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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景无虞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区别可大了。”

“是吗,要不你先同我说说看?”

景无虞长眉一扬,被她这副故作不知的模样逗得为之气结,“还用得着说么,你直接嫁给我,这样什么区别便都晓得了。”

骆思存捻了捻下颌,皱眉想了想,暗暗绷住笑,顺势道:“你说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宫里,同父皇母后将此事说了,让他们尽快安排我们成亲吧?”

说罢她抬起勾着眼尾的凤眸同他平视,却看到了他满脸的错愕。

骆思存见此有些颇不是滋味,凑近他了些,磨牙威胁道:“你不愿?”

景无虞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僵硬地转了转脖子,迎上她的目光,眼中酝酿着狂喜,声音又轻又小心,生怕方才听见的都是梦境:“你这是,同意嫁给我了?”

骆思存抿着唇,嘴角上扬,红着脸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景无虞瞬间大笑起来,双臂一伸,将她环抱着站起了身,愣是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差点没激动得将她抛起来,吓得骆思存连忙更紧地搂紧他脖子,一声声告饶他才肯停下来。

随即又将她放在了藤摇椅上,俯身靠在她的肩膀上,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兴奋:“长鸾,小肥,月巴……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骆思存还没搞清楚他这声“月巴”是个什么意思,便见他微抬起头,与她鼻尖相对,那出口的恼怒霎时被她吞进了肚。

景无虞亲了亲她的鼻尖,而后是脸颊、额头,最后来到她小巧精致的嘴唇上,在覆上去之前,他听见自己胸腔震动,只觉得此生都圆满了。

“我马上就去给我爹写信,让他回京来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

甜么朋友们!

不过写到“他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倒让骆思存吃了一惊”时,我自己真的想歪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get到这隐晦的car。

第46章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后, 乾元帝的身体也在陈舟的悉心调理下开始有所好转。

说是好转,其实只是终于从神志不清、四肢瘫痪的状态清醒过来了些,手指也可以稍微动那么一动, 不过他的脾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易怒狂躁。

毕竟五毒散对人体所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就算陈舟医术再高明, 也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

以乾元帝如今的状态, 想要正常上朝几乎不可能,但许是因为睥睨天下的帝王做得太久了, 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如今变成了这副口歪眼斜、凄惨至极的模样。

是以宁愿不上朝,将诸多国事交予骆思桓处理,也要坚持着那份最后的帝王威仪。

朝中一些有分量的大臣已经为此数次谏言,以天下百姓为由皆字字泣血地请求乾元帝退位让贤,让太子殿下继位。可惜他始终逃避, 一提到此事就命人将他们都轰了出去,仿佛渐渐长成了他的逆鳞一样。

骆思桓不能说他, 王娴音不忍说他,大臣们说不动他,可国不可一日无君,盛初寒仍在暗处虎视眈眈, 此事绝不能就此揭过。

风声渐渐传到了骆思存的长鸾公主府。

如今骆思存对乾元帝的感情极为复杂, 若非他起初被美色所惑,大梁至少百年内国泰民安,根本不会给北蛮可乘之机,可他在楚妍的控制下所做的那些事, 对那么多人所造成的伤害, 却又并非出自他本心。

以后会如何与之相对,她无从得知, 但若要她轻描淡写直言谅解,她也实在是做不到。

而她的这份心思,就变成了最适合去跟乾元帝再提传位一事的人。

骆思存带着许多人的期盼,在心里预演了一番说辞才往宫里走去。

因着乾元帝身子不便,现下大部分时候他都歇在归元殿内,王娴音一直陪在他身侧,擦洗换褥皆亲力亲为,哪怕自己身子不适,也从不肯将这些累活交给下人——她总怕别人会照顾不好他。

进内殿的时候,王娴音正给乾元帝喂着汤药,骆思存行至床边,同她对视一眼,含了些深意,而后才道:“母后,儿臣来吧,正好攒了些心事想与父皇谈谈。”

王娴音略微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药碗放进她手里后,起身出去回避了。

骆思存在床榻边坐下,舀了一勺汤药,刚抬起手,便见着乾元帝往里别着脸,不仅并不配合的模样,亦不肯说一句话。

自他醒来后,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般对她了。

前几次恐怕还是因着歉疚,今日许是也察觉到了她的来意。

骆思存心下了然,也不准备再尝试喂他喝药了,只是轻叹口气,自顾自地说:“父皇,儿臣还记得小时候因着不知天高地厚总是受伤生病,您也这般喂过儿臣。虽然您表面看上去很凶,但每次都不舍得真的责备儿臣一星半点。”

“那时您还是一位百姓爱戴的好皇帝,是儿臣钦佩的顶天立地的好父亲,也是……母后不顾一切甘愿追随的大英雄。”

“可是再看看现在,您曾看好的金科状元野心勃勃,全然一副奸佞权臣的嘴脸;您曾宠爱的贵妃娘娘蛇蝎心肠祸乱朝纲,您觉得,这些全然与您无关吗?”

她声音渐渐重了,带着些疲惫,偏生语调却又十分平静:“这一年来,母后为了您,忧思成疾,身子大不如从前,可她仍是不计前嫌地服侍您,陪伴您……”

“你给朕住口!”

乾元帝大吼出声,似是再也忍不住,终于转回头来,面色愠怒,胸膛起伏不定。

大半年前,乾元帝还正值壮年,须发乌黑,容光焕发。

骆思存看着眼前这个面庞瘦削,双颊松弛得只剩下两层犹自颤抖着的皮,衰弱又苍老的人,仿佛有些认不出来了似的。

“嗯,生气就对了。”骆思存面不改色道,“儿臣就怕您如今破罐子破摔,只知逃避,连气也不会生了。能生气便说明这番话戳到父皇您心窝子里去了,可见您对一切都很明白,可令儿臣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您心如明镜,却就是不愿放下呢?”

“长鸾,你如此对朕说话,是想造反吗!来人啊,来人……把她给朕拖出去!”

他言语中饱含怒火,还妄图以上位者之姿来镇压她的气势,可惜往日的威仪早已不在,此刻根本无济于事。而王娴音一开始便将侍卫宫女都支得远远的了,他吼完许久,竟无一人回应他,表情越狰狞,便愈发地显露出他心底深处有多难堪。

骆思存站起身来,紧抿着唇,眼中蕴含着不输这腊月天的清冷之意,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出刺骨的寒。

顿了片刻,她退开一步,双臂伸展作揖,而后慢慢拜倒,额头触地,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为了江山社稷,还请父皇三思。”

骆思存这个头重重磕在乾元帝心上,他歪着脑袋看着,蓦地难以克制地痛哭流涕:“你们都在逼朕,都在逼朕!是不是要朕死了,才合你们心意?!”

“父皇……”骆思存抬起头来,略带悲悯地看着他,声音放缓了一些,“没人想逼您,是您自己害怕面对事实,面对所犯过错。”

他咆哮道:“朕不过是想体面一些,又何错之有?!”

骆思存深吸一口气,沙哑出声:“您若不知,儿臣便为您细细数来。”

“秦州旱灾,您不顾几万百姓性命,纵容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此为一罪;您默许楚妍虐待无数后妃宫女,羞辱包容爱戴您的糟糠之妻,全然无情无义,此乃二罪;朝中有人徇私枉法、栽赃嫁祸,您不仅不查反而黑白不分,残害忠良,此乃三罪;您疑心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信奸佞,远忠臣,德不配位,此乃四罪!”

她冷笑着,声声凄厉,“诸此种种,难道都勾不起您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吗?”

她这段剖白宛如利刃割喉,扼得乾元帝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目眦尽裂,双眼瞪得极圆,仿佛两颗冒着血丝的铜铃。

但骆思存毫无惧意,亦无恨意,她只是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与之对峙,眼眸中凝聚着令人无处藏身的光。

良久,乾元帝两行泪流了满面,他终于闭了闭眼,第一次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败下阵来。

“长鸾,也许你说得对,”他虚弱地喊了她一声,泪流干了,整个人仿佛已枯涸成田,垂垂老矣,“是朕错了,是我错了啊……是我对不起大梁……”

骆思存背过身去,瞥见王娴音在门外影影绰绰侧耳倾听的身影,听到他这句“错了”时,拿着帕子掖了掖湿润的眼角。

再转回身恭敬告退之际,骆思存嘴角勾了勾,红着眼睛,释怀一笑:“父皇实乃上天眷顾之人,时至今日都未曾真正成为孤家寡人,若当真有悔,不如试着珍惜眼前人。”

*

骆思存出宫后第二日,乾元帝便召集朝中重臣,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召传位于骆思桓。

而骆思桓的登基大典,则定在三日之后举行。

只是此前风波刚过,还没等到景无虞飞鸽传书给远在漠北的景弘,亦没等到登基大典举行,她便从骆思桓处听到了一个几乎令她窒息的坏消息。

景弘……竟带兵回京了。

骆思桓还说,此时景弘的兵马正驻扎在京城外的北擎关,行军有素,蓄势待发。

此消息一传出,朝中立刻谣言四起。

有人说景弘私自带兵上京,就算并非造反也乃死罪,更何况他功高盖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造反的可能性高于一切,群臣纷纷谏言集结京城兵马,尽快做好迎战准备。

骆思存去平北王府找景无虞时,他正好神色匆匆地准备出门,想必也是听到了风吹草动。

一见到骆思存,他连忙拉着她激动道:“长鸾,你听我说,这其中必有误会,我爹绝无可能无缘无故带兵进京的。”

“我知道,我也正为此纳闷。”骆思存秀眉紧蹙,揉了揉太阳穴,“我明明都派人将信星夜兼程送往漠北平洲了,怎还会发生这种事?莫不是送信途中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景无虞眉头紧锁道:“我心里总感觉惴惴不安的,不行,我得赶快进宫同圣上说明此事。”

骆思存点头:“那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进宫之后直奔归元殿。

虽然加冕仪式还未举行,但骆思桓其实已经即位,是以直接搬进了简略修整了一番的归元殿,而乾元帝则已退居南宫。

骆思桓案桌凌乱,显然刚撒完气不久,景无虞瞥见那些折子上的“平北王”、“造反”等字眼愣了愣,只觉得眼皮一阵狂跳,随即便欲行跪拜之礼。

骆思桓眼疾手快,一把扶起他,略微嗔怪道:“景兄,你这是作甚?不是都说过了私下无须行礼。”

景无虞却摇摇头道:“如今太子殿下已贵为天子,是九五之尊,无论与臣如何交好,礼仪却不可无。眼下一点风吹草动便可引火燎原,还是谨慎些得好。”

骆思桓无法,只得任由他去,良久,有些感慨道:“若非四弟不堪大任,我也不必做上这个位置了。手握权力,终究也会失去很多。”顿了顿,他又道,“你们今日来,是因着景将军的事吧?如今朝中也为此事闹翻了天,我正头疼不已呢。”

“家父……”景无虞抬了抬眼,有些欲言又止。

骆思存叹口气,心知他的顾虑,便接过他的话道:“哥哥,我和阿虞都认为景将军此次进宫,应当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怎么说?”骆思桓示意她继续。

“此前阿虞入狱,为了让景将军安心,我派人连夜将阿虞的平安信和信物一起送往平洲,若景将军看到,定不会这般突然上京来。显而易见,他收到了信,但却并没有收到真正的信。”

“你是说有人篡改了信的内容?”

“很有可能如此。”

“你分析的不无道理。”骆思桓沉吟道,“就不知那歹人改了什么内容,竟让景将军做出无召带兵进京这等危险的决定。”

景无虞想了片刻,眼神慢慢冷了下去,低沉道:“臣大概能猜到改成了什么。”

骆思存和骆思桓齐齐往他看去,只见他眼睛微红,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唯一有可能让家父这么做的人,只有刚退位的太上皇。”

“若是父皇的话——”

骆思存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立刻道:“难道是有人为了诱景将军进京,趁着之前楚妍能控制父皇之时,以父皇的名义给他拟了什么旨意吗?若是这样,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须得赶快派人出城去接应景将军,解除误会才行。”

骆思桓点点头,赞同道:“正是。虽说过两日便要登基了,但朝中势力分线交错,盛初寒的党羽仍然暗流涌动,不好连根拔起。景将军之事的确棘手,但也不失为一个契机。”又偏头对景无虞道,“我准备将总团营的人派给景兄你,由你前去城北外接应景叔叔,问明情况,这样便不至于发生冲突。”

景无虞“嗯”了一声:“臣也正有此意,不过为了避免意外,还是立刻带兵前往为好。”

骆思桓点点头,正想吩咐下去,却见一旁的骆思存眉头紧蹙,似是陷入了沉思,他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

骆思存目光扫了面前两人一眼,略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当说。”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哪有什么应不应当,只管说吧。”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话却是对着景无虞说的,“不论何时,咱们之间,都不需要顾忌什么。”

骆思存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抿抿唇道:“先前在盛府救拒霜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个收获。拒霜被关在盛府多日,期间都是一名北蛮人为她送饭,此人平日里都戴着面具,行事十分低调。看起来,他似乎不仅仅在为盛初寒做事,还是他真正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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