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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热浪翻滚。
宁远将军府的园子里一丝清风也无,烈焰之下,园子里的青石板都往上蒸腾着热气,整个园子看不到一个人走动。
这园子占地不小,此时满目苍翠,娇花开得正艳,可却无人有心赏景。
整个园子里只有知了蝉叫得最是欢快,只是让人越听越是烦燥。
园中高大茂密的枣树下,几个小厮围做一圈,齐齐仰着头朝上望着,那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直淌。
滴在眼睛里,辣得人睁不开眼。
只是谁也不敢放松了。
拿袖子抹把脸,又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身上的衣裳早就湿透,此时也无人在意。
一群人此时围着这一颗枣树不离不弃,不知情的还以为等着树上掉元宝呢。
顺着小厮们的目光往树上望去,高大的枣树上,浓密的枝叶下,离地六七尺高的枝丫上赫然趴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锦衣华服,长得圆滚可爱。
这孩童此时半个身子趴在枝条上,两手圈抱着枝干,两腿往下垂着,一脸委屈和倔强,眼睛灵动,正稳稳地趴在那里与小厮们对峙着。
让人见了倒是不由得要夸一句好定性。
只是树下的人却是急得嗓子冒了火。
“小少爷,您快些下来吧,小的求您了……”
“是啊是啊,天儿这么热,咱们还是快些回房去吧,这树上哪有房间里舒服啊……”
一群下人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房间里小豆子早就准备好了冰盆,还有冰好的沙壤西瓜。还有冰镇绿豆水管够,都是小少爷喜欢吃的呢……”
“是啊,一会冰该化了。少小爷,您就快些下来吧……”
“不下,就不下!打死也不下去!”
男童一脸的倔强。下人越是劝。越是抱紧树干不动。
实际上,若细看小子的眼睛,早就憋得通红了,只怕下一刻就要委屈地掉金豆子了。
他早就趴得僵硬了。
身上的衣服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难受哦。
好想抱一抱凉凉的冰盆啊,再啃几口好吃又止渴的大西瓜。嗯,几口怎么够?他定是要吃上半个的,不。是要吃一整个!要又大又甜又沙的!谁也不能跟他抢!
小子光想着想着,口水就差点掉了下来。伸着粉嫩的舌头往嘴唇上舔了舔,只是奈何越舔越干啊。
哇,爹爹,你快来救救小儿啊……
小儿好想吃大西瓜啊……
树底下一个奶妈子模样的婆子这会也是急得团团转,这小少爷又犯倔了。
早上在外闯祸惹恼了夫人,这会夫人可是不会来劝他的。要是小少爷一会出了什么事,她可是要挨板子了。老爷发起怒来。可怕得很。
那妈妈不由自主地身子抖了两抖。拿着帕子又往脸上抹了一遍。
这大热天的,小主子在树上遭罪,她们这些下人在树下陪着受苦。她手里的那张帕子都快挤出水来了。
奶妈子不时往树上看两眼。又抻着脖子往园外张望两下,一边抹着汗一边朝上劝道:“小少爷,听妈妈的,下来吧,啊?小少爷饿了吧?午饭都还没吃呢,下来妈妈陪少爷去用饭好不好?就做少爷喜欢吃的肉丸子好不好?”
见小祖宗嘴里咂巴了两下。心里一松,那肉丸子可是小祖宗的最爱,每顿都要吃上两个。
奶妈子见他松动,又缓言劝道:“妈妈这就让人去做肉丸子好不好?老爷去了京郊的兵营,只怕要天黑才回得来呢。咱们先下来吃饭啊?”
这位奶妈子此时急得不行,汗湿衣背。这小祖宗早上就没吃几口,在外玩了这大半天才回府,如今早过了午饭时间了。
这小祖宗犯起倔来,还真是非老爷出手不可。可老爷这一时半会的哪里会回来。
而树上挂着的男童听了奶妈这一句话,一张小嘴顿时就瘪了起来,哭丧着脸问道:“郑妈妈,爹爹真的要天黑才回来吗?”
见郑妈妈连连点头,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眼睛转了转,又惨兮兮地问道:“那姐姐和哥哥呢?”
那郑妈妈见他愿意说话,很是高兴,忙回道:“小少爷忘了吗,大小姐随着两位舅奶奶去城外的宝相寺去了,也要天黑才回来呢。大少爷在书院,只怕也没那么快回来。小少爷,我们先下来好不好?一会夫人要是来了,怕是小少爷要挨罚啊。”
本来听到家中无人救他的时候,正有些松动,想着要不要下来,肚子实在太饿啊。可又听到夫人二字,小童又抱死了枝条。
“不下去!下去娘要打我屁股!我就要在树上等爹爹回来!”
郑妈妈一听,差点就跪下了。
一群人见劝不动小祖宗,又见劝不来夫人,无奈何,只好陪在树底下当雕像。
天热啊。
一群人在树下无计可施。
而正房里的乔明瑾听得下人来回禀,却是丝毫没有心软。
这孩子不给他一点苦头吃,怕是不会长记性。
乔明瑾想到顽劣的小儿,头又疼了起来。
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想起前事,好像她不过才从益州出发来京……这一进京寻夫,就在京里扎下根来……
转眼十年就过去了。
这十年里,她为岳仲尧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岳青瑛,今年九岁了。一生下来,这被岳仲尧视为掌中珠。
乔明瑾还记得她生瑛儿时,岳仲尧不顾下人的阻拦,硬是要闯进产房来陪她,定要看着孩子出生。最后还是乔明瑾把他劝了出去。
瑛儿还在她肚子里时,岳仲尧就在琢磨孩子的名字了。
岳仲尧没念过几年书。肚子里墨水有限,可他又非要自己取一个响亮的好名字。一有空瑕。便日夜琢磨。
当初琬儿生下来时他不在家,青琬的名字还是乔父给取的。他既感激又有些耿耿于怀。这个儿子他可是盼了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他可不愿假他人之手。
连乔明瑾都不让过问。
乔明瑾每每看到他咬着笔杆子在书案前拧眉沉思时,就觉得好笑。
每每要凑过去看他又划拉了什么好名字时。岳仲尧总是在她来之前就趴到桌上捂住案上的宣纸,一脸通红,死活不让她看。
嫌自己的字写得太难看,怕乔明瑾看了笑话。
其实自他进京以后,有闲暇时,他都在看一些书,认一些字,有空也会练练字。那些兵书也不再需要乔明瑾帮他解释了,字也写得越来越好看。起码跟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兵营里的同僚比起来有文化得多了。
如此便一直到了瑛儿生下来那天。
乔明瑾被送入产房后,他就在产房门外团团转。事实上从乔明瑾产前几天他就专门请了假在家里陪着了。闹得兵营里一堆人笑话他。
那天他陪着乔明瑾在门外吃苦,到最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掌都不知道……待孩子生下来,便一脸欢喜的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谁也不让碰。
就喜滋滋地抱着。兀自笑得跟个傻子一样,闹得下人们偷偷笑话了好久。
最后这个儿子被他定了名字叫青瑛。
瑛儿生下来之后,因为乔明瑾要自己喂养孩子。岳仲尧便与乔明瑾同吃同睡,在乔明瑾坐月子时也没有分房另睡。
那时候孩子夜里要起来吃奶,有时候乔明瑾困得实在起不来,就都是他起来抱了孩子放到乔明瑾的怀里喂的。
待喂好了,又给孩子把屎把尿,有时候孩子吃饱了不睡。他还陪着儿子一起乐呵。儿子睡了,还一个晚上盯着儿子傻乐。对瑛儿实在疼爱。
如今瑛儿九岁了,岳仲尧因为自己小时候家里穷没能上学堂,一直引以为憾。瑛儿才四岁就请了先生来家里启蒙了。教了两年,又给孩子择了书院,送瑛儿去了书院。
乔明瑾觉得孩子太小,要晚几年才送去书院,他都没同意。说儿子没一个文采斐然的老爹,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乔明瑾最后也就随了他。
瑛儿那孩子倒也明白父亲对他的期望,很是懂事听话,读书也刻苦,也很能下功夫在功课上。书院的先生们也经常夸赞他。
岳仲尧每每喜不自禁,跑到同僚中吹嘘,引得一条街同住的武将家的孩子也弃武从文了起来。
岳仲尧想着他一个人在京城打拼,也没个姓岳的兄弟相帮,鉴于此,每晚苦苦造人……巴不得乔明瑾给他生十个八个儿子出来,以后好相扶相持,互为臂膀。
在瑛儿三岁时,乔明瑾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后来起名“青琤。
岳仲尧对这个小儿子同样爱若掌珠。生下来时抱在怀里不撒手。恨不得与小儿同吃同睡。
只是乔明瑾生下琤儿时,奶水不够。而琤儿又太能吃,比他哥哥能吃得多了,而且才吃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哇哇哭着要吃的。
当时乔明瑾吃了不少下奶的东西,岳仲尧也亲自跑到安郡王府,拜托郡王妃在太医进府时帮忙问一问下奶的法子,不顾王府一众人取笑他,愣是抄了满满一大篇下奶良策回来,让下人给自个娘子好炖了吃。
可乔明瑾吃了许多,还是奶水不足。后来没办法,她只好停了奶,请了一位奶妈子专门给琤儿喂奶。
岳仲尧见她闲下来了,又是下苦心造人。只是这十年来,她也就得了瑛儿和琤儿两个孩子。
不知是儿子太过稀少,还是岳仲尧对孩子太过稀罕,待两个儿子如珠似宝。
瑛儿还稳重些,琤儿却活泼好动。从小就喜欢跟在他爹屁股后面看他耍棍棒。岳仲尧觉得小儿像他,越发喜欢,纵惯着这小儿子。
琤儿时常骑在他肩上当马骑,而岳仲尧也丝毫不顾下人们诧异的目光,父子俩在一起乐呵得很。
别人家是慈母严父,而在他们家,却完全相反。乔明瑾为了不让两个儿子被岳仲尧养歪,只好扮起了严母的角色。
两个儿子经常能和父亲玩闹在一起,撒娇要这要那,但在乔明瑾面前,却乖乖顺顺的像只绵羊。
而这小儿子此时还未上书院,还是请的先生在家里教学,他很是羡慕哥哥能日日出府。便仗着父亲宠爱,时常偷偷跑到外面去玩。
他们家住的这条街,一条街住的都是武将的府第。那武将家的孩子又不像文官家的孩子那样拘得紧,于是时常能看到一条街上,一群孩子呼啸着在一起玩闹。
那岳仲尧疼孩子,别人家可能给孩子玩的都只是一些木头剑木头枪这些,而他见小儿喜欢耍拳脚,高兴不已。从小儿才会走路的时候,就亲自到兵器铺子给小儿订做了一整套小一号的真刀真枪。
惹得小儿越发得意。时常拿到巷子里显摆,也越来越多的孩子喜欢跟他玩在一起。
这玩得多了,便总会有冲突,这不,今儿便又闯祸了。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