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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近三个月。
为了早日攻下大梁, 北蛮王迫不得已只好驱动举国之力前去平洲帮助盛初寒。
北蛮浩浩荡荡的二十万骑兵的确不容小觑,很快损毁了白城多处城墙。
眼看北蛮就要登城成功,景无虞咬着牙愣是拼死守住了白城。
面对北蛮人多势众,景弘众人也只得等待朝廷增援。但他们每个人都心知,即使增援到了, 他们和北蛮仍旧只能打个五五开,要想彻底击垮北蛮, 必须另辟蹊径。
击不垮那就耗死他们。
北蛮兵力鼎盛,但因未在本土作战,补给会成很大问题,是以大梁耗得起, 但北蛮却耗不起。哪怕大梁严防死守, 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强攻。
但一攻之下,才发现大梁步兵阵名不虚传,加上景弘和景无虞的双路指挥,万弩齐发, 北蛮损失惨重。
经此一战, 北蛮不得已转变思路,由明攻改为偷袭。
拉锯战就此展开。
长时间征战, 那么拼的便不止有兵力、财力了,还得要有耐心。
五个月后,盛初寒和景弘方的耐心几乎同时耗尽,各自布置起来。
景弘同景无虞商榷过后,决定由他领兵绕道深入漠北,先发动奇攻,找到北蛮王,寻歼北蛮主力,以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景无虞则留守后方,继续守城。
“距离我爹出发,已近三天了,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找到北蛮王的据点。”景无虞拿着帕子将脸上的血污都清洗干净,深锁的眉头变得更加清晰。
“王爷对漠北地界最是熟悉,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倒是眼下北蛮的骑兵不好对付。”景安将满满一盆污水端给后勤士兵,而后又从前来传信的令使手中接过信笺,回身递给景无虞,“世子爷,公主的信到了。”
景无虞闻言,脸上稍微缓和了些,“这回怎来得这般晚?”
景安琢磨道:“许是公主被什么事情耽搁,写得晚了。”
景无虞打开卷起来的信,上头不似之前密密麻麻的字迹,只有短短两行字:芙蓉花苞已现,有一天大好消息,待君归时告知。
将信重新叠起来,夹在案桌上的一本兵书中后,景无虞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了。
京城到边境的信,传到大约需要两日。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吊他胃口呢,也不多说点想他的话,可怜每次他都得绞尽脑汁地在她的字里行间寻找慰藉。
正准备提笔写回信,一名斥候忽然满身是血地冲入营中,大叫道:“报!我军步兵主力遭到北蛮骑兵偷袭,总团营守不住了!”
“什么!”
景无虞和景安皆大惊失色,可惜还没等细问,那名斥候就咽了气。
信是没法儿写了,景无虞脑袋飞速运转起来,守城大军没办法动,只能指挥另外一支轻骑部队赶往前线支援,下命让他们不顾一切也要延缓北蛮的攻速。
景弘带领两万精兵深入漠北去了,先前万夫莫开的步兵阵难免出现破绽。
景无虞早知有此弊端,但盛初寒要想抓住这个破绽,一定得有先见之明早早埋伏在景弘原先所镇守的位置才行。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景无虞赶过去的一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他看见领兵偷袭的敌方将领后,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他早该料到的,阿木如此神将,却在先前的攻城时屡屡不现身。
原来是在等着这个机会。
一旦沈林这方失手,所有阵型被打乱,他们必定溃不成军。
届时哪怕景弘找到了北蛮王的据点也无济于事。
他们必败。
不能!
他决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景无虞很快镇定下来,先后派遣了轻骑部队和弓。弩队靠拢支援,沈林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也迅速冷静,重新排起了重型步兵阵。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阿木的攻势在景无虞和沈林正确的应对下得到了缓解。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盛初寒的杀招竟不止如此。
作战持续了三日,他们原本渐渐占了上风,谁知阿木竟然带着一队轻骑靠灵活的骑术和后方骑射兵的掩护躲避了大梁弓。弩队的攻击,一路不要命般地猛冲向前。
起先景无虞还不知阿木打的什么注意,直到他发现他们所冲的方向竟都是同一个点之后,他登时明白过来。
“呵,竟想先集火我么。”景无虞骑在马上,冷笑着撩翻一名北蛮人。
他身边没有士兵掩护,阿木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做此决定,不成功便成仁。
没等景无虞再想,铺天盖地的箭矢已经飞驰而来,直取他全身命门。
“世子爷!”
“景世子!”
身后景安和沈林目眦尽裂,大吼出声。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骆思存本来只是想和叶迈兮一块儿去归元殿看看骆思桓,顺便打探一下关于漠北的消息,毕竟景无虞每次在信中说的总是只有美好的事,害得她一度没有紧张感。
谁知无意间却在殿外听到了骆思桓和兵部尚书的争吵,说是沈林遭北蛮猛将偷袭,景无虞带兵相救却被北蛮寻到落单机会围攻。
他们还说,景无虞中了好几箭,失血过多……
骆思存没敢再听下去,她挺着八个多月的身子,手扶住墙,觉得脑中天旋地转的。
怪不得没有按时回信,怪不得……
可他明明答应过她芙蓉花开就凯旋的,如今芙蓉已开,为何将军不归?
“长鸾!你撑住!皇兄马上请太医!”
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喊让骆思存微微回过神来,她看到从归元殿冲出来的骆思桓抱起她奔跑,还看到叶迈兮紧咬下唇双眼泛红,他们惊恐的神情在告诉她,这个孩子可能要提前出来了。
“长公主!用力啊!您不用力孩子会闷死在里面的!”
稳婆一直在骆思存耳边叫喊鼓气,但她实在是太痛了,整个身体像被撕裂了一样。
她脑中混沌,眼睛隐隐翻着白,仿佛随时都要昏迷过去。
“太医,快!长公主体力不支,很可能难产,快救救她!”
然后太医进来,也不知在她身上哪个地方扎了针,骆思存忽地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某处,嘶哑道:“阿虞……阿虞……你在哪里……我怕……”
景无虞被沈林拼死救下,饶是沈林为他挡住了所有致命攻击,但他腰腹和大腿仍是中了两箭。
沈林紧紧攥住他的手,咽气前一字一句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就输了。”
景无虞忍着内心翻滚的情绪,轻轻阖上了沈林的眼。
有泪涌上,他忍下了。
伤口的血流得很快,点住穴道也不过只能延缓一会儿。
若再拖下去,后患无穷。
景安为他杀出去一条道,让他快走,但景无虞深知,他不能走,不仅不能走,还不能被敌人得知他受了伤。
战场上,军心的崩塌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这场仗打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
景弘还在漠北生死未卜,若他提前倒在了战场上,那么百姓的流离失所、将士的马革裹尸都将变得没有意义,妻子的等候、父母的期望、儿女的祈盼都会统统被辜负。
为何要宣誓忠君爱国,赌上性命拼死一战?
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他们想要守护的人罢了。
他的妻子,他的公主还在京城等着他,他还想问她一句——那个天大的好消息,是什么?
借着沈林尸体的掩护,景无虞迅速把两根箭削掉,只留了箭头藏在伤口中未拔。出。
他从千军万马、血流成河中站起身来,神色坚毅,凝聚丹田之气,怒吼出声:“想回家,就给我杀!”
“他什么时候回来?”骆思存哑着嗓子,问了一遍又一遍。
稳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急得团团转,“哎哟长公主呀,您省着些力气别说话了,下半身用力啊,都这么久了孩子就只出来了个头,这样下去不行啊。”
骆思存也不知听没听到她的话,两眼呆滞,一动不动。
稳婆无法,只好跑出去告知骆思桓:“皇上,长公主她一心求死……老奴也无法了。”
骆思桓面色铁青,衣袖一甩,咬牙道:“你去告诉她,就说阿虞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稳婆连忙领命进去,叶迈兮急道:“这是真的吗?景世子还活着?”
“君无戏言,当然是真的。”骆思桓一脸无奈。
叶迈兮蓦地止住了眼泪,“那皇上您为何不早说……”
骆思桓幽幽叹了口气,“漠北的军报到达京城本就需要时间。他连寄两封,朕不过才拆开一封念了一半,便被你们给听见了。那封军报的后半段写了详细的逆转之法,景将军找到了北蛮王庭一举歼之,阿虞鼓舞士气所向披靡,北蛮投降,他们赢了。第二封信上写明了阿虞和景将军回朝的时间,算一算,再过不久便会到了。本来如此喜事,朕高兴还来不及,结果长鸾……哎……”
“赢了就好,还活着就好。”叶迈兮掩唇喜极而泣,“眼下只希望长鸾能够挺过今日难关。”
骆思桓揽住她的肩,正欲说些什么,眼角忽地瞥见门口飞进来一道矫健的身影,身着铠甲,宛如白昼流星,耀眼至极。
他笑了笑,吻了吻叶迈兮的发顶,“一定能挺过的,你看,救星提前回来了。”
骆思存睁不开眼睛,身子已经痛得不像是她自己的一般,她似乎又体会到了上辈子死前的感觉。
虚无缥缈。
无边无际。
浑浑噩噩。
什么也抓不住。
只有如梦似幻,一幕幕浮现的关于景无虞的场景。
那是十四岁的景无虞,他跟在十岁的她身后,将蹴鞠大赛赢得的奖品在怀中捂了又捂,终于鼓起勇气递给她,而十岁的她只瞥了一眼,便瞪着他说:“怎么,拿了第一名了不起啊?又想在我面前炫耀么,本公主告诉你,这么廉价的东西我还看不上呢!”
少年景无虞看着她的背影,落寞一笑,将手中的珍宝揉得不成样子。
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了二十岁的景无虞,他接到父亲的密信,通知他尽快离京。
那时她已嫁于盛初寒为妻,但青年仍犹豫不决,想了又想,决定在宫门外同她道个别再走,却在当晚得知了她进宫赴宴被羞辱的消息。
他想去盛府找盛初寒进宫去为她解围,结果等到的却是盛初寒和楚妍的出双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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