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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巫柳就在身侧,她不知如何暗示,只能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上了他早已看不见的眼睛:“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比试,明明我的实力与你相仿,却时常能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宴君安的声音不见丝毫痛楚,他皱眉思索着,艰难给出答案:“是千斤坠吗?”
“不,不是。是因为我会在比试的时候作弊。”楚阑舟一把扯下系在宴君安脖颈上的金铃,与此同时转身,对着虚空中刺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截鲜艳的桃花枝。
金铃落下,恰好被桃枝斩成两截。
楚阑舟少时风流,常折桃枝为剑,指点师弟师妹们武艺。
又轻又软的桃枝在她手里宛如杀器,她挺桃枝出剑,瞬息便封锁住了巫柳的退路。
巫柳盯着她指尖的桃枝,恍然大悟:“那系统不过是个转移我注意力的幌子,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摸着这个东西。”
“旧友所赠,不忍遗弃。”楚阑舟并未否认,“刚好可以拿来杀你。”
“你是杀不掉我的。”巫柳的身躯被她戳出一个血洞,他身形摇晃,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就如同衔尾蛇那般,终而复始,始而复终,只要我不断在这个世界线上留有痕迹,我就始终存在。”
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两样东西,楚阑舟的视线自那缺了一瓣的花上扫过一眼,冷笑道:“原来是你。”
“书生,逍遥客;馆里的说书人……甚至是鸿蒙秘境里的老者,我甚至牺牲了一点,将金笔穿给了曾经天道的喉舌……只可惜……”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就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楚阑舟的身上,“这个世界处处都是我留下的痕迹,你毁掉这句躯壳又如何?除非能蚕食掉这些痕迹,否则我在这个位面将不生不灭。”
巫柳的身上多出道道伤痕,无数丝线自他的关节蔓延而后合上,当年楚阑舟一直以为这是傀儡丝,如今看来,这应当是什么更玄妙的东西。
怪不得就连宴君安这样的君子都忍不住要偷。
楚阑舟见猎心喜,也没忍住,跟着悄悄薅了一把。
手感黏黏腻腻的,有些粘手,藏也好藏。
楚阑舟面无表情:“听见了吗?”
巫柳疑惑:“什么?”
楚阑舟的眼睛眨都不眨,又迅速在他的身上制造出许多伤痕:“你跟了我那么久,应当学会了为人处世基本的道德,去吧。”
魔尊有什么道德好讲?
是得不到的东西就去抢,还是有机会就纵情享乐,吃吃喝喝。
一道机械音响在虚空之中:【是,宿主。】
巫柳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一阵黑气从了无生机的躯壳中涌出,疯狂向外逃窜,又被剑气削成两截。
系统美滋滋应了一声,迅速从楚阑舟的脑海飞出,顺着冲击力包裹而上,身体接触到黑气的一刹那它的身上也泛起浓浓黑烟,却没有阻碍它进食的速度。
楚阑舟原本在看到黑烟之后还迟疑了一瞬,但她仔细感受着与系统的联系,在感受到那边只传来了“嚯,特辣香锅!”“宿主,帮我再片小些”之类积极的情绪之后就闭上了嘴,专心削减起黑色能量来。
黑色能量翻滚扭曲着,无数细线刚刚被斩断就被另外一道陌生能量啃食殆尽。最恐怖的是,这道能量明明很弱小,它分明吞吃不了自己的能量,甚至一度被自己的能量撑得爆裂开来,却依旧和感受不到疼痛那般疯狂进食着,甚至真的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要被吞食殆尽恐惧。
楚阑舟到底在脑子里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饕餮吗?
第154章
正如长老所言, 瑞雪之后,是丰年。
大雪在悯川延绵了整整半月才停歇,春日起, 万物萌出蓓蕾, 修真界虽然百废待兴, 但旧的赘疣已被除去, 余下的便是新生。
宴君安坐在床前,他刚刚苏醒,看着窗外延绵不绝的竹林, 墨色的长发微垂在耳后。
贺极意站在他身侧, 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宴君安的面前,低声道:“师弟,节哀。”
那是一串琉璃珠,是他亲手带在楚阑舟手腕上的东西。如今楚阑舟身死,它失去了它的主人。
宴君安一言不发, 将手里的金铃同这条佛珠拢在了一处。
百年前, 贺极意也是这般推开了剑阁的大门,同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宴君安凝视着手里的两半金铃,有些出神。
轮回没有开始。
他弄丢了他的阑舟, 再也找不回来了。
“阑舟可有与我说了什么?”
贺极意摇了摇头, 道:“当时雷劫实在太大,众弟子都被困在结界外,太远了, 我们没有听见。”
贺极意捏紧手中折扇,半晌后, 才开口道:“那么严重的雷劫……师妹她,应当不会怪你。”
宴君安没有接腔。
他还在想楚阑舟在弥留之际对他说过什么。
他应当记得的。
可他记不清了。
无数次轮回早已混淆了他的感知, 他早就忘了是自己杀了楚阑舟还是别的什么理由,但在他的记忆中楚阑舟会对他说的,无一不是诅咒之语。
他想叫她不要恨他。
但事到如今,诅咒也好,是诅咒也好,是什么都好。
可他记不起来了。
“宴师弟,宴师弟?”
思绪被打断,宴君安有些不耐地抬起眼:“什么事?”
贺极意小心翼翼观察着宴君安的神色,欲言又止:“秦师弟闹得厉害,最后只能由他家人出面,将他打晕带了回去,如今应当已经在回秦家的路上了。与楚家有关的案子都在整理,各宗门长老最近开了一场会,打算给师妹正名。”
本该如此的。
宴君安冷淡道:“知道了。”
贺极意绕了老大一个弯子,他本觉得依照师弟的聪明才智,应当能明白他表达的含义才对,奈何师弟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他的身上。
他实在无奈,不得不挑明来意:“楚苑他复生之后便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妹妹,他说楚家人死后魂灯都必须奉回祠堂,但师妹的魂灯丢了……你也知道,魂灯对一个修者而言有多重要。我们商量着,不如将魂灯奉回去。”
宴君安微微一滞。
但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道:“知道了。”
贺极意:“师弟,你老实说,师妹的魂灯,是不是在你这里?”
宴君安别过脸:“不在。”
“你这表情哪里像不在的样子,当年出来的这批内门弟子里就属你最不会撒谎。”贺极意差点被宴君安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笑,“如果是旁人开口我当然不会找你讨要。可如今开这口的人是楚苑,是师妹的亲生哥哥!”
“你也知道,我们念虚宗对楚家,对师妹都有亏欠。更何况,楚苑提出来的,也是正当要求。”眼见宴君安还是一言不发,贺极意心中着急,不免说了重话,
“师妹当年是觉得有愧于楚家才将魂灯交给你,可如今误会说开了,你又何必拘着她,不让她和家人团聚呢?!”
他的声音震响在竹屋内。
窗外的竹林随着风声发出一阵刷啦啦的音调。贺极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回过神,慌忙想要向宴君安道歉。
宴君安却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他的声音淡漠,却是下了逐客令:“师兄,请回吧。”
贺极意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你多歇息,我先回去了,魂灯的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
竹门打开又闭合,阴影重新将宴君安的身躯笼罩。
宴君安知道自己留不了楚阑舟太久。
还在学堂之时,楚阑舟曾同自己说笑,说魂灯里藏着他们楚家人的精血,是对楚家人而言最最紧要的东西,一般这种要命的东西都放在祠堂。但事情也有万一,万一有朝一日真的不得不将魂灯从祠堂取出,他们也只会交给全然信赖之人。
而被他们托付保管魂灯之人,哪怕舍了命都得将魂灯护好,不然就是辜负他们楚家人的信赖,是要遭她本人嘲笑的。
年少之时的楚阑舟荒唐爱说笑,十句话里能有三句谎,但哪怕明知这可能只是楚阑舟年少时用来逗弄正经小仙君的戏言,宴君安也将之放在了心上。
他一直尽力维护着楚阑舟给他的魂灯,可如今,找他要魂灯的是楚苑,他们才是一家人。
楚苑知晓魂灯在何处,他是绝不会允许楚阑舟的魂灯落在自己身上的。
他答应过楚苑,自己不会伤害楚阑舟,可他还是食言了。
如果等楚苑耐心耗尽,真的上门讨要,他就再也留不住楚阑舟了。
宴君安指尖微曲,有些惶然。
……
叩叩叩。
轻轻地敲门声传来。
是穆愿心敲的门,她站在屋外叩门许久都得不到应声,只得自作主张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来:“宴师叔。”
宴君安没有理她。
她一瞧见宴师叔如今的模样,就有些害怕,但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抚,只能手忙脚乱地说些无意义的废话:“宴师叔,您不要难过了。”
宴君安像是终于察觉到她的存在,他转过头,一语道破她的来意:“你过来找我,是为了请辞。”
穆愿心苦着脸,对宴君安道:“是,穆师叔死了,我照例应当回本家奔丧,可宴师叔,您…… ”
“回去吧。”宴君安道,“我无事。”
穆愿心的眼泪唰的一下子便落了下来:“宴师叔,我们都别难过,我们都别难过了……”
……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穆愿心,竹屋终于安静下来。
宴君安揉了揉被吵得发痛的太阳穴,继续安静沉思着。
虽然每个弟子见到他都一副如丧考批,痛心疾首的样子,就仿佛他出了多大的事一般,但宴君安自己倒觉得自己无事。
他甚至心情还算不错。
因为他已经逐渐开始想起来楚阑舟对他说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