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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不知道她的徒弟,转身投靠了华山派,登堂入室成了人家的大弟子。还拐走了衡山派的大小姐。
他可真出息的很。
林沉玉决定换个问法:“衡山派与华山派,可有矛盾?”
叶维桢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样问:“未曾有过,毕竟是未来的儿女亲家。平时五大门派里面,就属我们两派常相往来,互相切磋。不过侯爷何出此言?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林沉玉盯着他:
“桑蒙是玉交枝的人,而这艘船,是玉交枝送你们去死的灵船。我昨天晚上已经和他交过手了。此人是敌非友,心思诡谲手段狠辣,从赵员外给你们递信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找了他的道了。”
叶维桢瞳孔一缩,叶蓁蓁先哑着嗓子流泪了:“不可能……”
她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个护身符来,双目微红:
“出发之前,他还去寺院跪求的平安符给我们呢!他是盼着我们回来的……不可能是他做的……”
林沉玉笑:“大小姐,你焉知他求的不是催命符呢。而且他可不是什么无害的大弟子,他是唐门少主,当年那场浩劫活下来的人,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桑蒙房间查看,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
桑蒙房间。
林沉玉带着衡山派弟子们来寻东西。经过那些个事情后,大家对她信服多了。
她抽出桑蒙发簪的一头,几根针赫然醒目,那发簪大的一头做成了灯笼形状,去了灯笼头后,一个铁蒺藜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将那些个毒物又重新装回去,用手帕包了吩咐人下去烧掉。
毒针、毒蒺藜、断魂砂,乃是唐门最基础的三样暗器。
大家神色各异,却都不说话了。
唐家堡,本就是大家最为忌惮的毒门邪道,虽然已经被灭门殆尽,可余威尚在,大家依然是闻虎色变。谁能想到沉默寡言的大师兄,居然是唐家堡的人。最可怕的是,他和他们一样,潜伏在他们身边这么久了都没有被发现,现在想起来就跟一条毒蛇潜伏在自己身边一样,令人后怕胆寒。
叶蓁蓁眼里含着泪,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叶维桢面色惨白,眼里有自责之色。
二师兄魏敏冷笑:“所以他真的是蜀中人士?当时侯爷初见问他开始我就感觉不对劲,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怎么还能姑息养奸呢!”
牧归拦住他:“师父也许不知情。”
叶维桢深深叹口气,面有愧色:“是我的错,姑息养奸,认虎狼为子,而今害了大家,维桢愧为师表。”
林沉玉安慰他:“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因为烂好心,遇到几个人渣呢?”
牧归倒是思考了起来:
“所以,是唐门要杀了我们吗?可当年是圣上派的禁军将唐家堡围了起来剿灭殆尽的,五大门派只是袖手旁观,并未参与进来。我们和唐家堡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他们要算计我们?”
林沉玉摇摇头:“不是唐家堡,而是华山派。”
玉交枝现在是华山派大弟子,相比自己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去了,他的举动就代表着华山派的态度。
华山派,华阴之巅,无人不羡,当年广宁子创下此派后,便一直秉承着百字训:“冲和德正本,仁义礼智信”这十字根基,历代出了不少有名的剑客,莫不是隐云窝山房,修性炼命的高人。百年门派,德风巍然。后来江湖中比武之风渐起,大家争强好胜,为了争魁首,往往私斗,常有伤亡。甚至有人为了赢,服用药丸,或是下毒暗算对手,这种惨案越来越多。
最终为了终结这种不正之风,华山派联袂了其他四大门派,衡山,崆峒,点苍,峨眉,结成五山盟。并联合了八帮八教,镖局氏族。经过了官府默许后,决定每年在华山举办一场武林大会。凡是正派侠客,并没有人命在手的游侠,都能参与进来。大家以武会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在擂台上相搏斗。好分出江湖排名来。
大家对华山派可谓景仰至极,基本没有人会相信,如今堂堂正正的武林第一门派会对自己下手。
华山派是他们的盟友,杀了他们,华山派又能得到什么呢?只能是折损自枝,百害而无一益啊。
对啊,除了衡山派,华山派又能得到什么呢?
林沉玉也在思考。
她总觉得自己才出了朝堂的瓮,又入了江湖的局。
走过来的路上月迷风低,前方的路看不见影。
她看着远处的海平面,水天一线,云黑遮日,叹了口气。
*
这一日,没有人送饭来。
到了晚间,大家都饿了起来,钱为躺在地上,饿的前胸贴后背,双目无神:
“连侯爷也不管用了吗?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啊,我好想死,我好想回家,我还有万贯家财没有继承,我还要漂亮的未婚妻没有娶,我受不了了,我一拳打爆这个船!”
牧归看见他在地上打滚撒泼,皱眉制止他:“侯爷看着呢,你收敛点。”
“收敛?我都快要饿死了你就让让我吧,我收敛个屁,我把你收进雷峰塔。”
“......”
那神秘人已经送了三日饭菜了,今日却忽然不来了,大家都很奇怪。
钱为翻了个身,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爬起来:“说起来,送饭只送三顿的行为,让我想起来一桩往事。是我们老家那边十年前发生的一件奇事,叫水鬼娶亲。”
“传说在饥荒年代,地里面寸草不生。我们那个村子都快饿死人了,大家都是没东西吃,我隔壁村有一个姑娘叫翠儿,生的很漂亮很温柔,是十里八乡男人眼里的梦中情人,她爹娘拒绝了好多人家,估计是想把女儿卖给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卖个好价钱,结果遇到了饥荒,也卖不出去了,又想把女儿卖到青楼去,换钱来买粮食。”
“青楼的老鸨说,过一周来抬她。翠儿就半夜哭泣,祷告着有人来救救她。结果第二天就发生了怪事,翠儿的窗前,摆着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不知道是谁给的,半夜没有听见脚步声。他们家人又惊又喜,将那一碗米饭分吃了。”
叶蓁蓁听的害怕,缩到叶维桢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听。
“结果第二天,窗外又多了两碗米饭。第三天,窗外多了三碗米饭。一家人喜不自胜。到了第四天头上,你们猜怎么了?”
“四碗米饭?”
“不不不,窗台上放着的是一件红艳艳的喜袍,湿漉漉的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安安静静的放在翠儿窗台上。这可把那夫妇吓坏了,他们请来村里神婆,问是怎么回事,神婆就说啊,是水鬼大人看上了你家的姑娘,三日供饭,一是续你们的命,二是要断了你们和女儿的挂念,你要翠儿,夜深人静的时候,穿喜服,划着小舟,去村外的那条河里,顺流而下,水神就会来接走她。”
“后来,翠儿就穿着喜服,被绑在了船上,顺流而下沉下了江。后来那夫妇想打捞她的尸体,把那喜服拿了去卖钱,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喜服。大家都说她被水鬼带到水底去啦,已经不是阳间人了。这翠儿我还见过的,我小时候回老家,她还给过我糖吃,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人,可惜了,怎么就被水鬼看中了呢,哎。”
烛火里,林沉玉听着故事,单手撑着下巴,忽的笑了:
“倒也不可惜。活在阳间是要被敲骨吸髓的,和水鬼去了所谓的阴间,未必不会幸福快乐。”
钱为瞥一眼林沉玉:“你说,会不会也有水鬼看上侯爷了?天天给她送饭。”
林沉玉轻描淡写:“那他倒是给我送个喜服来穿穿,我也好做个新郎官。”
钱为眼睛一瞪,又开始发癫:
“怎么没有女水鬼看上我呢!救救我救救我我也想吃白米饭!”
旁边的牧归觉得他有些丢人,就把他拉回去了,大家也都四散睡觉去了。
*
林沉玉打了个哈欠,走到自己门前,推开门。
忽然一阵黑影扑到她身上,接着是珠翠落地的声音。
旁边人看见这里动静,秉烛来看。
只看见林沉玉侧颜白皙,有些怔愣的站在门口,她脸上湿哒哒的滴落几滴水来,顺着她光洁的脖颈一路向下,没入她收紧的衣领中。她的手上半挂着一件绣花红袍,一顶凤冠在她脚边,正面的正凤经了摔,颤巍巍的震着流光溢彩的翠羽翅,顶端镶的珍珠映着莹润的光。
是一套喜服,一套做工精良的,湿漉漉的好似刚刚在水里打捞出来的喜服。
窗外忽然一声闷雷,在海上响起。
照亮了林沉玉的表情,她一扫颓态度,眼神循着滴滴答答的水痕,走到窗边,手抚上槛框上,摸到了一点凹进去的痕迹和水渍,她眼里一霎时清明起来:
“那‘水鬼’终于耐不住了。”
第35章
惊雷落海上, 一霎时房间里如白昼一亮,照见众人各异的表情。叶维桢皱眉,钱为面色惨白几乎要昏过去, 叶蓁蓁扑在她爹的怀里瑟瑟发抖。
林沉玉摸了摸湿了半边的头发, 指尖沾染了些些大海的咸湿味,她从喜服里摸索出个纸条来,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血字:
林沉玉
钱为吓的牙齿都在打颤:“不是吧,来真的?水鬼要娶媳妇?它……它要娶谁啊!”
牧归面色也一白,瞪了他一眼:“闭嘴!”
叶维桢皱眉:“侯爷如何看?”
林沉玉看着纸条, 凝神细思片刻,答道:“依我看, 这水鬼是个念书没念好的白丁。”
她指了指纸条上面的字迹:“诺, 好几个错字, 我的名字林沉玉,写成了林冫冗王, 三个字错了两个。”
“提前说好,我不喜欢胸无点墨的人,哦, 死鬼也一样。”
钱为:“……”
这个时候就不要对水鬼挑三拣四了吧。
顾盼生眼神也暗了下来:“它想让师父跳下去吗?”
“应该是的,”林沉玉把喜服丢在地上, 径直走到了窗前,眼神巡顾着窗台:“可我现在不想跳, 大家散了吧, 回去休息。”
*
叶维桢点点头,准备带着叶蓁蓁离开, 可旁边他那几个弟子则面色不一,眼里带了些暗沉目光。
鬼神之说, 怪力乱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纵使他们平日谈笑而过,不信佛也不拜神,可如今看见这些个诡异的事情,也不得不信了。如果真的是水鬼作祟......那么是不是只要林沉玉下去了,他们就能得救?水鬼就会放过这艘船?
此时的林沉玉在他们眼里,也不是那尊贵的侯爷了,好似成了一根带着希望的救命稻草。反正他们都要死,用侯爷一个人的命换一船人的命,怎么也不亏。侯爷是个明大体的人,应该会自己做出选择的。
可侯爷似乎不愿意下去。
他们对了个眼神,可谁都不敢开口。那可是武林第一的高手,就怕还没劝到侯爷下去,就被侯爷一剑砍了喂鱼去了。
这诡异的沉默气氛,终于是叶维桢发觉了不对劲,他冷眼看向几个一动不动的弟子:“杵在这里做什么!回房间休息!鬼神之说不可信!你们莫要起不该起的心思!”
魏敏厉声道:“师父!如今的形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能叫船上苍头们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能叫我们消失!现在它指明了要侯爷,就说明它对我们没心思!如果侯爷不去,水鬼生气了,我们一船人都要没命的!”说罢急切的对林沉玉道:“侯爷!您义薄云天,侠肝义胆!平素就听说您赈灾救难如菩萨一般,如果能用一个人换取所有人的安危,我想侯爷是愿意的!”
林沉玉面色不变,只是将手中纸揉成纸团丢下,一把丢了出去。
“侯爷!”
魏敏忽然跪下,泣不成声:“实不相瞒,我上有老下有小,孩子才三岁,若我死了,我一家老小老无所居幼无所养!我并非贪图性命,我实在是不能死啊侯爷!”
钱为气笑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你也没镶金牙啊,怎么开口就是谎(黄)呢?你还上有老下有小,我看你是麻雀屙屎撒的巧。三年前,我来衡山派第一日你就哭说你父母早逝亲戚欺负,后来看见个上山的漂亮姑娘你就说你没成亲,怎么,过了三年树结果了,你老娘和媳妇从土里长出来了?”
林沉玉被逗乐了,靠在窗台上:“那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我也不能死。”
钱为:“啊?侯爷有孩子了?”
危机时刻,他也不忘记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