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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是个宽以待人,懂得体贴的好老板,福利到位,尽量不安排加班。
他从底层上来,知道做人做事的辛苦,希望下属提到他的时候能有更多正面的评价。
不过往往事与愿违,大家似乎对他的感情生活更加好奇,滥情,花心,时常换女伴,近来再提的时候,还加上了吃软饭的标签。
严家那谁谁最近老来,谁是谁的新宠还不一定……总有些声音进到耳朵里,不过实话实说,来到这个年龄,坐到这个位置,其实许多东西已经困扰不到杜希声。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么久以来,自己到底还在乎些什么,还能被什么所左右。
司机还在车上等他,问去哪的时候,杜希声想了半晌,这才慢慢悠悠说出一个地点。
司机没跟着去过,对路不熟,好不容易拐进小区的时候,绕着转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单元。
杜希声没说什么,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好不容易摸黑来到那一层,及至于开门的时候才忘了带钥匙过来。
家多了之后他已经很少带钥匙,新买的楼里也都按着现代化的锁,指纹识别虹膜识别什么的,花样百出,实在不行,打个电话,家里会有保姆来开。
现在他却被一扇门堵住了,魔怔似地敲了敲门,哪怕知道永远不会有人来开门,还是等待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个熟悉的身影把门打开,身体柔软的缠过来,撒娇道:“希声,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李晓事件发生之后,因为不想夏苒睹物思人,他们几乎逃一般地搬离了这个带给过他们许多快乐的房子。
仿佛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夏苒变得什么都无所谓起来,新房子是怎样的格局,家具是怎样的摆放,随便吧,你决定就好。继而无所谓他何时回来,无所谓他何时离开,和谁在一起,做过什么事。
她高兴起来就自己出门转一圈,不高兴了就随意坐在哪里大哭。杜希声实在无法忍受,抱着她相拥而泣,说:“苒苒,你能不能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心里有什么气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你不要这样不声不吭。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能不能跨过这道坎,再重头开始?”
夏苒是多倔强多骄傲的人啊,她想不通的事情谁也别想帮她代劳。前小半辈子所有人都宠着她,林哈哈围着她,她父母护着她,即便中间经历种种,也不过是更大幅度的增加了她的敏感。
杜希声觉得自己怎么都忘不了那一天她受伤的眼神,她特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继而指了指窗玻璃,说:“杜希声,你能让打碎的玻璃复原吗,你能让破镜重圆吗,我告诉你就算我们还能在一起,但心里的这道缝,是永远都不会长好的。”
兜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几回,杜希声靠门而站,吹着安全通道上来的过堂风,已经被冻得身体僵硬。
他搓了搓手将手机拿出来,以为是严熙婷,想着要将手机关了,看了屏幕才知道是秘书,电话里絮絮说着上次袭击夏苒那人的后续,杜希声懒得再听,说:“你让他告,尽早告,没有律师我给他推荐,找不到地方我请人陪。他夜半跟人不安好心,被旁人打了一顿,现在伤了想要我付钱?你让他趁早别做秋梦了,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他。”
秘书为难,说:“杜总,您说得对,按照道理,咱们是不该当这冤大头。但我这次越界和您说个不,这事儿啊还真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毕竟事情中间牵扯到太太。兔子急了还咬人,您要放一放,把他惹急了,还真不知道他会再做出点什么,他不就是想要两个钱吗,咱们给他,先安抚住了,下次再给他随便按个什么送进去教育他成人。杜总,您说呢?”
杜希声想了想,没再坚持。回到车上,司机问是不是回家,杜希声捂着太阳穴靠在座椅上,长长吁出一口气,笑着问:“回家?”
家在哪呢?
躺床上跷二郎腿的林晗不禁感慨,酒店再好,还是比不上有温香软玉的家里。尤其这温香软玉是又漂亮又可人,虽然对他脾气不太好,不过辣一点的女人才够劲啊。
他发了癫的将夏苒的枕头正面向下贴在自己脸上,深深一嗅,上头残留着淡淡洗发水味、护发素味、面霜味,唔,可能还有点头油味——瑕不掩瑜,每一种都是他喜欢的气味。
一边手机乱颤,林晗抱着枕头移过去,是夏苒的那一只。他警惕地听了听,浴室里还有水声,于是大着胆子把手机按亮了,果然是那最不讨喜的一个人发来的:回家吧老婆。
林晗想也没想就把短信删了,睡下来的时候心砰砰乱跳,心想这可不是你啊,林哈哈,一个人可以卑鄙,但一个人不能这么卑鄙,毕竟对方还是你铁瓷的好哥们……
浴室里头静下来,没多会儿,夏苒趿着拖鞋走出来,床边一陷,她人爬了上来,覆在脸上的枕头被拿下来,她声音不满道:“干嘛呢你。”
她一张脸被熏得潮红一片,嘴唇也是水润滢亮的,饱满可口的像是嘟嘟的果冻,林晗看得身子紧绷,两手紧扣住她肩膀往床上一摔——
夏苒尖叫:“林哈哈!”
林晗早就神魂颠倒了,脑子又混沌又清醒的想,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断了手足还能出门,不穿衣服能光屁股上大街吗?
夏苒疼得身子抽抽,想用脚揣他,可姿势固定,伸不出脚来,只好拿脚后跟砸他背,一边恨恨骂他:“臭流`氓!”
林晗收回神思,一心一意搞建设,一边喘着,一边朝夏苒嬉皮笑脸道:“苒苒,你没听人说吗,伟大爱情的开始,总得有一个人先耍流`氓。”
☆、chapter 29
女孩子懂事得早,初高中便知道情为何物,念至大学已经开始讨论爱情和婚姻间的辩证关系。
世界里永远只有一个杜希声的夏苒坚称婚姻是爱情的升华,男友跑马灯似轮换的苏珊却信奉恋爱第一。
夏苒说她是贪心,苏珊却挺认真地对她说不结婚是因为没有找到认定好的那个人,如果每个人都像夏苒一样拥有死心塌地的杜希声,谁会不想要结婚?
夏苒并不信,说她是借口:“那你说说看,什么才叫做是认定好的那个人?”
苏珊抛个媚眼,说:“这太简单了。”
“怎么说?”
“每次问自己是不是这个人的时候,我就闭上眼努力的去想象,每天早上迎着阳光醒来,身边睡着的他会不会让自己觉得吓一跳。”
“……”
初听时真的觉得不过平平,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杜希声就在身边,于是更加忽视这个问题。
直到身边人来人去,换成另一个人,夏苒自睡梦中醒来,看到林晗两手支着一张大脸,靠在离她一厘米的位置专心致志注视她时,她不知怎么就想起苏珊当年说过的那句话。
被吓到了吗,好像没有,直等他嬉皮笑脸的把手钻进她睡衣,挠她软绵绵的腋下时,她方才有所反应地挺了挺腰,说:“你烦不烦?”
哪怕经过马代的一阵缓冲,林晗时差仍旧倒得不太好,一大清早醒得能比鸡早,每到下午又开始发瘟。
此刻精神过分抖擞,把热乎乎的大手往她雪白的松软上一抓,又起了每个男人都会起的念头,翻身坐到夏苒身上,说:“苒苒,都几点了,该起床了。”
他七手八脚的解衣服,夏苒打了个激灵彻底醒过来,按着他灵活的手腕,说:“哎哎,林哈哈,我起来了,你下去。”
林晗反手去挠她手背,说:“苒苒,你领导昨晚上不是让你陪我在市里随便逛逛嘛,咱们晚点出去,先在家里做点有益身心的事儿呗。”
夏苒拧着眉:“要做你自己做。”
林晗笑得阴恻恻:“你不配合也不行,我要霸王硬上弓!”
听得夏苒脸上一阵抽抽,趁其不备,两手一抽锁定他胳肢窝,下了巧劲的挠。
要么怎说知子莫若父,知林莫若夏,十多年的战斗史不是没有意义的,夏苒对他身上每一个怕痒的地方都一清二楚。
林晗难受得一阵乱抖,笑着从她身上摔下来,夏苒已经抽出脚,对着他心窝子就是狠狠一下——
“砰”!
林晗躺倒在木地板上的时候还在想,这毛病惯不得啊,这么踢来踢去的,她千万别上瘾了。
林晗立马捂着胸腔一阵打滚,嘴里“嘶嘶”喊道:“疼啊,疼!”
夏苒已经坐起来,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夏苒刷牙的时候,林晗灰着脸从外头挤进来,t恤被脱了一把扔到洗衣机上。夏苒拧着眉,含糊不清地说:“你塞进滚筒里行不行?”
林晗面无表情地朝着镜子而站,印度洋的风将他皮肤吹成蜜色,胸肌发达腹肌有型,就是心口上一块暗色大煞风景。
夏苒笑嘻嘻地放下牙刷,漱口,擦着嘴角转身过去摸了摸:“好像是有点青了,我下次一定注意点。”
林晗一把钳紧她手,按在胸前,说:“你还想有下次?”
夏苒没能说话,他嘴唇堵过来一口咬住她的,夏苒疼得连连后退,正中下怀,林晗将她抱坐上水池,两腿将她紧紧夹在怀里。
夏苒失去重心,手往后一撑,抓紧池壁,林晗随即跟进。
吃饱喝足的时候,林晗大为称赞,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可以为非作歹的好地方,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夏苒一巴掌拍他脑门,说你少偷乐。多讨厌的人啊,害得她两手酸得不行,穿丝袜的时候抖成筛子,一边面目可憎的人还笑得更惊悚了。
他整个人口香糖似地贴上来:“苒苒,一会儿我送你上班。”
夏苒定住,大白眼翻他:“你想什么坏主意呢?”
林晗喊冤:“我没有。”
一路下楼还在一路讨价还价,夏苒说:“我就是个小办事员,你这个受人敬仰的大博士麻烦务必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我哪怕就是不忙你也不能随便跟过来。”
林晗心里别扭,闷闷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跟你说话?”
夏苒说:“能不说就不说,顶多中午吃饭的时候能混在人里聊两句。不对,我吃盒饭,你肯定有领导陪着去用桌餐。”
林晗更不爽了,脚往单元门上一踢,哪知道力气没控制好,疼得他抱着膝盖一阵跳:“我`操!”
“骂谁呢!”夏苒连忙扶着他肩膀,笑得腰都弯了:“你说你这样哪有副知名学者的样子,整个一神经兮兮的活宝!”
林晗拿肩头撞开她,说:“你走,夏小姐,麻烦跟我保持距离,以为我没你就不行了是不是?”
夏苒果然黑脸,松手,他又立马蹦跶过来将她搂进怀里,一只手紧紧锁死她脖子,下巴磕到她肩头:“我错了!”
楼道对面的停车位上有辆黑色的豪车,外观看起来挺眼熟的,牌照也很是霸气。
夏苒本想往里头瞅一眼,被林晗呼呼的热气喷得受不了,扭头推他的时候就给忘了。
***
到达会场已是人头攒动,夏苒去向主任报到,随着他在会场里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位置后,才看到林晗走了进来。
分手的时候,夏苒特意嘱咐他和自己错开时间,现在看来他在这阵空隙里也没闲着,此刻手上抓着一杯咖啡,纸杯外有一尾绿色的美人鱼。
她隔着一段距离仔细看他,他像是没有发现她,面上的表情柔和但疏离,很礼貌的跟人握手。
直到与人寒暄过最后一句,他漆黑的瞳仁忽地一晃,揪准展牌边假装忙碌的女人,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夏苒立刻冷淡地移开视线,盯着工人按照面前墙上巨大的led管。
不多会,有人站定在身后,在墙上落下道狭长的影子,主任在和他寒暄。等这道影子过去,夏苒重又回身,林晗已经不见人影,而那尾神秘的美人鱼被搁在了她的手提袋旁边。
杯身上留着一行花体的英文:。夏苒颜色不变,不动声色地拿起来喝了一口,嗯,是她喜欢的摩卡。
李晓这时候拎着两捆东西过来,主任很是关心新来的同志,问:“小李,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很重啊。”
李晓手一松,两捆东西落地上,顿时地毯上飞起灰尘。李晓拍拍两手,说:“领导,这不是前几天你要是我带过来的宣传册嘛,厅里人多,我准备放到会议室去。”
主任豁然:“对对,不过怎么就你一个姑娘搬啊,细胳膊细腿的能弄得动吗?”非常体贴地喊过夏苒帮忙,说:“小夏,你跟着小李去一趟吧。”
一双眼睛往夏苒身上扫了一番,李晓日有所思,又立刻弯腰搬东西,说:“不重,不重,拎得动。”
夏苒已经提起另一捆,低声说:“没事,应该的。”
李晓没有拦着,一手勾住捆绳,说:“谢谢了,夏主任。”
夏苒说:“客气了,喊我小夏吧。”
商场企业,遇谁都喊经理,机关事业,见谁都叫主任。李晓尊称夏苒一声主任,不代表她真的就比自己高上一级。
论资历,夏苒先来,李晓后进,但论编制,夏苒事业,李晓行政。在这当个股长都高人一等的时代,李晓完全有理由自我感觉良好。
她普通家庭,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一路往上,从事业考到行政,每走一步都用尽全力。生活将她打磨得又圆又光,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说话都爱脸红的姑娘,待人接物懂得方寸,单位上下没有不夸她聪明的。
夏苒却还是老样子,做着同一份工作,拿着千年不变的死工资,既没有再考试过龙门,也没有再往高处走。
连带着性格也是一样的乖僻,对待他人看似面面俱到,却纯粹是完成一项工作的机械化,无论是不是有过过节,永远虚浮着笑,空悬着声音。
哪怕她们曾经因为同一个男人撕破脸皮,再次见面,她还是能以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安安静静说一声: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