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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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中更鼓声悠然的传来,夜色如墨肆意泼洒,高挂的银月周围几颗微小的星星散发着光芒。
此时此刻,坐落在春熙路上的秦府中。
“……公子,事情便是这样了。想来,背后那人该是看出了些端倪才会如此作为。这样一来,就比我们预计的时日提前了些。”
墨台汇报完打听来的消息后,便眉头紧皱的站在原地。
“什么?”一旁的墨砚听了后,吃惊到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放大。
矮几处正执子落棋的和峤也停了手上动作,微蹙了眉,盯着墨台,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有人冒充墨砚提前去国公府递了假消息?”
“是,公子。方才我去时,府上竟已经换上了丧幡。”墨台点点头,面色不甚好。
且不说消息是真是假,只单论请仵作来确认那所谓的跌落崖底的尸首是不是公子的时间都不够,国公府便这样心急的挂上了丧幡。
想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恐怕正中国公夫人的下怀吧,仿佛迫不及待想要昭告天下。墨台想着想着,竟有些心酸,替公子感到不平与委屈,一边补充道,“想来,现下消息已经传遍京都了。”
和峤却没有这么多想法,以他的心智自然知道国公府这番作为是何意。
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因着背后那人实在精明,打乱了他的布局,却也无大碍,只是与他的布置提前了几日罢了。
此时,他无心再去想这些了,在听到墨台说消息已经传遍京都时,就立时站了起来。
墨台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迟疑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去寻嘉歆。”和峤眼神担忧,抿紧了唇,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只留下屋内墨台与墨砚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神有些担忧的对视了一眼。
天色如此晚了,公子这时去寻嘉歆小姐。他们倒是不认为公子会对嘉歆小姐做什么,只是……
嘉歆小姐会否对公子做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不管公子是国公府世子时,还是秦云先生时,嘉歆小姐可都是多次夸过公子秀色可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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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在墨砚墨台心中已是这般形象的嘉歆,虽然一双明眸哭的红肿,眼带血丝,可情绪已渐渐的稳定下来了。
紫檀描金琉璃屏风后,浴桶中的热水氤氲起的白色雾气袅袅升起又消散。
嘉歆正浸坐在一只香樟大浴桶中,微仰了头,一头长发半湿的沾在雪白细腻的玉背上,却也不伸手打理,只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将自己往下更沉了些。
她伸手轻触胸前佩戴的暖玉,阖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微颤。
她不信,所以她在等,等一个人。
等她自年少时就放在心里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人。
这个人在她少女时做的一个又一个旖旎曼妙的梦中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梦里的他从来没有具体的样貌,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教人看不清也捉不到,但常常用他清朗温润的嗓音,浅浅的喊她嘉歆。
嘉歆想,如果他来了,她一定要揭了他的面纱,瞧瞧可是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竟这样瞒她。
可是,若她猜错了……
一滴清泪滑落,嘉歆摇摇头,甩去那些胡思乱想,她不敢去想那另外一种可能,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
祈祷她年少的梦不要破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咚咚——”木窗外有敲窗户的声音传来,嘉歆立时睁了眼,扭头盯着那扇木窗。
屋外,和峤看了眼天色,又看着屋内通明的灯火,有些焦虑的轻扣了扣窗。
他知道这么晚来寻她很不妥,可是他怕她已经得知那个消息,心中实在难安,见屋里一直没有动静,和峤犹豫了一下,再次抬手欲敲窗,便听见里面有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在穿衣。
嘉歆穿好了里衣,随手拿起一旁从不离身的宝刀往窗户处走去。
“啪嗒——”伴随着木窗被大力打开,一柄宝刀也同时架在了和峤的脖颈上。
和峤定定的看着眼前双目红肿面无表情的少女,不闪也不避,轻声喊她,“嘉歆。”
嘉歆冷冷看他一眼,收回手上的宝刀,“进来再说。”
转过身后,方才还没有任何表情的俏脸终于憋不住露出了盈盈笑意,但很快又隐了下去。
窗外和峤有些懵的看着已经往里走的嘉歆,又看了看咫尺之间的木窗,想到方才嘉歆冷漠的态度,没有多言,单手一撑窗沿,利落的翻身进了眼前这处萦绕着淡淡暖香的少女闺房,转身小心的合上木窗。
嘉歆安置好她的宝刀,早已抱着胸站在那儿,看准他关上窗转过身的时候,突然上前逼近他,伸手来摸他的脸。
和峤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背部抵上身后的木窗,低了头看向几乎靠在他怀中的少女,捉了她乱摸的小手,“嘉歆,是我。”
嘉歆被他捉住作乱的小手,颇有些气恼,灵动的大眼瞪了他一下,想要挣开他的手,可和峤用的巧劲,力气虽不大她却挣不开,不由愤然道,“快让我摸摸!”
她语出惊人,和峤听了不由得耳根微红,她刚沐了浴,身上还有淡淡的花香,或许是因为匆忙只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半湿的青丝滴露下的水珠顺着雪颈一直滑落,直到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不见踪影。
和峤别过头轻咳了一声,温声道,“嘉歆,我易了容的。”
和峤怕弄疼她,便微松了力气,可嘉歆才不管他说什么,奋力挣开他的钳制,乘机伸手摸向和峤的脸,顺着脖颈周围摸索了一圈。
嘉歆微蹙了眉疑惑,怎么不带面具也能易容吗?
和峤被她小手摸得不自在极了,连着白皙的喉结都泛起了可爱的微粉色,却也不做抵抗的任她上下其手,此时看出她的疑惑,垂了眼看着几乎靠在他怀中的满脸困惑的少女,轻笑了笑,出言解释道,“是药水。用水溶了即可。”
“哦?水洗了就行吗?”嘉歆听了,顿时来了兴致,兴冲冲的拉了他就要往屋里屏风后的浴堂去。
和峤本顺从的依着她由她拉着走,眼看着方向不对,见她竟要拉他往她的浴堂去,连忙出言制止,“嘉歆,不……”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突然的一个大力往那儿方向一拽。
来不及了。
触目是撒了点点花瓣的奶白色浴汤,零落散了一地的少女衣物,还有一室的暖香。
方才,她就是在此沐浴的。
和峤心中默念非礼勿视,偏了头不再去看。
嘉歆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要瞧瞧和峤的真面目,像一只乱撞的小鹿绕着屋子找了干净的面巾和清水,拽着和峤的衣袖,将他按坐在一旁的金丝楠木靠背椅上。
她沾湿了面巾,轻轻捧起和峤的脸,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他脸上易容的药水。
她离他那样近,两人的鼻息缠绕着,和峤阖了眼帘,乌漆的睫毛颤了颤,配合的扬了脸方便她动作。
光洁的额,秀气的眉,明亮的黑瞳,挺立的鼻梁,泛着红泽的唇……
嘉歆怔怔的看着眼前逐渐露出来的脸,有一瞬间恍惚,和她想的一模一样呢。
真的是他,和峤。
嘉歆松了手上握着的面巾,抬手去碰,感受到指尖下温润的触感,突然憋不住的哽咽道,“和峤你个骗子,大骗子!说好回京后让我看个够的呢!扮作那劳甚子幕僚秦云不与我相认!”
嘉歆越说越委屈,珍珠般的泪不停滚落,她挪开手反手擦了脸上泪痕,背过身子赌气道,“现在我看也看过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和峤见她哭了时就有些无措的站起来,绕到她面前,低了身子哄着解释,“嘉歆,不是这样的。今日……”
“我不想听!你可以走了!我知道,你无非便是怕我缠着你不放罢了!”嘉歆气愤的口不择言,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措辞,张了张嘴又不想多说什么,反而觉得更加委屈了,泪珠滚落的速度比方才还快了些。
和峤眼带焦急,见她不听他解释,还不停的哭,伸手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一边哄她,“别哭,别哭。嘉歆,不要哭。”
但……或许是女人的一种共性,他越温柔的哄着,嘉歆便哭的越凶。
他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焦虑,也不管她听不听,握了她捂着耳朵的小手,娓娓与她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这次国公府世子假死的计划。
……
嘉歆静静的听完了他说的话,虽然她本就猜想他该是有些苦衷,但不曾想竟有如此之多的背后原委迫得他不得不这样做,甚至他的计划中从来都是考虑了她的安危的。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懂事极了,面上却又偏头扬了下巴,假装勉强道,“若,若真是你说的这样,便勉强原谅你啦!”
和峤好笑的看出她的小心思,提醒她,“非我有意瞒你,教你伤心。方才我说的一席话都写在了今日给你的小圆筒里。想来你还未来得及看。”
嘉歆记得那张小纸卷,她正要打开看时便被采月叫了出去,还真是不凑巧。
她抬头瞄了两眼和峤,又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两眼。
和峤被她看的眼底染上一片薄红,只觉得屋内热极了,“嘉歆,天色已晚了,我该离开了……”
嘉歆伸了一指比上他的唇,不让他接着说,“嘘,别说话。我要你在这儿陪我到丑时。”
“丑时?不行。”和峤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她年少单纯不懂事,但他不能顺着依了她。
嘉歆就知道他会这样拒绝她,垮了小脸幽怨的看他,一言不发。
和峤看着她鼓鼓的小脸,失笑道,“陪你到子时好吗?”
他话音刚落,嘉歆就露出个得逞的笑容,推了他坐回一旁的金丝楠木靠背椅上,自己却就着地儿蹲了下来,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双手搭上和峤的膝盖,仰头问他,“先生,可还记得您欠着我什么呢?”说罢,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和峤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脸上升起了火烧云。
嘉歆见和峤不说话,就知道他这个闷葫芦不会回答她了,她轻哼了一声,伸手将他从木椅上拽了起来,自己稳稳当当的坐了上去,扬了下巴道,“你真小气,小气鬼!那替我绞发总行了吧。”
和峤没忍住笑了下,只觉得她这副小模样可爱极了,揉了揉她的脑袋,伸了长臂自一旁的木施上拿了一条干净的面巾,小心的将她长发撩起,动作轻柔的替她绞着发。
时漏一点一点落下,窗上剪影随着灯烛忽明忽暗,屋内少年手上动作轻缓,将困倦得睡着了的少女小心的抱到里屋的黄花梨月架子床上,替她掖好被角,理了理她睡的绯红的脸颊旁的碎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