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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闻谨却比邵诚谨慎一些:“真的是张裘和左白的作品?”
邵诚急了:“那还能有假,这不白纸黑字写着呢吗!”
周闻谨:“男主角?”
“男主角。”邵诚说,“哎哎,不要露出这么狐疑的眼神,怎么就不该有好事落到咱们头上了?你有实力有人品,早该有人能看到你的闪光点的!”
周闻谨坐到沙发上,还是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如果是男二男三也就罢了,男一……
“不过,”邵诚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说,“有个事也得先跟你打声招呼。”
“什么?”周闻谨问。
邵诚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周闻谨的脸色后才道:“是这样的,虽然剧本还没写完,这个角色的基本人设里有个点对方还是提了一下的,你介不介意,演一个同性恋?”
周闻谨愣了一下,一瞬间,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耳边。一个滥交的死基佬装什么高洁!恐同即深柜!看不出来这人这么心机婊!滚吧你……
周闻谨回过神来,看向自己这个向来大大咧咧有点儿不务正业的经纪人,然后挤出一个笑容:“开什么玩笑,有机会为什么不演?《铅笔盒》不是也牵涉到同性之爱吗?”
“闻谨!”邵诚却提高了一点音量,“你懂我的意思!”
邵诚说:“《铅笔盒》和这部片子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接了这部片子,你应该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周闻谨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铅笔盒》是一部隐晦的影片,是应综艺节目观众投票选出来的片段,还是和贺西漳搭档,有影帝的光环加持,但是如果他主动去试镜张裘的这部片子、这个角色,接下这个角色,演绎这个角色,那么这些都将在不久的将来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七年前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重来一次。”邵诚感慨着,“虽然我很想抓住这个机会,但我也必须尊重你的意见。”
“我没有别的选择。”半晌,周闻谨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邵诚,“老邵,我进公司五年了毫无建树,不是靠你和张总厚爱,早就该被扫地出门。眼下好不容易有个工作机会,我不想放弃!”
邵诚说:“如果你不想接,我们也不会逼你,虽然这是个机会,但并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闻谨,你值得更好的。”
“机遇和风险并存不是吗?”周闻谨说,“进了社会,谁会把一切都准备好拱手端给你?老邵,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干我们这行的,不拼就是淘汰。”
邵诚看了周闻谨半晌,随后“唉”了一声:“行行行,那咱们试试就试试,大不了老子砸锅卖铁给你买公关顶着,不过你自己可千万要撑住!”
周闻谨哈哈一笑:“瞎操心个毛,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傻兮兮的愣头青啊,再不济也就是糊穿地心,搏,尚且有机会,不搏,那才是真的完了。大不了电脑一关网线一拔,那黑子还能爬到我屋里来?”
邵诚道:“你可别这么说,如今那些私生饭可厉害着呢。”
“私生饭没空关注我这种老透明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上,回头直接给人踹回来了也不一定。”
邵诚却说:“只要你去,我就不信能有比你更好的!”
第22章 能演戏就快乐
事实证明,邵诚一语成谶。
周闻谨看着眼前的景象,额头一根青筋不由自主地一跳一跳。
“什么玩意儿啊,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骗子,滚,送给老子演老子还不演呢!”一名头发染得黄黄,画着浓重眼线,左耳还打了个耳钉的瘦高青年骂骂咧咧地踹了大门一脚,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经过周闻谨身边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你也是来试镜的?”
周闻谨“啊”了一声,才意识到是自己手里拿的试镜邀请函出卖了他。
“是、是啊。”
“我跟你说,千万别去,全他妈骗人的,什么张裘左白,全是假的!”青年说着,自来熟地拍拍周闻谨的肩膀,“好自为之。”说完,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周闻谨正疑惑着,手机响了起来,是邵诚打来的电话。周闻谨一接起来就听他气急败坏在那儿吼:“闻谨,快回来,出岔子了,那边……”
周闻谨正听着呢,却听门里头有人喊:“下一个!下一个还有没有了?”
周闻谨只得对那头说:“轮到我了,回头打给你啊。”说完,不顾邵诚的咆哮,直接挂了电话。很快,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邵诚打来的,门里头又在喊了:“下一个!”
“有有有!”周闻谨赶紧回道,干脆将手机关了机,快步走了过去。
周闻谨站在门口吸了口气,心想反正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再说。敲了敲门,他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老师……好。”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摆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其中一张椅子被孤零零地搁置在屋子正中央,显然是给试镜者用的。周闻谨环顾周围一圈,顿觉心中的不踏实更重了些。
一般剧组试镜会安排专门的场地,有钱的剧组可能安排在好一点的地方,也许是工作室排练厅,也许是影棚,一般剧组都窝在旅馆里,开个房间就对外招募了,不过这都是用来试一般演员的,男女主角这种咖位按理不会这么干。
这个暂命名《石头剪刀布》的剧组试镜的地方却是安排在一个周闻谨听都没听说过的工业园区里,周闻谨到了以后发现此地一片荒芜,入驻的企业零零散散,数量不多不说,房子还都破破烂烂的。周闻谨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找到了邀请函上标注的地点,爬过一段光线暗淡的破楼梯,又在灰扑扑的空旷过道里绕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张裘和左白会把试镜安排在这种地方?这么一想,周闻谨也有点慌了。
坐在这空荡荡屋里唯一一张桌子后面的统共就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长了一嘴络腮胡子,头发也是卷卷的,活像只巨型贵宾犬,女的生得倒是不错,有种冷艳的美,只不过这儿会脸拉得老长,似乎不太开心。
“介绍一下自己。”男的开口招呼道,手中的笔转个不停,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您好,老师,我是来参加试镜的。”
“上这儿来的都是来试镜的,你叫什么名字,试哪个角色?”
周闻谨:“……”
尽管心里越来越犯嘀咕,周闻谨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二位好,我叫周闻谨,我是来试男主角顾云起这个角色的,这是邀请函,是贵剧组发到我经纪公司的。”
“周闻谨?”大胡子挠了挠后脖子,“好像有点耳熟。”
这句话说得周闻谨心都凉了半截,还是旁边那女的没好气地接口道:“参加《我是演员》被黑幕涮了的那个周闻谨,不是你发的函吗?”
“哦哦哦!”大胡子终于反应过来,高兴地站起身来,“是你啊老周!”
年方三十二的周闻谨心里一口血喷出三丈远,嘴上只能礼貌示意道:“您好您好,不知张导现在在吗?”
大胡子指着自己说:“我就是张导啊。”
周闻谨:“您、您是张裘张导?”
“对啊,我是啊。”大胡子一面说着一面递出一张名片,“你看。”
周闻谨接过来一看,果然见上面大大的两个字:张裘。下面的职位是茂荣嵘工作室导演。
周闻谨:“……”
周闻谨心中的不安终于坐实了。张裘这名字确不算多么特殊,遇到同名同姓的业内人士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那么左白呢?
像是知道周闻谨心里在想什么,女的淡淡道:“我就是左白。”
周闻谨:“哈???”周闻谨终于明白刚才那个黄毛为什么会骂骂咧咧地走了,他看到过左白接受媒体采访的照片,根本不长这样。如果只有一个名字相同还能说是巧合,张裘、左白同时出现了“山寨版”只能说明对方从一开始就是打着套路人的主意。
李逵李鬼的事情在演艺圈其实真不少,那些想入娱乐圈无门的群演或是一些十八线小演员时不时就会碰到这样的剧组,挂着某某大导演某某名编剧的招牌招人,其实跟正主半点关系也没有,这种剧组也不会真的拍什么剧,目的只有一个,骗钱。把人弄来了,让你交什么报名费、培训费、资料费之类的,又或说为了帮助投资方定角色让演员交钱拍一套写真,当然钱给了以后,这些人就失踪了,碰上脸皮厚些的,你就算能找上门去,人家也能理直气壮地回复是你自己没选上,与他们无关。
周闻谨这么一想,从接到邀请函那刻起憋到现在的那点紧张反而散了。怪不得,周闻谨想,怪不得一上来就邀请他试镜男主角,知道张裘不是那个张裘,左白也不是那个左白后,他反而松了口气。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落到实处后他反而安心了。
左白颇带玩味地赏鉴着周闻谨的表情变化,等到周闻谨重新抬起眼来,她的表情却微微一变。左白问:“还试镜吗?”
知道对方可能是骗子后,周闻谨也放松了不少,倒是没想着马上就走。他问:“要交费吗?”
张裘撸了一把大胡子问左白:“交费?交什么费?你们这儿试镜还要交报名费?”
左白薄薄的唇角扬了起来:“不交。”
周闻谨倒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骗子们不按牌理出牌了。
左白又说:“看过邀请函里的角色说明了吗?”
周闻谨点点头:“顾云起,同性恋,越狱犯,身上背负着十多年前一桩灭门惨案之仇,悄悄回到轮回市,一面躲避警方追捕,一面伺机查明真相。”
左白指了指一旁的饮水机:“要不要喝口水?”
周闻谨对这人的不按牌理出牌已经无语了:“不、不用了吧。”他说。
左白说:“你自己说的啊。”她对一旁的张裘使了个眼色,“那么,我们开始吧。”
***
“贺西漳!贺西漳!贺西漳!贺西漳!”
贺西漳微笑着冲自己的粉丝招手,他收了不少礼物,签了几个名,问了一路好,最后风轻云淡地在保全人员的保护下下进入自己车里。
终于回来了,他想。
明明只是离开了一个月不到而已,却像是已经离开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贺西漳打开手机,调出通讯录,想着该怎么给那个人发消息。
“对了,有个刚刚才拿到的消息。”范缪从前排副驾上转过头来道,“白歆和小张裘出来单干了,最近他们在筹备一部网剧,似乎还没有敲定投资方。”
“他们俩?”贺西漳不由眼前一亮。
当一个人处于行业核心的时候,他能接受到的消息自然要比外围的人多得多。白歆和小张裘,外人或许不清楚,贺西漳却对两人的背景一清二楚。
小张裘,多年来在国外发展,一个不可多得的鬼才,二十出头的时候就以一部独立制作的《鸩之乐》获得圣丹斯国际电影节故事片奖,被誉为未来的电影力量。不过此人兴趣广泛,脾气略有些古怪,这些年来产出不多,虽然每次出手都是精品,但在国内知名度完全不如专注小荧幕拍大众剧的张裘,为了区分,圈内人以大小分别称呼两人。
至于白歆,她就是真正的“左白”。目下在外抛头露脸的不过是这位新锐编剧不肯曝光自己所以合作方请来的代打,而在那之前,白歆还有一个身份,她是圈内知名导演左雪健和前妻白萍舟生的女儿,那位白萍舟也不是圈外人,三十年多年前她曾是国内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却因为嫁给左雪健选择了在最高峰淡出荧屏,洗手作羹汤。
“他们俩怎么合到一块儿了?”贺西漳颇感兴趣地问。
“听说在处对象呢。”范缪从前座伸了手机过来,“这是我拿到的内部资料,他们目前在筹备的片子叫《剪刀石头布》。”
贺西漳看完范缪手机里的简介,露出颇有兴味的表情。他最近东奔西走,无非就是为了在国内大展拳脚做准备,他的工作室可不是挂靠在什么大公司旗下打点他的演艺事业就完事了的,他想要签一批艺人,真正把自己的娱乐事业做起来。七年前的事情让他再明白不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就无法保护自己真正想保护的人!
贺西漳说:“帮我约他们出来谈谈。”
范缪笑道:“就知道你有兴趣,已经约好了,就今晚八点,在品鲜阁泛舟江南包厢吧。”
***
周闻谨停下了最后一个动作,呼哧呼哧喘着气看向前方桌子后的两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在不知不觉间,他被要求按照不同情景表演了很多东西。
这个剧组完全不像其他剧组那样,会给出具体的场景内容、表演台词让演员来尝试,而是只有一些粗略的设定,到了这里以后,张裘和左白让周闻谨表演的又完全不是一个试镜的体量里应该包含的内容,而是超出了很多很多。他们一会儿让周闻谨梦魇,一会儿让他哭泣,一会儿让他分裂,一会儿让他这样一会儿又是那样,搞得周闻谨都有些晕头转向了,表演到后来,周闻谨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是凭本能在反应,人很累,情绪已经挥发到了极致,然而,很享受!
见两人还是不吭声,周闻谨只能呼哧带喘地主动开口说:“两位老师,我演完了,还有什么需要试的吗?”
张裘突然“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我早就说了,你那个本子为什么不顺为什么不顺,你逻辑不通!”
左白冷笑道:“我的错?如果不是你当中插手指手画脚,乱提意见,剧本能是现在这副屎样子?”
张裘居然也会冷笑了,他呵呵一笑道:“得了吧,我是担心没人能演好才好心给你出主意,是你自己立场不坚定,这会儿反倒来怪我了?”
左白的回答是,直接给了张裘一巴掌。
张裘哇哇乱叫:“有你这样的女朋友吗,我要跟你分手、分手!”
左白二话不说,直接把张裘丢在一边,掏出笔记本电脑,戴上眼镜开始敲打东西,边敲边对旁边还在哇哇乱叫的张裘说:“还干不干活了?”
张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