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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大师兄救了她,她反而在这里摆谱, 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桑蒙摇摇头, 叹口气:“也许侯爷误会了吧,我怎么会是蜀中的人呢?”
这些弟子们的议论都传到叶维桢耳里,他微微皱眉,咳嗽一声,大家都没声了。
下一瞬, 他忽然听见个声音。
“叶掌门,他到底是不是蜀中的人?你只用说, 是, 或者不是。”
这句话清晰入耳, 他疑惑的看向林沉玉,林沉玉神色淡然, 左手托盏,右手轻推盖子,斯斯文文的品着茶, 并没有开口。
“最近新学了传音入耳,和您试试。”
少年笑语又响起。
他忽的想起来, 之前听说过的“传音入耳”这一秘技来,唯有内力深厚炉火纯青之人才能掌握, 想到这里, 他的神色不免又凝重了几分。没想到和林沉玉才一年未见,她的武艺又深厚了许多。
叶维桢坚定开口:“他不是。”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过于干脆, 他补充道:
“桑蒙是我远方亲戚,自幼失恃失怙。七八岁时就来到了我身边, 我一直带在身边养大,视作亲子,他学武颇有天姿,又肯吃苦,日益精进,现在已经是衡山派的大弟子了。闲暇之余他还会钻研医术,昨日就是他替侯爷诊的脉。他和我一样都是衡州府土生土长的人氏,并不是什么蜀中的人。”
“第二遍,我只问你,他到底是不是蜀中的人。你不用扯东扯西。只用说,是,或者不是。”
林沉玉放了茶盏,那茶已经有些凉了,她依旧是神色不动,好似静坐一般没有言语。可那话却清晰的传到了叶维桢的耳里。
叶维桢略一沉思,还是坚定的开口:
“不是。”
弟子们听不见林沉玉说话,只听见叶维桢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纷纷感到奇怪。
师父今天好奇怪,怎么自言自语起来了?
那桑蒙眼神里有些躲闪,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林沉玉也累了,她刚刚起来没有用饭,就派顾盼生去厨房:“吩咐总官,开饭吧。”
*
总官并不是官,而是船上操持全船诸般事务的人。小宝船不似寻常小舰,两三个人就能启航,这种劈波斩浪奔赴在各地之间的船,船上人员尤为繁多,环环相扣,缺一个都不可以。因为他们是客船,所以掌管货物买卖的财附就没有上来,其余的一应俱全。
负责计测日月星位的伙长,管操舵的舵工暂且不论,光是苍头就有二十来个。大家大多各司其职,有人负责张哨,有人负责瞭望,甚至连照管妈祖佛祖座前之香火,都要安排个人守着,大家都喊做香工。
因此,船上除了衡山派的十二人,和林沉玉师徒两人外,其实还有三十多位船工,一般时间他们都在艉楼待着,怕冲撞了贵客。
见林沉玉要传膳,总官亲自来了,笑眯眯的对着众人行礼。
“平安吉祥,平安吉祥。承蒙诸位厚爱,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来到我们这船上,也算是蓬荜生辉。船上嘛,讲究的是一个和气,毕竟人心不平起波澜。未来这几日,还希望大家和和气气的。船上的话,咱们的舵手缭手和斗手都是多少年的海龄,经验老到,请各位放心,至于这几个苍头,这几位会负责大家的衣食住,有什么需要直接问他们就行了。”
船上最重的就和气,这些个江湖人士聚在一起,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就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因此要提前讲好话说在前头。
他身边的是几个年轻人,面容青涩,资历尚浅的模样。
“怎么还在说啊,什么时候开饭啊……”
叶蓁蓁坐在叶维桢旁边,嘟嘴不满。
林沉玉未曾醒来时,大家都不敢开膳,就等着她呢,结果她来了,总官又开始讲废话了。
她肚子饿了,结果还要听废话,真是折磨。
总官被打断,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他最不喜的就是这种船客,极易起冲突。
林沉玉笑:
“辛苦总官了,若此行顺利,必亲自你们海行当面致谢。”
说罢,又笑向叶蓁蓁:“常言道,好饭要等,总官今日必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给我们些惊喜。越丰盛越要等到久才好。你说是不是?”
总官面色舒缓起来。
他笑着看向林沉玉:“海外侯谬赞了,不过是家常菜饭罢了。”
“昨儿实在是对不住侯爷,请侯爷恕罪。这趟船应是叶掌门先用,可叶掌门一去没有一个月回不来。实在是没有别的客船了,侯爷又很着急的样子,加上叶掌门又和侯爷顺路,干脆一合计捎上您,您昏睡的时候擅自做了主张,实在抱歉。”
“无事。”
才怪。
林沉玉微微一笑,那笑容总有一些违心。
总官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掏出一版油腻腻的木牌来,上面刻着二十来个小木板,各自写有菜名。
“考虑到各位都不是沿海的人,东家特意吩咐我们准备了许多山珍蔬果,生怕各位吃不惯沿海的东西,这是我们特意为贵客们准备的菜牌。”
“妈祖保佑,大海上最忌讳浪费,所以除开了今天,水手们每日会在大家门外贴张白纸,大家看着牌子,将想吃的菜写下来就是。水手收好了算好,厨房才好按着份额做饭。”
他将菜牌递给了林沉玉,林沉玉笑着接下:
“你们倒是费心了,又要把舵航海,又要照顾我们的胃口。”
“哪里的话,侯爷乐意我们也开心。”
“怪不得许小东家夸你,特意派你来做总官,辛苦你腊月就离家,离妻别子,在海上陪我们漂泊。”
总官面露惆怅之色:“哎,我家媳妇年前才生了娃娃,我不识字,名字我都取不出来,只会阿福阿宝的叫。我得出来挣钱,将来不想让他跟我一样海上漂泊,我想让他去念书,去内地,去做个读书人。”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林沉玉归为侯爷,却平易近人的可怕,他面对他,总是忍不住想侃家常。
林沉玉一挑眉,笑了:“恭喜恭喜,得了麟儿。既然如此,你若不嫌弃,回头我帮你取个名字做参照罢。”
总官喜不自胜的点点头,又想和林沉玉聊什么,眼见换班的点了,只好回去检查人换班。
叶蓁蓁看着林沉玉,微微皱眉,对着父亲低声道:“她真的是侯爷吗?怎么感觉跟我们山门的扫地大爷一样,谁都说两句话。”
叶维桢低语: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侯爷十三四岁闯荡江湖,无人不赞海外侯高义。你当他真的是凭着手中一柄剑的吗?蓁蓁,你也大了,和侯爷一样的年纪,多学学她。”
“学她干什么?我又不闯荡江湖!再说了我有爹爹在呀,爹爹能保护我一辈子嘛。”
她笑嘻嘻的撒娇,拉着叶维桢袖子不撒手。
叶维桢不语,只是目光担忧,重重的叹了口气。
*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林沉玉在海上的第一顿,果然全是海鲜。也就是所谓“海错宴”,海错海错,海中水产,错杂非一的意思,和山珍正好相对。
他们一共四桌,衡山派十二人,坐了三桌。顾盼生和林沉玉两个人坐了一桌。主食有两份,米饭和细面,林沉玉要的面条,特意嘱咐了不要加猪油。顾盼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的是米饭。他有些犹豫的看着桌上的贝壳虾蟹,有些不敢下筷子。
当今圣上不喜海鲜,宫里也几乎不购置买办这些个东西,因此他都没怎么见过,不敢轻易下口。
他无助的看向林沉玉:“师父……”
一声师父,三分委屈七分娇气,再配合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叫人酥倒。
林沉玉笑了,一道一道给他解释起来:
“这个就是清水煮的大虾,不过海边的比河里的大,其实都是一个东西,你之前吃过的应该是小河虾。不用怕,虾线已经去过了,你直接啃了皮就行。”
“这是文蛤,放在火上烤的,放了姜、橘子皮的屑,吃起来很香甜,会有些腥,你可以尝一个看看合不合胃口,直接去了壳就行,壳里面汤很鲜。”
“......”
林沉玉声音并不低,声线清朗,自带风韵。
衡山派的子弟们大多也都是第一次来海边,也不怎么会吃这些个东西,又不想丢人,一个个竖着耳朵听林沉玉介绍,这是什么东西,应该怎么吃。
叶蓁蓁看不惯她这幅万人瞩目的样子,嘟囔道:
“这些个东西和陆地上爬的不都一个样子吗?虾子是虾,这文蛤不就是带了壳的肉虫,谁还不会吃了?絮絮叨叨的,尽显摆。”
她哼一声,却也不自觉的学着林沉玉教的模样去吃。
林沉玉面上颜色不改,指向一盘和钉锥一般的螺:“这是锥螺,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宫里面娘娘最喜欢吃这个,据说能青春永驻,肌肤生光。”
顾盼生疑惑不解的看着她,他怎么不知道宫里面娘娘喜欢吃了?
叶蓁蓁眼睛一亮,夹了一个起来,少女即使再漂亮,也想变得更美一点的。她听见林沉玉声音含笑道:
“很多人认为这种螺壳很脆很软,也是能吃的,直接一口咬下去就好了,连壳带肉,滋味香甜......”
叶蓁蓁嗷呜一口咬下去。
“呜哇!呸呸呸。”
叶蓁蓁气急败坏的吐出来锥螺,锥螺完好无损。她就好像一口咬到了石头上面,牙都在发颤发酸,差点没崩坏她的银牙。
衡山派几个弟子和她一桌,被她狼狈样笑到,捂着嘴直耸肩,不敢笑出来。叶维桢也叹口气,他并不打算为女儿出头,都是她自己作的。侯爷作弄她一下,杀杀她的娇气也好。
“但这些都是误会,真正的锥螺壳很硬,要吸着吃才行,船上已经开来了嘴了,你嗦着尖尖的那头,用力一吸,就出来了。”
林沉玉话语一转,慢悠悠的补完那句话,夹了个肥美的给顾盼生。
顾盼生夹起来放嘴里,吸溜一下就出来了,果然香甜,他笑眯眯看林沉玉:“谢谢师父~”
“不谢,我是你师父。”
这边师徒友爱,那边的叶蓁蓁气了个仰倒,她憋红了脸。
这林沉玉,就是故意的!
讨厌死了,她要在心里骂林沉玉一百下!
吃罢了饭,林沉玉缓缓走到桑蒙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小兄弟,陪我来船顶吹个风,如何?”
第24章
明月当空, 海潮涌动。
船顶起了风,林沉玉来了兴致,她双手负在背后, 迎风而立, 白衣烈烈,夜晚饮的两三杯小酒激发了她的诗兴,当即吟起来了名诗: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