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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易笑了笑,敲了敲她电脑上的键盘,“列在你电脑里的那许多条款,一条条都得满足,那些净利润的增长,资产负债率的限定,都得编好一个一个的故事,把报表做的漂亮,才能过了监管那一道。”

“但其实,当时的这家上市公司,其实已经有内生的毒瘤了。财务情况俨然已经是一座危楼。”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虚构业务吗?虚增收入吗?”陈粥摇摇头,“那不是舞弊嘛?”

沈方易笑了笑,没说话。

陈粥追问,“那最后监管过了没,可转债发了没?”

“过了,也发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所以你可以去研究研究,说不定,你还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沈方易算是把故事说完了。

陈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认为的那些枯燥的约束市场行为维护投资者利益的条款,在某些人手里只是玩弄股民满足一己私欲的手段,她还真的好好奇,一个被沈方易说起来如此千疮百孔的壳子,是怎么样做到去满足那些苛刻的条件的。

如此的话,他们这些号称是资本市场守门人的三方机构,又是如何公正地在报告上盖上公章签上大名。

“那女明星是谁?”陈粥问道。

沈方易一笑,“我还以为你就听故事,没想到还挺八卦。”

沈方易说了个名字,陈粥张大的嘴巴就没有合上过。

“我听说她现在身价很高啊。”

“自然,她还隐婚过两次。”

“还?两次?跟谁?”

“其中一个合伙人、还有另一个合伙人。”

他这话乍一听,很难懂,陈粥细细品了一番:

“所以这个故事里四个人的主角团里,有三个都跟同一个人结过婚。”

“是的。”

陈粥睁大眼睛:“大女主啊。”

沈方易弹了弹她的脑门,“好了,八卦听完了,快去背书。”

陈粥从他膝盖上溜下去,“我去查查看,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粉饰太平的。”

说罢她就捧着个电脑,坐到书桌前面。

她顺着沈方易给的线索,查到了这家公司当时发债前的财报,又顺着财报的相关披露,分析了这里面的收入结构。她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关于财报有没有造假这个事情,只有少量的近乎可以忽视的业内的质疑。除此之外,市场上的评估师都是给出了积极的肯定。

她才知道,他说的那些,是讳莫如深的只有在这个圈子里站得够高才能窥到的内幕。

因为她知道了这些后,带着答案去找错误的时候,才觉得异常清朗。

她一条一条对着比分析真相的时候,不知不觉竟把可转债的发行条件记得滚瓜烂熟,她明明就没有特地去记背过,那些带着门槛的条件却一个一个地自己进到她的脑子里。

沈方易那段时间,经常用这样的办法,用些他知道的豪门恩怨,明星八卦,一个一个地讲给她听,哪天在应酬的局上又听到些什么,哪天在生意场上又遇到什么人,谁垂涎谁的兄嫂,谁戕害谁的姊妹,谁费尽心思逃避监管把财产挪到海外却被小三席卷而空,谁有因为私生子夺权闹的鸡飞狗跳,以及哪个律师知道最多昌京的秘密,哪家事务所的合伙人最贪财。

陈粥从那些故事里窥探到那个圈子里形色各异的人生,她原以为拥有钱权之后过的生活自然是比平常人要光鲜亮丽,却不想其中的尔虞我诈反目成仇却比想象中要多,当然,除了那些八卦后,她更理解了那些写在书本上,发表在网站上的条例法规。

最厉害的律师和会计师,看到这些法条的时候,不同于一般人的从前往后读,他们只有翻来倒去的从字眼里找到方法论后,才能从富人的口袋里,获得报酬。

等到她合上书,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能滔滔不绝,甚至倒背如流,她才恍然大悟,他不仅仅是在告诉他八卦,而是,费了心思地在帮她。

沈方易只是淡淡地说,是她自己聪明。

她依旧沉浸在那一片不可置信中。

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一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往后她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当年就已经开始教她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两章,零点(今晚12点)和明晚九点。

第50章 第 50 章

◎还是跟我做吧。◎

那年的夏天在陈粥靠在沈方易膝盖上皱着眉头看着法条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2014年的世界杯, 在有着“上帝之城”别称的里约热内卢举行。

陈粥对体育盛事不感冒,也不懂球,但四年一次的世界杯盛世依旧挑动了大街小巷的dna, 烧烤摊外支起了直播的电视机, 校园里多的是因为熬夜第二天起不来上学的同学,每每到了凌晨,或者为了输了的赌注, 或者为了看好的球队喜欢的球员没有发挥出水平失望,光着身子躺在大街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比比皆是。

沈方易也看。

那段时间他尤其忙,少有的睡眠时间却都拿来看球赛了。

在陈粥直觉里, 他应该在青烟缭绕中眯着眼看着大/尺/度的欧洲地下电影 , 而不是支着头日夜颠倒地看着世界杯的转播赛况。

比起那些烤串店里喧闹的啤酒加浓烈的碳水, 他倦怠的眼窝深陷, 像是纵欲无度的瘾君子。

偶尔进球时, 他心情大好, 捞起落地窗地毯上穿着软塌塌棉质睡衣贴着“励志ing”发夹奋笔疾书的陈粥。

陈粥不懂球,常怨怼他打扰自己,他连哄带骗地把人拉住, 说趴在他膝盖上, 一样能看书。

她犟不过他,只得坐在柔软的编织地毯上,半个身子靠在他的西装裤腿上, 由他像是薅一个宠物一样,把骨节分明的手没进她的发丝里。

那手从发丝到锁骨到蝴蝶骨到腰肢, 最后似一场冬雪, 夹着倒寒的雨, 淅淅沥沥落个没完。

陈粥被反身落入沙发陷阱里, 他们这场角斗赛过球场的激烈,神思飘然之际她听到直播赛事的欢呼,试图绕过他精/壮的手臂,脸颊红成泛海落暮般的绯色,哑声道,“沈方易,球进了….”

他摆正她的身体,“嗯、不重要。”

“可是……”球场里的那支队伍是他的押注,贵的能比的上昌京市区中心skp一个季度的营业额,她终究是觉得这个时候,关于胜负异常关键。

他眉头微微皱起,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俯身压制着声音,像是努力指挥着自己的兵将有序推进,这种差些丢盔弃甲的感觉压迫着他的声带,却格外性感:“专心点,小粥。”

而后不等她出声,进去。

哪怕有过这么多次,她依旧吃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等到他们好了后,她揉着自己的腰起身一看,哪还有什么比赛,早就结束了。

她只能穿上她那双柔软绒毛的拖鞋,隔着玻璃窗看到在阳台上抽烟的沈方易,绕过洋房那她两个人都抱不过来的承重柱,走到他面前,问到:“输了还是赢了?”

他明明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却依旧能嘬着烟说到:“赢了。”

“你怎么知道?”陈粥站在推门后面,在夏夜微凉的风里裹紧自己的衣服。

他微微扬着下巴,不知是因为刚刚那一场释放还是他手里的烟,似是引得他极度舒适,狭长的眼里带点狎笑,缓声说到:“小粥,我从不输。”

*

这大概就是沈方易吧,用昌京的方言来说,混不吝,就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商场上的手腕,陈粥没亲眼见到过,但她看到过季言冬驱车来过几次,像是为了什么事。

他们讨论事的时候,从来没有避着陈粥,但陈粥从来也不听,她就坐在阳台花园上,眯着眼睛吹着夏天的风。她最后还是后来从蒋契的嘴里知道的,说是沈家的一个堂表兄弟,仗着沈家的势在夜店为了抢个女人把一个小富二代的牙当场拔了。

那小富二代的堂爷爷从前是沈家港口公司的老工程师,知道的事可多着呢,这事闹起来,要是闹到司法去,哪怕凭借沈家有再大的本事,也不一定就能占得到好处。

季言冬当然是主张用强的。

沈方易听了许多后,才缓缓地说,让人把那堂表弟带过来。

是他亲自动的手,还了对方一颗牙,平了对面的愤恨后,沈家的那些叔伯,又闹了起来。

沈方易觉得这断断续续的事没个完,索性带着陈粥躲去了国外。

她恰逢暑假,实习虽然还在继续,但忙碌程度不比从前了。她是临时请的假,沈方易说要走,她当然是乐意奉陪的。只不过昨晚上还在对着电脑做底稿,今儿就被沈方易带到热内卢,她觉得,也是奇妙。

可能沈方易就是这样的人吧,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热内卢有着绝美的海岸线,有着日夜盛行的狂欢派对,也有着极端的财富分布差距。他们这一行住在富人区最高档的酒店里。

酒店最好的景致在主窗,从那儿望出去能看到一片无垠的海岸线。但那窗帘遮盖的最西边,掀开之后,从那个用于通风的小侧窗望出去,却是砖瓦土砾搭建而成的简易工棚和矮屋,那就是一墙之隔的罗西尼亚贫民窟。

陈粥站在那儿,看着穿梭在脚下杂乱的建筑群里像血管运输的废料一般的瘦削的人。

沈方易嘱托她他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能一个人出去,她知道,这里谈不上安全。但在司机带她回来的路上偶尔见到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带着一只小猫咪,追着一个足球跑的时候依旧看出了神。

距离这儿不远的那盛大的世界杯现场,汇聚了全球而来的万千财富和声望。

而这头,那个小男孩听到车轮行进的声音,捡起他干瘪破败的足球,用黑溜溜的眼神盯着他们的车开过。

那天刚刚下过雨,陈粥提醒司机开车慢点。

但一地的泥水依旧溅到了他光着的小腿上,吓得那只黑色的小猫咪撕心裂肺地留下一阵叫声后就癫狂跑走。

她想说声抱歉,她询问司机是否可以停下来,司机摇摇头,尊敬的说,“小姐,安全第一。”

而后再一回头,那男孩子和那只黑色的猫,全都消失在雨后浓重的雾气里。

她怔住。

*

不被工作叨扰的沈方易像是更松散些,也有更多的时间拿出来陪陈粥。

他们依旧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是特别爱出门。

大多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古旧的报纸,嘬着支烟在那儿拧着眉头看着上个世纪的新闻。

他这癖好也是奇怪,陈粥取笑他说,他怎么跟个去图书馆翻阅过期期刊的老头一样。他眼皮都不抬地把冰冷的手伸进她的脖子里,提醒着她,说话注意点礼貌。

陈粥略略略,她起来,把他嘴角刚刚要送进去的烟拿掉,夹在自己的手上,“沈方易,你少抽点吧。”

沈方易的眼神落在她手里的猩红上,掀开眼皮,不痛不痒地说到,“烫到了。”

陈粥真以为烟要烫到手了,回头看去,才发现这人是骗她,她刚要发作,手里的烟却被他夺走,他抽身离开她几步,走向阳台,混不吝地渡进自己嘴里,微微仰着头,靠在玻璃围栏上,在猎猎风里朝她笑,“戒不了,除非你跟我做,不然我的瘾头,难受。”

说完之后,他没等陈粥说话,自己顿了顿,右眉一挑,把烟灭了,走过来,“还是跟我做吧。”

他这话好像是比较出了他的那个的瘾头更甚。

她笑着骂他是登徒子,想要挣脱。

他却说,距离十二点,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像是印证浮光寺回来的那天,他的人生只剩下三个小时的假设——他最想做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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