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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泉一击不成,又被这老爷子变身吓了一跳自然就失了先机,三人将那人围住,试图在不惊扰别人的情形下,与这老家伙再斗一场,毕竟他们是三个,总不至于吃亏,打不过也可以跑,玲珑岛上如今是鱼龙混杂,想这老家伙也不敢造出太大动静,他躲得这么偏,不就是怕太多人注意他么。
有了这几分判断,她便硬气了几分,看着那佝偻的老爷子,淡声道:“若我记得没……错,许多年前,各界和睦,天下太平,联手举……办了百年祭,本意是交流互惠,友谊长……存。毕……竟人族繁衍迅速,人数众多,又……善于学习,可软肋缺陷也多,比如……生老病死这些绕……不过去的坎儿。”
“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些缺憾,使得其……他族类有了各自仰仗的优势,在人间拥有一席之……地。各不侵扰,互有所求,互相制……衡。谁知……偏偏就出现那么几个搅……屎棍子,弄出长生不死,仙躯永……驻的噱头,使得某些人类滋生欲望,生起了称霸天下的野……心。”
老爷子静静地听着,嘴角微微勾起,像是与己无关。
杜泉紧紧盯着他那双被墨镜遮住的眼睛,继续说道:“故……技重施,霍乱天下,这……位老先生,您是活得太……惨了么?所以见……不得别人高兴!”
“女娃,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是啊,我就是不高兴,不爽!别人自然也就不能安生。娃娃,咱们难得遇上,你也知道点旧事,我便将这神药送一瓶给你,拿着赶紧回去吧。有些恩怨,可不是你个小娃儿能插手的。”
“您有多……大的恩怨,非得血……流成河才行!”
那老爷子身后的腿动了起来,把他身子撑起来,越过柜台来到杜泉身前,他缓缓摘下眼镜,露出一双蛇眼,狭长外鼓,没有眼睑,眼周覆着细小的鳞片,他的眼珠很圆金黄色,瞳孔呈细长形。
他盯着杜泉仔细打量了几眼,说:“回去吧,这里的事,你掺和不来。”
“老先生,冥都从……未停止抓捕你,你若还……这么执迷不悟,定……然会被绞杀的。”杜泉觉得他似乎对自己并无太大恶意,于是又仗着胆子劝了一句。
那老爷子又戴上眼镜,挪动着许多腿又退回柜台内,缩了缩坐在躺椅之上,惬意地晒着太阳,说:“若我怕事,又岂会来这里出风头,娃娃,念及老友恩情我不与你计较,你也不必拿那一套陈词滥调来说我。出去右拐,去买些甜糕吃吧,小孩子家家,还是多吃点甜的好。”
说罢随手扔了个东西到木桶里,紧接着就从里头冒出一股黑水,水流急促,向她们几个脚底流过来,里头冒出一些腥臭的血鬼,嘶吼着向她们扑来。
杜泉抽刀劈砍,一边拉着小莲她们后退,避开那层层叠叠的鬼物,往右侧一条宽敞的巷子跑去,刚一站定,就看到泉客带着泽秋往这边走来,于是撩起衣领匆匆躲在人群后,余光就瞥见那两人往她们逃出来的方向走去。
那里似乎有一道结界,隔开了老爷子摊位和这边集市,她一扭头果真看到了米糕摊儿,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斤,随后和小莲他们又回了船上。
不知道泉客他们是不是发现了那老爷子的行踪,会打起来么?他们谁会赢?
寻思着这些,杜泉推开了船舱门,见陆吾正坐在铺上擦拭自己的手术刀和银针,便坐到他对面去静静地看着。
陆吾十分爱惜自己的医用箱,永远都擦得干干净净,里头的药瓶摆放整齐,刀具也都亮闪闪跟新的一样。
等他摆放整齐,杜泉已经靠着被褥躺下,手上拿着一本不怎么看得进去的小说本子,讲得一些公子佳人的情爱故事,一会儿山盟海誓,一会儿又山崩地裂,看得人索然无味。这世上情感,若都像这般,那谁还有胆子谈情说爱。
她扔开书叹了口气,一抬眼就看到楼月生正在看她,眼神凝重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杜泉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撑着身子起身,再看过去他已恢复平常模样。她问:“那蛇身妖……物的事都处置好了?”
“嗯,银货两讫,剩下的咱们自然不必多管。”他语气放松的回答。
“那你们,何……时回去?
楼月生始终没有说泉客的事,听到这话轻轻挑了下眉,说:“我再陪你几日,银九身边召回好些高手,那些人原先都分散在各地,对银九的忠诚与陈璜一样,会用生命守护银公馆。我回去反倒碍手碍脚,不如等他们处理完我再回,我可不想被那些东西弄脏我的鞋袜。”
杜泉并不全信他的这些说辞,他、泉客以及泽秋、芒星,几个人都是厉害角色,在银公馆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却齐齐离开,这种做法,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得动机。于是皱眉,问:“哪些东西,脏得了你?”
许是她这话问得有些生硬,楼月生笑了笑说:“很多,比如血。”
她也笑了笑,说:“那么,这儿……就不会有吗?”
“还很难说。”他笑得神秘。
“哦”她打了个哈欠,说:“时候不……早了,楼先生也休……息一会儿吧,我又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拉过一块毯子盖在身上。
楼月生点点头,拿起箱子出门,在门口时忽然扭头,说道:“明日,有个……长辈要来,若有人来找你,让你过去,就让小莲来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
“见我?谁呀?我……没见过什么长辈。”杜泉坐起身,急声询问。
“他啊,说起来也算银九半个师父。他就是整个妖族,最德高望重的头目——妖宗。见到他,你只管照实回话,不知道就说不知,别编造谎话。妖宗话不多,但能洞察人心,所以,也别胡思乱想,当心被他摄魂。”
听着还挺可怕。
也不知这妖宗大驾光临玲珑岛这偏僻之地是什么意图……和那长出蜘蛛腿的老爷子有关么?
她想象不出,索性便睡了过去,以她现在的速度,一挨枕头就能睡熟,如此早上才能精神满满地起床,天一亮,就换了衣服,坐在那儿梳头发,别了一个价值不低的发卡。
一直挂心那位妖宗大驾,杜泉一上午都会时不时去甲板上坐一会儿,毕竟是银九的长辈,定是不能怠慢的。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半个影子,中午正咬牙吃牛肉面,便听着小荷过来说,那妖宗的船靠近楼月生他们那艘时被拦下来,泉客和泽秋去说了好一会儿话,随后妖宗的船就越过他们驶向远处,精致的商船停靠在一处避风弯道处,显得格外华贵。
杜泉咽下面条,推开碗筷,无所谓道:“我猜,她……定是跟妖宗说玲珑岛和那老爷子的……事了。泉客出现在这儿不是偶然,她一定做了周……全计划,然而自己行事总……归势单力薄,所以他们或许是……联手了。”
小荷点点头,意味不明地说:“那些人,最爱联手了。”
“嗯,咱们就……悄悄看着吧。”银九嘱咐她不招惹泉客,那么她是肯定不会上赶着去打探的。
只在午后众人都休息时,让小荷避开人,去昨日那个摊位上看看,小荷很快便回来,十分奇怪地说:“我问了那一处巡逻的人,人家说那位置上一直就没人租赁。我又去问了问周围摊位的摊主,所有人都说那个摊位从来没租出去,那里根本就没有个戴眼镜的老爷子和小猴子。”
杜泉了然地点点头,说:“看来,那个位置果然是有……结界的。昨日泉客她……们去过,今日那儿就消……失了,所以……要么是老爷子逃了,要么是泉客得……手了。”
“那咱们确实得小心些,昨日幸亏走得早了一步,若和她们遇上,还不知是什么光景。泽秋不讲道理,泉主子生性高傲,定不会放咱们轻易离开。”小莲心有余悸地说。
杜泉也觉得该安分些,于是,又踏踏实实缩在了船里,妖宗并没有叫她过去说话,或许是觉得她还不够格,亦或是忙得忘了,反正她就闲下来。中途夫子寻过他她一趟,已经替她办妥了身份,只待百年祭一锅过,他便引荐她去拜访临岛的村长。
眼看着市集时间已过大半,来往的人流每日也很稳定。若无大事,就能顺利度过百年祭。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杜泉在祭典第十一日,清晨睁眼的瞬间,还在美梦里回味银九的笑颜,就被一阵地动山摇从铺上掀翻在地,好在身手敏捷,没摔得太惨。
她快速跑出去,站在甲板上眺望玲珑岛村落方向,就见林中那一座高耸的山峰竟毫无预兆地喷发了,那居然是座火山……浓烟烈火冲天而起,滚滚岩浆从山顶下来,一半掉入水中,一半落在山下。
只一个瞬间,玲珑岛便被烟雾笼罩,叫喊声奔跑声响彻整个海岛上空,百年祭……难道要变成修罗场么?
摊主们逃命似的往自己船上跑,嘴里喊着“天火”,顾不上收拾东西,“扑通通”跳入水中,火山石伴着浓烟砸在那一片木棚上,瞬间点燃……张凤和小莲早就麻利地开了船,第一时间远离海岸。原本还热闹的海岛在清晨第一缕曙光中变成一片火海。
小荷不知从哪里跑回来,一身黑灰,喘着气说:“被吃了同伴的小伙子本是打算来理论的,结果人才进村,那座山竟炸了……也不知出不出得来……”
杜泉愕然,捂着口鼻看向那浓烟四起的小岛,不禁喃喃了句:“怎么……这么巧……”
第九十三章
海岛被大火与浓烟笼罩,远远看去像是一落在水上的一樽香炉,没人敢冒险回去岛上救人,只能眼睁睁瞧着岩浆流经山林,漫过海滩最后伸入海中激起水雾。
饶是平常对玲珑岛人颇多微词的外客,在看到天降灾祸时也为那些跑不出村子的人感到悲伤,他们跪在甲板上,口中念着经文,为那这个正在陷入毁灭的小岛祈福。
杜泉她们也跟着人们跪在那儿,期盼出现奇迹,让人们逃离险境。
“轰隆……”声依旧在继续,浓烟弥漫在海上,久久不散。
杜泉有些担心夫子他们,也不知楼月生此刻逃出来没,大步跑到船的二层,向远处眺望。
忽然,她看到几道光亮刺透浓烟向天空窜去,随后令人惊奇的事便发生了,就见那几道光在岛的顶上聚集成一个莲花模样,闪烁着金光,它旋转变化搅动气流,那浓烟被吸到海岛顶上,变成厚厚的云层,紧接着云层中雷电轰鸣,此时水面也诡异地起伏开来,人们不得不抓紧栏杆,死死盯着水中一晃而过,闪烁着鳞片的巨尾。
“咣咣……”像是来自远古钟声敲响,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水中猛地跃出许多晶莹透明的幻影,那是水妖……是鲛人,她们像是被从深海召唤来的精灵,牵着手共舞,空灵的歌声回荡出一圈圈音波,将玲珑岛罩住。
小荷长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那是……前往归墟国荒城的圣女,她们被称为‘隐者’,永世不得出城,用自己的灵魂生生世世地守护着国民。她们竟然被召唤出来了……”
那些所谓的“隐者”连成一片水墙,向岛上的云雾中飞去,云雾翻腾地更加厉害,“轰”的一声,惊雷炸响,海岛上空便降下漂泊大雨,雨势极大,扑向山火很快便压制了火势。
“天呐!这是神迹!是水妖来救玲珑岛的人了!”
“什么水妖,那是水中神物鲛龙!”
“是啊,是它们!”人群欢呼,此时已经被水妖的出现震慑心神,开始相信玲珑岛的信仰果然是没错,还冒出个新词……鲛龙。
看这架势,从今日起沿海所有的渔民怕是都会信奉鲛人一族吧。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句。
“快看,山顶有人!”
且不论谁长了千里眼能看到山顶,但就这惊喜的声音,也足够人们闻风而动。于是,所有船只都聚在一堆,大家人们的视线被引到火山那边,有不少人拿出望眼镜,惊呼山顶有仙人作法。
杜泉同样看向那边,凝神望去就见原本暴怒喷发的山口正在被一道圣洁的白光笼罩,细细一看,居然是两个白衣人立在两边,正在施法。
其中一位白衣女子便是……泉客。
而对面站着的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应该就是那位妖宗了 。
他们联手压制火山,又降下暴雨,大火很快熄灭,火山也沉寂下去,一场本以为是毁天灭地的浩劫就被那两个神秘人物力挽狂澜。
待火灭后,玲珑岛村民跟着村长从一条小路跑到海滩上,跪在地上磕头感恩。
而山口处的两位高人,翩然走下山壁,来到众人面前。他们的雪白衣衫随风而动,将村人扶起,赐予伤药。
“那是神仙么?”站在船上看着海滩上发生的一切的人们,此时从震惊中悠悠转醒,有人茫然地问了一声。这话就像是砸入水中的一颗石子,迅速扩散出涟漪。
大家如梦初醒,快速划着船靠近海岛,跳下船去膜拜“仙人”。杜泉和小荷他们站在船上,看着那些前仆后继的人,他们脸上带着狂热与痴迷,爬向泉客和妖宗,像是渴久了,跃向水塘的鱼儿们。
小莲喃喃道:“好可怕。”
杜泉有些冷,搓了搓手臂,而此时泉客扭头直直向她看过来,嘴角微微上扬,竟有些一笑倾城的风华。
她只侧眸一笑便回头看向自己的信众们,指尖凝出一粒粒珍珠抛洒在人群中。人们捧着珠子喜极而泣像是得了珍宝。
杜泉静静地望向人群,又看了眼销声匿迹的火山,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场天灾还是人祸。
“有何感想?”
陆吾冷不丁冒出来把杜泉她们几个吓了一跳,尤其是张凤,连忙躲在小莲身后,惊慌地看向空荡荡四周,他定是想不出,这一身黑黢黢长袍的男人是从哪儿上来的。
杜泉倒是见怪不怪,陆吾出身冥都,本就鬼里鬼气,来无影去无踪都是常态。她侧身看了他一眼,说:“只是有些奇怪。”
“怎么讲?”
“你……不知道么?为何非……得我说出来,此处山峰伫立几……百年来从未爆发,怎的办……了一场百年祭就喷发了。自然之力虽……然难测,可也太凑巧了。我如今,见多……了大人物,即便亲眼见了天灾,也总疑惑其中……是不是有人为痕迹。”
陆吾身上还带着寒气,闻言点点头,随后沉声道:“你可知,此处火山爆发,龙海市那座埋了秦王妃,也就是困着泉客的那座山峰同时也塌了。银公馆禁地损毁,百鬼夜出,若非银九早一步通知冥都出兵把手,此时龙海市,就是一座死城。”
“玲珑岛和龙海,和禁地……竟有关?”
这几处离得也太远了吧……她皱眉看向陆吾。
“龙江自西向东奔流不息,入东海,孕育万千子民。玲珑岛,就像是龙口里衔着的珠子,虽为孤岛,却与陆内息息相关,不可分割。此处一动,便有同脉产生感应。禁地与玲珑岛属于同脉,自是被波及得最厉害。那里原是古战场,尸坑战壕哀鸿遍地,最怕这些地动山摇的灾祸。银九曾触发此处怨气,酿成大祸,于是便将真身置于银公馆,用自身灵力镇压怨气。”
陆吾毫无感情的叙述着,对这些陈年旧事提不起半点兴趣,唯一说起银九真身时,声音有所起伏。
他这次出来没有穿西服戴礼帽,一身古人的打扮,长发扎了一束在头顶,剩下一半披着,被海风吹得翻飞。乍一看,竟比女子还美几分。
杜泉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听到陆吾略微提高了点声音问:“你知道,银九的真身是什么?”
“当然。”
“你见过?”陆吾有些好奇。
杜泉早就猜到银九灵域内的那颗银树应该就是他的真身。参天银树,根系无际,圣洁而强大,也就是银九这般风华气度才能与之匹配。
她微仰着头说:“那是自然,这世间还……能寻到第二个……”
“是不是觉得,那银树无比圣洁,窥不见半点黑暗。”
他这语气有几分古怪,似在嘲讽,又似在疑惑。
杜泉冷笑一声,说:“论黑暗,还有哪里能比……得过你们冥都么?十八层地狱,暗无天日,除……了恶鬼就是幽魂,据说黄泉从瑶……池而下,好好的神仙水进了你……们地盘倒成了臭河滩。银……九不算善人,但他狂也狂得坦荡,哪像你们,藏……头露尾,只会躲在暗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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