畅聊,而后移步至糕点铺,他送她点心,她便笑意吟吟。我跟在两人身后,活像个小偷一般。
上了桥。
姑娘要去船上赏风景。
我心道这是个好时机,只待姑娘离开后,我便要上前瞧一瞧这付观南究竟是不是付观南,他是没了记忆还是没了良心?
可惜,我没能如愿。
那姑娘回首,问:“公子不一同去看看么?”
付观南仍旧摇他的破扇子,摇出了一股气定神闲的模样,然后他颔首,道:“也好。”
我委屈地瘪瘪嘴。
也好个屁。
于是,我裹着冬日的厚棉袄,在这夏日凉爽的夜晚里,孤苦伶仃地站在桥上,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片刻,俯身向下看去,便能看见一艘盛大花船上,两人正如影相随。
我吃醋了。
我敢肯定地说。
夜色撩人,我自桥上憋出一身热汗,终于见两人自花船离开,适时,天色已晚,人群大多散去,两人亦是要归家。
我活动活动麻木的筋骨。
唉呀,还是得跟着呀。
一路东躲西藏,待到一处宅子,姑娘定住步子,朝付观南又是一个欠身,“我到了。”
我抬头看看。
倒是蛮气派的宅子。
两人挥手作别,姑娘走着走着,走至府门前,蓦然回首,道:“公子,我叫元姗。”
元姗。
我在心里琢磨。
寨子门口清静,几盏灯打在元姗姑娘的脸上,我方才看清楚,这还是个小美人哟。她身子瘦瘦小小,脸亦小小尖尖,但生了个圆眼睛,偏就在弱柳扶风里多些可爱俏皮。
嗬,付观南忒有艳福。
送罢元姗姑娘,付观南便继续摇着折扇往前走。小厮在旁侧伸伸头,打趣他,道:“公子怎还亲自送了人呀?”
“天黑,不该么?”
“哎呀,该该该。”
小厮笑而不语,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又是让我气结。
我抖抖身子,整理整理衣服,从暗处藏匿之地离开,牙一咬、心一横,遂冲上前去,奔至他身旁,“付、付……”
话没开始说。
付观南径直走了。
嘿?我还如此不起眼么?难不成,付观南真的不认识我了?
如此倒不能轻举妄动了。
我疑心,只能无奈地继续跟在付观南身后,他走我走,他停我停,其实我跟得算是近的,可如此跟了一路,付观南仍旧没注意到我,如同我是一阵似有若无的风,我捶胸顿足,即使是个陌生人,我这样奇怪的行为举动难道不值得他付大少爷瞥一眼?
许久,他停下了。
我探头看看眼前的宅子,硕大的牌匾上明晃晃的“安府”两字。
我疑心他走错了。
正腹诽有人连家都能认错,却见付观南径直走了进去,长腿跨过门槛,守门的奴仆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一鞠躬,道:“大少爷好。”
付观南的身影逐渐消失。
唯余我风中凌乱。
我心下已经有了猜想,便是付观南其实不是付观南,是我认错人了,他那般行为作风与之付观南毫无相像之处,如此倒也合理了。可我的眼睛仍旧离不开这安府,天下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么?说不定,这是付观南来串门探友呢?
我在心里辩解。
然后上前。
朝两个奴仆拱了拱手。
我自认为已然很讲规矩了,可这宅子里的人是都跟付观南一个德行么,全不带理人的。
我道:“两位小哥,可否告知,刚才进门那位是谁呀?”
两位小哥目不转视。
我提出一个不合理的要求,“要不,我直接进去看?”
两位小哥沉默不语。
这都不拦我?我终于感觉不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靠近一个奴仆,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小哥仍旧视若无物。我五官皱在一起,不会吧?
我四下张望,见门槛角落有一块小石子,遂走上前一踢。
咕噜咕噜。
小石子滚到小哥脚边。
小哥低头一看,眉毛一皱,“嘿,那儿来的小石头?”
“风吹的吧。别管了。”
“哪来的风儿呀……”
我站在二人中间,看着他们一人一句的对话,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我是个隐形人。
“唉。”
我叹口气。
看来如此还是被困在了某个阵法或某个梦境之中,我双手合十,可惜,仍旧使不出法力。
二位小哥仍在争辩。
我甩甩头发,扑扑皱皱巴巴的袖口,大步迈进了门。
——
这宅子颇繁华。
东西一道长长过道,前屋待客,后屋卧寝。
我已找不见付观南,来来回回穿梭了半炷香时间后,我坐在花坛下唉声叹气。
适时,有人来了。
是个小厮,我趁着月色仔细瞧,终是瞧出来了,这便是“了然于心”的那位。
我追上他,行至一处小院,看小厮守在门前,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而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推开房门,冲进付观南的房间。
屋内倒是典雅。
木床木桌木屏风,墙上挂了几幅竹图,仅此而已。
身后,小厮传来惊呼,“少爷,是风把门吹开了。”
伏案的少爷一声“嗯”。
我走上前,坐在付观南的对面,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没甚反应,我便知晓,他也是看不见我的,遂趴下身子,伸长脖颈,看看他正在作甚。
他手持毛笔。
书案之上是一幅画。
我仔仔细细瞧了一番,这画虽说只完成了十之五六,可奈何我眼力实在好,一眼便看出,这画的是花灯会,花灯之下的一抹身影,怎么不是元姗呢?
我嗤之以鼻。
这就……芳心暗许了?
付观南陡然起身,不知翻出个什么印章,板板正正在画上按下,而后对着此画微笑。
我起身去看。
印章上有四字。
“安平止印”
安平止?
我忽地像是开了窍,付观南夜晚听见名字是安平止,阴曹地府里三生石上的名字是安平止。
我退后几步。
抬眼细细观察这个安平止安公子。他的脸牌身姿与付观南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眼神气质。付观南总是带些稚子天真,而这位却是多些沉稳气息。
我摸摸下巴。
所以,这是付观南的前生。
心中疙瘩释然,我望着桌上画像深深呼出一口气。
既是前生,便终究与付观南不同,安平止喜欢其他姑娘,我自然怪不到付观南身上。我对着这栩栩如生的话,终于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画的不错。
安平止卷起画轴。
而后,他开始褪衣物。
哎呦,我站在旁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其实,这句身体我看了不知多少遍,只是名头一换,付观南变成了安平止,怎么着都让我有种马上要“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感觉。
我看看门。
卡得严严紧紧的。
窗户也不透风。
如今我要是想出去,怕是得再惹一次大声响,但小厮在门外守着,我不敢轻举妄动,眼瞅着安平止上了床,盖上被,马上便要灭灯,我速速跑至窗棂前,如法炮制,一掌推开,三下五除二翻墙而出。
紧接着又是小厮的声音。
“哎呀,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风又把窗户吹开了,没事,您睡就成。”
屋内回:“好。”
我站在月色下,一摸脸,好家伙,发烫得紧呐。
——
四更天。
我扒拉开眼皮。
我这一夜睡得极不好,天为被、地为塌,凉风穿耳,迷迷糊糊总算熬过了一夜。
我四下张望,仍在安府。
看来这阵法仍旧没破。
只是不知道,使这阵法之人究竟是何用意,看着未有想伤我之意,难不成只想让我看看付观南的前生,看看他的风流韵事?
我心道,我看了呀。
看完了还不放人么?
我席地而坐,悲愤仰天。眼看着天边有了一丝金光,穿过云层,直直射进我的眼。
我闭眼。
脑袋熏晕一刻。
再睁眼,我满眼的红。大红灯笼高高挂,大大喜字门上贴,我抬头,是在安府的大门前。
门口站着安平止,他着一身婚服,仍旧是风姿卓越,神色中带了一丝喜悦,迎接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客人。我看着这番架势,怕是头脑一个昏沉,已进入了安平止人生的下一个重要节点——结婚娶妻。
鞭炮声响起。
一顶轿子在唢呐声中欢欢喜喜地停在了安府门口。
安平止去扶,迎下来一位瘦瘦小小的新娘子,红盖头披着,我瞧不见模样,却十分确定这身影定然是那位元姗姑娘。我心道,挺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随人群涌入安府。
一路到了主厅,便见安平止与元姗规规矩矩地鞠躬敬茶。
这番情景我也是经历过的,我与付观南成亲之日,他也是这样从红轿子上迎下我,拉着我的手跨过火盆与门槛,拉进了付府里。我们拜了天地,他在洞房里掀了我的红盖头,然后是交杯酒,然后便是一阵不可言说。
如今,面前不是付观南。
新娘子亦不是我。
可那张脸仍是让我有了错觉,我在这阵法中,似乎又一次经历了那难忘之日。
主持喊,“送入洞房。”
众人一片欢声笑语。
我站在满目红色之中,突然想念付观南。相思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