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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岁月不可追回,而亲情是永驻的。

她在果盘里挑了颗云南盘溪的橘子,剥了皮又摘净橘瓣上的橘筋递给了他,“王爷吃口果子解解渴。”

他从她手里接过,分成两半让一半给她,拆了一瓣放进嘴里只是垂着眼默默的嚼。

心底凉风席卷而来,湛湛调开视线望向戏台,戏里的公主正赠剑给心上人,豆蔻年华,年少情怀,美好的教人不忍观看余下的情节。

台上痴痴复又嗔嗔,台下一片人心泥沼,虚虚实实辨不清楚。

戏曲过半,平西王便带着泰安公主离开了,甚至没到两宫老主子跟前告个便儿,湛湛看到太后的目光追出去很远,眼尾潸然泪下。

皇帝欲图通过悲剧的结尾,达到震慑各藩的目的,平西王的离席也表明了云南不和解的态度,双方最终闹的不欢而散,平西王跟泰安公主甚至没有出席万寿节的晚宴。

事后回想,云南跟朝廷之间就是从这一天起彻底撕开了脸面,之前的罅隙被生拉硬扯,开口越来越大,直至最终的彻底决裂。

晚宴的气氛一片愁云惨淡,湛湛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上次是因为食材的缘故,这次是因为亲情君臣关系的破裂,融融泄泄都是假象,想要在这宫里认真活着,吃口饭都艰难。

晚上还有戏,有心情听的人不多,诚亲王跟湛湛选择上殿外溜食儿,两人出了漱芳斋,沿着重华门外的甬道往外走。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讲,想要脸对着脸说,于是湛湛抢在诚亲王的前面,转过身倒退着走,迫不及待的问:“王爷,回头他们要真打起来了,该怎么办呢?您看皇上他今儿在慈宁宫找奴才问话,听戏那时候又故意办泰安公主的难堪,难道非要撕破脸兵戎相见才是皇上希望看到的收尾吗?”

他怕她摔倒,伸手拴住她的双手,跟着她的步调走,“都还在上书房学习那时候的年纪,皇上他为了熬一只鹰,三天天夜,彻头彻尾的没合眼,就为了把那鹰给熬听话,后来为了驯一只百灵学鹰叫,养牲处的鹰被调养的太过温驯,叫不开嗓,他有段时间从书房里出来就直奔宫外的荒郊野岭找野鹰,教会了那只百灵十三大口儿最难培养的鹰叫,皇上这个人有恒心有韧性,过程有多坎坷他不在意,他要的是一个结果,而且凭他的手段,往往都能达成。”

回想起皇帝的眼神,湛湛心里咯噔一下,停下了步子,“王爷,”她抬头,“咱们大婚当晚的约定还算数么?”

湛湛眼底的惊惧被晚霞染红了,不错眼珠儿的望着他。

落日余晖从墙头的琉璃瓦上漫过来,他站在那片光影里,任由两肩的缂金云龙腾云驾雾,神色平淡的颔首,“算数。”

关于两人之间的这场交易,允颀颇有些无奈的感觉,当初为了皇帝施展权术,他甘于做笼络云贵总督的棋子,他跟她当初的境遇如出一辙,何尝不是个牺牲品?

后来一不留神栽在情字上,成了被动的那一方,最初他跟皇帝口头上达成协议,马佳氏一族的生死跟他没任何牵扯,现在筋骨连着脉络,他在意她,就难免在意她的家人,除了她之外,她家人的处境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敛襟往前踱步,暗暗思量,他的难处在于保全整个马佳氏一族的安危,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他暂时还想不出万全之策。

她花盆底叩响在地砖上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湛湛驻足把他拉回身,“王爷,”她眼仁儿剧烈晃动着,几乎要跌出眼眶,“您知道蝎了虎子被按了尾巴之后怎么逃生的么?”

他凝视她,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说起蝎了虎子了,不过还是颔首道,“断尾逃生。”

湛湛嗯了声,勉强抿出一丝笑,“挣扎再挣扎,直到活生生的挣断尾巴,尾巴丢了没关系,命还在……”

允颀收紧视线,他大概有点猜到她的意思了,湛湛走近他,仰起了脸,“奴才不愿让王爷为难,云贵总督如果还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已经无药可救了,他不顾马佳氏的性命荣辱,只为追求自己的野心报复,我马佳氏又何必在意他的死活,奴才是清白的,凭什么担惊受怕的受皇上质问?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必要的时候自断其尾才是我马佳氏唯一的出路。”

她嗓音清浅,口吻中的那份决绝却高亢带韵,局窄的甬道限制不住,溢满整个苍穹。

允颀被她的话所撼动,她果断有远见,懂得取舍,最重要的是她体谅他所面临的艰难,就像她说的,她不愿让他为难。

“你大伯若还是这般亲近外藩的嘴脸,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自断手足不是丢人的事情,你我都不必内疚。我们能做的就是保全现有的家人。不管以后云贵总督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咱们一起想法子让马佳氏跟他划清界限,事关他的前程,生死有命,由他自己做主便好。”

湛湛咬着牙点头,他扶正她震歪的头冠,手指沿着她的耳垂划过,无意中拨得她宝石耳坠叮当作响,“当初是我下了套儿把你套回王府的,摘你盖头那时,你哭得没个鼻眼儿,本王自认倒霉,觉得自己取了个不识事儿的蒙眼瞎,后来才发现是我有眼不识珠,看走眼了。”

诚亲王一贯如此的性子,即便要夸也是欲扬先抑的派头,先损上几句,再给些好话。

“王爷要这么说,奴才也有话要坦白,”湛湛站在暮霭黄昏里,眼波如流,“之前您设了计框我,我觉得您是尿鳖子盛酒,心眼儿可太坏了,后来您疼奴才,关照奴才,奴才才识得您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儿上冷,内里热,奴才这会儿不后悔嫁给您了。”

这就是正经回应他之前问的那个问题了,之前他问她后不后悔嫁给她,她当时肚子里可能只惦记着吃没张口,现在有答案了。

正好处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沐在大片光鳞下,倾吐的字话也被渲染的温暖动人,她身后那座宫城看上去也没那么复杂了。

“湛湛,”他拉她到身边来,眼睛里残留着最后一线光晖,“从权力欲望的漩涡中淘澄出来的两个人遇到了一起,是偶然也是必然,之前我不相信所谓的缘分,但是跟你,我信奉一个词,叫做命中注定。”

完了,湛湛怔怔的望着他,脑子里搜罗了一箩筐的话,都没能拼凑出比他的话更深情的字眼儿。

花盆底悄悄地垫了起来,她吻上了他的下颌,蝶翅飞过花丛似的,轻轻的掠了一下,就飞远了。

他望着她落荒而逃,袍底荡漾出涟漪,一瞬间还未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会给泰安一个好结局的

第51章 万寿节(5)

湛湛受花盆底的拘束,刚迈开没几步,他的袍尾就漫过了她的裙摆,诚亲王从身后探手拉住了她的肘弯,把她拨转回了身。

明明是很轻柔的力道,她往回扯了扯手腕却挣脱不开,湛湛心生懊恼,方才她就不该招那一下,她自认也算是个大方之人,无奈在感情上,诚亲王是个强劲的敌手,她周旋不过他去,不自觉面儿上就羞赧。

他袖头的缎绣云龙衔住了她袖口的绸绣云蝠,穷追不舍,“这回换我了。”

“啊……”湛湛左右躲着他的眼神,吞吐道:“没必要吧王爷,奴才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人来份往的,跟我客气什么?”他嗓音被夜风吹得微哑,轻轻拂过她的耳颈,“皇上那番垂询你回应的甚为出彩,本王不褒奖你,像话么?”

两人鼻尖挨在了一起,湛湛轻轻倚靠着宫墙,指尖往上划,陷入了他肩梁上的朵云绣里,他的吻落了下来,带着月夜的呢喃,温柔延展。

这一次的吻,更像是悬垂于花叶尖端不忍脱落的一滴露水,滋味眷恋。

渐渐地响起了夜晚的虫叫声,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轻笑了起来,手牵着手在月下走。

在云贵总督这个关键的问题上说开了,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商量,但是提及泰安公主,诚亲王眼里的光有些黯然。

湛湛叹了口气,“皇上不该那么对待泰安公主的,就算陌生人之间也要相互担待面子的,更何况是自个儿的亲妹妹。”

“正因为是皇帝,所以无需顾及任何人的面子,”诚亲王道:“湛湛,皇帝他是九五之尊,他的话不管别人是否认同,都是天意。虽然这次他对泰安的做法有失偏颇,可在削藩这件事情的态度上,他的立场没有错。任何一个有担当的君主,为了江山永固,都不会容许国土境内出现分裂。”

“可平西王又何尝是枯朽之辈呢?瞧他的态度,并不像是轻易就能弃甲投戈的样子。”湛湛停下步子看向他,“奴才担心泰安公主,王爷您也同样在意,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折中迂回的法子?一头是朝廷,一头是夫家,公主夹在当中,真的太为难了。”

“也许会有,”他抚停她被夜风吹动的鬓发,“收藩的进程横冲直撞,只会收效甚微,眼下这个阶段恐难打起来,而且皇帝的手法一向缓和,均是从细节入手,这次是抬高云南普洱的岁贡税缴,下次可能会使招儿剥夺云南境内所有的茶业,在这个过程中,也许能找到让他们双方和解的法子,”接着话锋一转,“也许没有。”

一切都没有定数,湛湛默叹了一口气,酒窝里有浅意的笑,“甭管怎么着,奴才会陪着王爷,咱们一起走下去。”

“湛湛,”夜色迷离,沉降在他的眼底,“我带着你从这场博弈里杀出一条血路,你怕么?”

他眼里的光落在她的眼底,湛湛深深望着他摇头,“不怕。”

西一长街的尽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人回身看,一团孱弱的光晕缓慢移进,三两太监打着灯笼引路,御前太监魏尚走近,一抖蟒袍打个千儿道:“奴才给三爷,福晋请安,两位主子吉祥,万岁爷请三爷上养心殿议事,请三爷随奴才移步。”

听是皇帝宣召,湛湛摆正诚亲王腰间的荷包,催促他道:“王爷您快去吧。”

允颀不放心她,“那俩丫鬟没跟着,我先送你回漱芳斋。”

湛湛往身后看一眼,回过头笑道,“这又没走多远,走回那道门就又回殿里了,王爷不必担心奴才。”

诚亲王还在犹豫,新婚的小夫妻俩卿卿我我再拉扯不下,养心殿那边皇帝怕是要等不及了!

魏尚上前咳一声儿,“三爷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奴才这头有人,让他们送福晋回漱芳斋。您跟奴才上养心殿。”

湛湛忙出声道,“不必劳烦谙达。”说着捞起诚亲王的袖子扭身儿跺脚,“这么短一段路,奴才还是认得的,您快别磨蹭了,让万岁爷等着多不好。”

这位福晋一顿撒娇瞬间把诚亲王说服了,又低头咬耳朵叮咛了一阵才转过身走,魏尚暗呼谢天谢地,心里纳罕这诚亲王平日里入军机处甚至在皇帝跟前都天天摆出一副冷脸子,好歹一高高在上的亲王,怎么跟自己福晋那般粘缠的样儿。

从西一长街到养心殿还有段脚程,他跟上诚亲王侧身的位置,两人照面儿的回数多,也算相熟,于是便自然而然的跟这位王爷攀谈起来,“三爷大婚这么些时日,奴才还未正式当面跟您道声喜呢。奴才瞧福晋也是位聪慧人,怪不得您二位如此恩爱呢。”

说着委婉哀叹一声,“若是万岁爷能有三爷这份福气就好了。”

诚亲王斜眉朝他看了过去,“公公这话言过其实了,皇兄后宫粉黛无数,只有天下爷们儿艳羡他的份儿,何时轮到他来眼热旁人?”

魏尚又叹气,“您别瞧皇上胸怀天下,万岁爷的心里却是容不下一个人的,后宫的娘娘虽多,能贴心窝子跟万岁爷说话的却没一个,奴才心疼万岁爷,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像三爷一样,找到一个知心人,每日散了朝,跟姑娘两人坐到一处简简单单聊着家常,或许前朝那些事儿就不会那般滋扰万岁爷烦心了。”

允颀之前从未关心过皇帝的感情生活,兄弟之间唯有政见来往,现下听魏尚这番描述,不禁生出意外的感慨,坐在金銮殿宝座上的那个人,坐拥天下,谁能想到他却在爱情上苦于空虚?

一路聊着至达养心殿,与以往无常,敬亲王总要比他先到,已经坐着等他了,看见他来,亲手给弟弟倒茶。

等他给皇帝他们二人见过礼坐下身,皇帝抬头靠在龙椅上道:“大晚上找你们来,实在麻烦二位了,其实也无大事,批折子的时候方想起,靖南王恳请撤藩后,朝廷跟福建交接的这个人选,迟迟还没有甄择下来,这其中牵扯到兵权,靖南王府的家产底细,交给外人代办朕不放心。”

话头撂在这里,敬亲王只得捡了,看了眼允颀道:“交给外臣办皇上要觉得为难,臣弟们愿为朝廷效力,又不是两姓旁人,您尽管差遣。”

皇帝目露感激之色,“朕也是这般想的,等万寿节结束,朕再拟定几个人手跟随你们南下,如若二位没有异议,此事就先暂时这般定下了。”

见诚亲王的面色难得一见的有些踟蹰,皇帝问:“你王府上可有什么难处?”

诚亲王品着茶,眼眸低垂望着杯口,“倒谈不上难处,只是臣弟方完婚不久,此番南下,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王府。”

这下轮到敬亲王跟皇帝对视了,敬亲王满口鄙夷,“什么放心不下王府,我瞧你是舍不得你的那位福晋,”说着眼睛一眨,捞起他腰带上的荷包,“这回的荷包好看嘿,府上哪位丫头绣给三爷您的?”

诚亲王拍掉他的手,“别动,动坏了二爷赔不起。”

“哎呦!”敬亲王啧了声道,“这么金贵呢!压的三爷胯都提不动了吧!?”

皇帝听他们哥俩儿闹,起身从桌案后绕步出来,斜靠在了桌案前,侧身捡了一本奏折翻看着,很随意的问道,“靖南王府家的淳格格,你们有谁瞧上眼的?”

敬亲王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儿,差点没喷出来,他抬袖捋了把唇,咳嗽着道,“……别,您可别打臣弟的主意,您又不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福晋,整个一孙二娘的凑性儿,可别让人家格格上我王府里头受委屈了,再说臣弟也不情愿认靖南王那老藩王做丈人杆子,人家龛儿大,趁的我没面儿。臣弟现在那位岳丈挺好,见着我还总得冲我低头,皇兄何必给臣弟我找不痛快呢?”

敬亲王这边横竖说不通,诚亲王这边也不容易对付,“臣弟的王府又不是鸡毛野店,任谁都能住的,更何况靖南王府的格格未必肯自降身份甘愿做侧福晋。”

“这个不是问题,”皇帝道,“靖南王说不是嫡福晋并无所谓,只要不是滕妾之位便可。”

诚亲王态度很坚决,“臣弟不管他什么态度,我不答应。”

皇帝抬眼望过来,“当初对待马佳氏你也是这样的态度,现在换做淳格格,想必也没有难处。”

“皇兄别拿旁人跟湛湛比,”诚亲王的杯盅落在了桌上,眉头紧锁了起来,“任何事情只要是您交托的,臣弟不会不答应,但是这件事情上,恕臣弟无能为力,有再一没有再二。”

皇帝举杯,目光悠长,“看来朕当初强扭的瓜秧子,结果儿了,你倒是吃得香。”

“别介,”诚亲王针锋相对,“臣弟不会跟你说谢谢的,至于淳格格,入了我王府,必然会被臣弟辜负,皇兄还是另外给人家指一条明路为好。”

敬亲王扣着头皮,觑向皇帝,“真不成您接手,收到您那后宫吧?您跟臣弟二人比起来,我寻思人靖南王更想跟您做亲家吧。”

皇帝沉默,垂眼望着金釉墁地砖里的光火跳动,半晌道:“朕何尝不是如此,朕已经辜负了太多人心,不忍再额外添加一个。徒增淳格格到朕的后宫,也是纯粹辜负她的年华。还是不不必了。她最终的归属,等日后跟两宫老主子商议以后再做决定吧。”

魏尚在一旁默默侍立着,听这话抬起头,刚好碰见了诚亲王的目光,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复又垂头下去。

允颀读懂了他的意思,皇帝对淳格格没有感情,他的这位哥哥缺的恰巧是份情爱,调转视线又看向皇帝,这位年轻的帝王一身明黄,周身星云十二章的彩绣热闹非凡,投射在地砖上的却是形影单只的影子。

第52章 万寿节(6)

湛湛望着诚亲王一行人走远便转过身往回走,夜晚的风同清晨的一样凉,或许也是因为身旁没有人遮挡的缘故,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宫墙两侧间隔点着石座的铜灯,一匹一匹的光融在一起,充盈西一长街的整个甬道,打百子门外,一人穿行而过,驻足站在了光河的尽头。

湛湛步子沉了下来,然后锲在了原地再也抬不开脚,虽然面容模糊,她还是认出他来了,他是她镌刻在幼时记忆里的一个人,一段时间忘了,再出现时总还是能回忆起来的。

只是他的出现有些突然,湛湛的脑子像腐朽的器皿,瞬间生满了铁锈铜绿,没有丝毫的空隙容她思考。

郝晔立在门上也同样望着她,她身上多出一种跟之前不一样的韵味,湛湛的个头在姑娘中不算矮,配着纤细的腰身,亲王福晋的头冠,像一小尊佛塔,端庄得体。

之前的她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现在她的肢胯间却附着着女人的风情。

她站在光河的中央,眉眼被荡涤的艳丽无常,只是眼神空洞,仿佛对她来说他仅仅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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