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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还有其他的吩咐么?”店小二实在揣测不出这位上穹声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的心思,对于他深夜前来造访深感疑惑。车夫老六不是替客人去帝都送封信么,怎么把狻猊将军给带来了?
“没你的事了!”清冷的声音将店小二自满心的困惑中拉出来。
“那小的就先下去了!”说罢,他便躬着身子退下了。
待二楼笔直的楼道上只剩下桑珏一人,她才抬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郊外村落的客栈不及城里的雅致宽敞,小小的一间房仅只摆下一张床和一张圆桌。男子健壮结实的背影随着缓缓推开的房门映入桑珏眼底,粗麻黑袍朴素阴沉却掩不住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非凡之气。
屋外的空气灌入室内令桌上的烛火剧烈跳动了几下,男人依然旁若无人的独坐桌旁自斟自饮。
桑珏跨入门内,然后自个儿走到桌旁在他对面坐下。
男人笑着,轮廓深硬的脸庞透过烛火看来有些朦胧,令那双猎豹般的黑眸少了一丝阴鸷,多了一丝邪魅:“狻猊将军亲自来探访在下,实在是感动!”说话间,她面前的酒杯已斟满了酒。
桑珏瞄了眼面前的酒杯,不冷不热地说道:“让罗刹将军久等了,是桑某的不是才对。”
“哈哈哈,狻猊将军当真是行事果断迅速,在下还准备明日去将军府登门拜访的,真是惭愧啊!”穆枭连饮三杯而后笑道:“在下自罚三杯当是赔罪!”
“罗刹将军客气了!”她亦扯出一丝笑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狻猊将军少年英雄,胸襟豁达、谦逊下士,甬帝能得如此良将,实乃我象雄之幸!”穆枭再次将她面前的洒杯满上。
桑珏唇边挂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清冷的目光迎向对面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缓缓开口道:“罗刹将军亦何尝不是中穹之福呢?”
房间里的空气倏地凝滞了一瞬,似有寒气骤降。
“哈哈哈……”穆枭忽然仰头而笑:“是福是祸怕是要因‘人’而异……正如有些事情对于狻猊将军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换做他人却难如登天。”
“哦,确有这样的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桑某倒真想听听看。”
“其实是在下有一事相求……”穆枭举杯浅抿了口酒,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的义父近来思女心切,天天是茶饭不思啊,您也知道他老人家就那么一颗掌上明珠,离了身边还真是舍不得。在下实在是不忍看他老人家思女成疾,所以就自作主张来帝都,看看能不能求甬帝让兰嫣那丫头出宫一趟,与义父聚聚,也好让他老人家心里安慰一些。”
她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扯了扯嘴角说道:“中穹王能得罗刹将军如此孝子真是好福气!”
“只是这皇城帝都门禁森严,在下身份低微不得其门而入啊!”穆枭状若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一杯酒下肚,然后抬眸看向她叹道:“若是狻猊将军您就不同了,这帝都皇城对手握赤金虎符的您来说可谓是畅通无阻。”
“所以呢?”桑珏咪了咪眼睛,忽略掉心底隐隐的一丝不安。第一次见到穆枭,她便强烈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森冷危险的气息,一如他的名号“赤血罗刹”。此后几番与他交手,她都不曾占到上风,那双猎豹般犀利的黑眸总挟着一丝阴鸷,带给她从未曾自他人身上感受过的压迫感。
“呵呵,在下预先奉上了一份薄礼涎面而来,不知狻猊将军愿否给在下一个薄面呢?”话落,烛火忽然响起一阵“哔剥”声,屋里的光线剧烈晃动了起来。
闪烁的烛火倒映在二人眼底,仿佛是在眼底跳动的火焰。桑珏面不改色,一瞬不瞬地与那双黑眸相对。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伸出手轻轻拔弄了一下烛芯,光影平静下来:“罗刹将军真会说笑,桑某一介武将,无权无势,何来如此大的颜面?”
“看来狻猊将军是对在下送上那份礼物不满意了。”他扬了扬眉,脸上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或许在下该将那份礼物送到镇国公手中……”
“送给谁都不会有任何不同!”桑珏冷睇了眼穆枭说道:“罗刹将军的一番‘好意’,桑某心领了。”说罢,她起身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仰而尽。
看着她起身离去,穆枭忽然漫不经心地轻语道:“欺君罔上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通敌叛国不也是要诛连九族么!”桑珏回头冷笑。
“哈哈哈……”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话般,穆枭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狻猊将军说得是,可惜在下本就是孤独鳏寡,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不比那些合家幸福,人丁兴旺之士。”
桑珏脸色微僵,面具下那双清冷的眼底泛起阵阵寒意,右手蓦地握紧了“霜月”的刀柄。
“呵呵……”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笑。
桑珏一惊,转眸看向门外。
“罗刹将军此话若是让穆王爷听见了,只怕是要伤了他老人家的心了。”洛卡莫修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外,淡青衣袖微拂,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
“呵,今儿晚上可真热闹啊!”穆枭拎起酒壶晃了晃:“医常大人莫非也有雅兴陪在下喝酒?”
洛卡莫笑笑说道:“下官冒昧而来,不知有没有坏了二位将军饮酒的雅兴?”
“医常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呢,若是再晚了,只怕狻猊将军今晚就回不去了,呵呵。”穆枭抬眸看向桑珏,笑中透着一丝冷冽和嘲弄。
“虽然今日还未尽兴,不过狻猊将军该回去歇着了,若是误了将军的公事,在下可担待不起啊。”
“那要多谢罗刹将军体谅了。”桑珏沉默半晌,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穆枭举杯而笑:“不送!”
两人从楼上下来时,店小二仍旧趴在客栈店堂里的桌子上打盹,听到脚步身连忙支起头站起来。
“二位爷要离开了么?”店小二揉了揉眼睛,犹豫着说道:“现在已是深更半夜,入城的关口早已关闭了,二位是不是明天再……”
“不用!”沙哑冷漠的声音断然拒绝,令店小二有些骇然地僵愣住。
洛卡莫上前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说道:“马匹备好了么?”
店小二一怔,连忙点头说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话未说完,他便提着灯笼匆匆往马厩跑去。
桑珏忽然看向他开口道:“有备而来?”
洛卡莫只是沉默看着她,不发一语。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将马牵到了客栈门外。洛卡莫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然后与桑珏各自骑马离开。
淡淡的月光下,两骑人马一前一后在夜色中急驰。很快,扎布村口客栈外的大红灯笼被身后的夜色掩没。
原本一直跟在桑珏后面的洛卡莫忽然策马追上前去,与她并肩而行:“你要做何打算?”
“什么打算?”沙哑的声音在被风吹散,有些模糊。
“你在被人威胁!”
“你认为我会受威胁么?”
“除非你能杀了他!”洛卡莫一语点中要害,语气中透着丝丝沉重。
“……”
前方的夜色中,依稀可见远处关口城楼上的点点火光。
许久,桑珏说道:“‘除非’,并不是只有一个可能。”
次日一早,桑珏穿戴整齐后便在将军府书房看到了悄然等候在内的贝竺。听到罗刹将军穆枭天明时分离开了扎布村的消息,她丝毫未感到意外,只是沉默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书桌旁伏案疾书。
而此前一直在关口领兵暗中埋伏、探察穆枭行动的贝竺内心却十分困惑不解。昨夜,他看到狻猊将军与洛医常前后去了扎布村口的吉隆客栈,天将亮才返回,而就在之后不久,罗刹将军穆枭也匆匆离开了。随后,他便接到密令,来将军府等候。
“我知道你有疑惑。”桑珏忽然担起头,将手中的笔搁下。
“属下不敢!”贝竺一惊,连忙俯首。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将刚写好的一纸手札递到他面前:“这个你先收好,三日后再打开来看。”
“是!”贝竺将信收好,眼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曾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