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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儿子已经二十五了,就是寻常人家死了原配,也没有不继弦的,皇帝关切地提起来燕王的婚姻大事,“钱氏已经去了五年了,你也当新娶一个正妃了。”
燕王就神色黯然,“儿子暂时还不想娶妻。”
儿子重情,这一点像他。皇帝看着燕王俊美修长的凤眼,真是像极了他的生母,眼神便越发温情,“你若是念着钱氏,朕看钱蕴仪长得与她胞姐很有几分神似。”
言下之意,可以娶了钱蕴仪代替钱蕴柔。
燕王摇头,“儿子视蕴仪如亲妹,确实没有旁的想法。”言辞恳切,后半句绝无掺假。
“也罢,待到端午,御河之上赛龙舟,你自己留心可有中意的闺秀,”皇帝也不强求,端午时节去看龙舟的闺秀那么多,总能见着中意的罢。
燕王低头应是,他是不介意对亡妻继续深情下去的。
父子亲情都叙过,皇帝手指轻敲在他刚才看过的折子上,笑问燕王,“都说江南好,朕却不曾亲至,未知江南民风如何?”
折子是燕王亲写的,内容花团锦簇,落在纸上的,却不如亲耳听见的直接。
“江南鱼米之乡,仓廪足,而知礼仪,百姓们十分安居乐业,”燕王的回答很官腔。他明面上是奏请为女儿寻访名医,皇帝怜惜孙女,许他出京。暗地里却也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下江南暗中访寻前朝余孽的踪迹,只是真余孽没有找到,假的倒是杀了不少。
父子俩默契地没有提徐州遇刺之事,只谈了些江南风物。中午皇帝留了燕王用膳,席间戏谑地提起燕王从扬州买了一匹瘦马之事,笑他还给爱宠假作身份。
燕王也没想过阿福的背景能瞒过皇帝,微赧道:“儿子见她年幼,不免多疼爱了些。”香如故无端失火,他父皇究竟知不知道内情呢,还是这里面就有锦衣卫的手笔?只可惜梦里他也不知阿福身世。
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皇帝并不放在心上,他提起那瘦马,主要是敲打一下儿子,他的行踪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顺便又督促了燕王一番,娶个继妃才是正经大事,皇室人丁单薄,很需要年富力强的四儿子多多努力。
饭后喝了茶,皇帝看了看怀表,不知不觉大半天就过去了,“这个时候你母妃必是在礼佛,你明日再进宫看她罢。”
贤妃每日下午都要做功课,燕王早就习惯了,点头应是,辞别了皇帝出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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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一觉醒来,床上已不见了燕王,她搂在怀里的是一件雪白的中衣。是朱公子昨晚穿在身上的衣裳,阿福鬼使神差地拿起衣衫捂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跟朱公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很迷人!
然后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的阿福刷地红了脸,她好像越来越不矜持了。啊啊,阿福捧着脸,在宽广的大床上滚了几圈才是平静下来。
跟着她就开始懊恼了,她怎么可以睡得那么沉,都不知道起床伺候朱公子穿衣,真是太失职了,要是妈妈知道她出了门子以后这么懒,一定要罚她坐缸的!
想到坐缸,阿福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做功课了,忙翻身从床上下来。
翠眉其实在阿福打滚的时候就听到了床内的动静,她避嫌地候在帐子外头,等徐夫人打开了帐子出来,才是冒出头,“夫人,你醒了。”
她这才瞧见徐夫人身上薄透的衣裳,此时日头已高,天光下,那薄纱跟透明的没什么差别了,只是一层朦胧的红,更显得肤白胜雪。徐夫人这样,饶是女儿家也不好意思多看啊。翠眉心口微跳,别开眼。
“王爷是什么时候起的,你应该叫我的,”阿福没发觉不对,随口道。
徐夫人嗓音娇软,官话也能说出吴侬软语的娇嗔感,翠眉忙取了衣裳给徐夫人披上,“王爷上朝是寅时就起了,特意吩咐了我们不要吵着夫人。”
寅时那就是天都还没有亮,阿福好心疼,又想幸好朱公子已经不需要再长高了,也不会长丑了,真是万幸。
她拍拍胸口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昨晚上预谋色。诱朱公子的衣裳,低低惊叫一声,慌忙躲到了屏风后头去,简直是落荒而逃。翠眉不会误会她很放。荡吧?她跟朱公子可是清清白白的!
躲到了屏风后,阿福又发现问题了,她探出一张红扑扑的脸,“翠眉,帮我拿一下衣裳吧。”
翠眉看她这样,好笑压过了惊艳感,哎,还是小姑娘呢。
第27章
清晨薄日疏朗, 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几只长尾巴喜鹊跳上了海棠花枝头, 叽叽喳喳地叫着。
都说喜鹊登枝, 好事临门,海棠站在花树底下,却担心那乱叫的喜鹊吵醒了徐夫人, 挥手赶着喜鹊, 口里发出轻声的, “去、去。”
昨日王爷留宿是个什么情形,早上王爷起来上朝又是个什么模样,能够近身伺候的人都看明白了, 本来被拨到淑景园来还有些忐忑的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在后宅里, 最怕的就是跟着的主子不受宠, 连带着下人也受欺负。昨夜王爷刚留宿,今儿去厨房提膳的侍女回来,都悄声议论厨房多给了几碟点心。
厨房多给的点心就像一个信号,说明徐夫人在内院里是真的挂上了号了, 只要徐夫人继续受宠下去, 淑景园的地位更加的水涨船高,下人们也跟着鸡犬升天。海棠想得更多, 徐夫人身边除了翠眉并没有得用的侍女,而翠眉又是从外书房来的, 她有机会成为徐夫人自己的心腹。
好不容易驱散了叽叽喳喳的喜鹊, 院子里就清净下来, 海棠就折了几枝海棠花,打算拿去给徐夫人插瓶,供在堂屋的青瓷花觚里。
刚回身走到门口,海棠红绣粉色桃花的门帘子一动,穿着一件淡粉衫子的徐夫人迈出门来。
海棠忙俯身蹲下。身子道了个万福。趁间隙打量了一下徐夫人,真真是人比花娇呢,只希望这样的颜色,能多留住王爷几年,徐夫人还是太小了,估计不容易受孕,等日后有了子嗣傍身,就不怕是失宠了。
阿福遇见侍女拜她,随意地摆摆手让那个穿着蓝色比甲的侍女起来,她目光落在廊下的几口大缸上,抬脚走了过去,围着那养着碗莲金鱼的大缸转了一圈。
不行,太大了,阿福用手比划了下缸沿,都比她的手掌宽了,再说缸这么大,她不小心会掉进去的,那就很丢人。
“翠眉,有没有更小一点的缸,可以摆在屋子里的?”阿福扭头问跟着她出来的翠眉。
翠眉在淑景园也是新人,闻言摇摇头,“奴婢这就让人去寻。”
海棠趁机冒出头来,问道:“夫人可是要在屋子里养金鱼?”
差不多吧,阿福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要练功,点了点头。
“耳房里有几个这么大的缸,”海棠比划了个怀抱大小,“是白瓷彩绘的,奴婢拿一个来给夫人看看?”
那么大,也勉强能用了,阿福点头,“你拿来了送进我屋子里来。”
海棠积极答应了,把怀里抱着的花交给伙伴,自己亲自去找缸。
翠眉一头雾水跟着徐夫人又进了屋子,搞不明白徐夫人忽然神秘兮兮地要找缸做什么,早膳都顾不上吃了。
很快,海棠就和一个侍女合力抬着一口半人高的白瓷大缸进来,这种缸其实不是水缸而是摆书房里装书画卷轴的缸,阿福一看就很满意,“这个就很好了,放我屋子里去。”
“奴婢叫花匠给种点碗莲养在里头?”翠眉不知道徐夫人要一口空缸放到房间里做什么,提议道。
“不用,”阿福摇头,她认真嘱咐翠眉,“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待一会儿,你不要进来了,有事在外面叫我就可以了。”
翠眉莫名其妙看着徐夫人进了内室,还很谨慎地放下了落地花罩上的帘子,真是一头雾水,小姑娘的世界,她都闹不明白喽。
阿福躲进了内室,绕着缸转了一圈,比划之后她很是满意这口缸的宽窄高矮,她坐在缸沿试了试,正正好需要微垫着脚尖,不错,跟妈妈给她挑的那口新缸差不多了。
功课本该是勤耕不辍的,她断了那么久,今日就多用点功,争取把断掉的功课捡起来。坐缸是香如故日常训练瘦马的功课之一,因缸沿窄小,小姑娘坐在上面需要努力踮着脚,夹紧了双腿和臀部才能维持身形稳定,据说这样练不仅能上腿部线条更紧实,让臀部的形状更漂亮,还能让少女的花房更加紧实。
阿福还不是很理解花房紧实是什么好处,以前只觉得练这个功很累,最怕的就是被妈妈罚坐缸。如今她自己积极主动起来,反正只要是能让她变得更美味可口的功课,就该好好练,这样朱公子吃掉她的时候才会更喜欢她。
然而刚认认真真坐了两刻钟,翠眉就在外头喊她了,“夫人,陈嬷嬷来了。”
阿福记得翠眉说过的,在燕王府内院里,陈嬷嬷是比白侧妃更有话事权的人物,只是近年来陈嬷嬷隐居幕后,不太管事了而已。
她不敢怠慢了陈嬷嬷,忙下了缸出去。
因为许久不练了,猛然这样一练,阿福被养得更加身娇体软的身子就受不住了,腰酸腿软的,走路不自觉就别扭了起来。
陈嬷嬷被翠眉请进了堂屋坐着,看见那娇滴滴嫩生生的小侍妾扭着腰夹着腿儿从内室出来,一看就是昨晚操劳过度的样子,陈嬷嬷的眉头就是一跳,她原本听说王爷忽然弄了个十三岁的侍妾回来,只以为王爷是另有安排。
今日一见,陈嬷嬷就头疼了,看王爷对小侍妾如此满意的样子,子嗣说不得转眼就有了,然而小侍妾这么娇小的身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孩子么?
穿着褐色绸衫,香色下裙的陈嬷嬷梳着干净的圆髻,发丝都拢在一顶银丝髻里,仅用了几枚赤金小簪子固定,干净利落得让人感到严肃,她平日里不苟言笑,见了小侍妾也很难突然放软和了神态,只是目光平和地看着阿福,起身行了个礼。
阿福只觉得这陈嬷嬷不愧是翠眉口中的严厉嬷嬷,她目光淡淡地看过来,她就不自觉站直了,哪敢生受了她的礼,忙侧身避让了,自己也福了福回礼,“嬷嬷。”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起身的时候腰肢酸软,不免有点晃悠。阿福暗暗懊恼,她真的不是规矩没学好,陈嬷嬷不要对她有意见才是。她听翠眉说,陈嬷嬷是贤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自梳不嫁,从燕王出生就开始照顾燕王了,那时候当今还是西北的异姓王呢。是以王爷对陈嬷嬷的情分很不同一般。当年先王妃身体不好,王爷的后宅都是陈嬷嬷管着的,直到后来白侧妃进府,陈嬷嬷才是渐渐移权给了白侧妃。但是内宅中最要紧的人事、厨房和王爷的内库,白侧妃至今都没能插得上手。
陈嬷嬷很体谅小侍妾的身子,王爷难得有个合心意的人,她看在这一点上就会多照顾小侍妾三分。等到两人坐下来,陈嬷嬷不由放软了语气说明来意:“王爷令老奴过来为夫人重新布置一下房中摆设,不知徐夫人可有什么喜好?”
她一来就留心打量了徐夫人的屋子,也难怪王爷不满,白侧妃令人布置的屋子看起来不像是王府,而像是乡下土财主的屋子,还有着新漆的油漆味道,更是令人头疼。果然是人心易变。
不过陈嬷嬷严肃的日子太久了,她以为自己的语气已经很软和了,其实听在阿福耳里还是有些生硬。阿福不敢提什么要求,小心翼翼地,“我年轻也没什么方寸,还请嬷嬷多费心了。”
陈嬷嬷看她娇怯怯地,不像是顶事的样子,便点了头,却请她在一旁提意见。
阿福以为陈嬷嬷给她布置屋子,只是换换那俗气的桃红帐子,金光闪闪的绣金线屏风,再换掉那几个颜色艳丽的花瓶盆景,哪知道陈嬷嬷真是大刀阔斧,看见内室里那张富丽堂皇的满金大床,陈嬷嬷眉头一皱,吩咐她带来的管事,“去开王爷三号内库,把那张黄花梨千功拔步床搬来换。”
又看贴满螺钿的紫檀妆奁不满意,“我记得有一套嵌牙黄花梨,还配了水晶镜子的,去找来换。”
阿福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手里捧着茶,看陈嬷嬷什么都能豪气地说换,真是小心肝儿颤颤,这是可是一尊可以随意开王爷内库的大佛,她可要小心了不能让陈嬷嬷讨厌她。
“这个缸?”陈嬷嬷很快就发现了与陈设格格不入的白瓷缸,缸上还绘着题字山水,很明显是应该放在书房里的东西。
缸可不能换,阿福站起来,“嬷嬷这个缸是我让人放的。”她一时心急,眼角余光瞥到装小绿龟的小水盂,忙道:“我有一只小乌龟要养,想用个大点的缸。”
只听说养猫儿狗儿,还是第一次见喜欢养小乌龟的姑娘,陈嬷嬷没有多想,既然徐夫人喜欢,她也就没有意见了。
等到燕王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阿福的屋子里已经是大变样了,原来是金碧辉煌伤眼睛,现在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燕王一进来就觉得神清气爽,小姑娘和陈嬷嬷看起来也是和乐融融。
见燕王回来,陈嬷嬷识趣地要告辞。燕王知道陈嬷嬷喜静,也不强留她,亲送了陈嬷嬷出门。
“徐夫人年纪还小,王爷且体谅些,”陈嬷嬷跟阿福处了半日,觉得小侍妾软乎乎又有点傻乎乎,不免怜惜她一些,出言提醒燕王,“徐夫人年纪还太小了,不适合孕育子嗣。”
为什么都以为他吃掉了阿福?难道他看起来是那么禽兽的人?
燕王无奈,却不能说自己还没有吃上肉,只好道,“我明白的。”
燕王虽是她亲手看护大的孩子,毕竟有主仆之别,陈嬷嬷也管不了燕王房中之事,她也只能提醒这一句话罢了。
陈嬷嬷想着燕王看徐夫人柔软温存的眼神,她心里很是宽慰。当年那钱氏用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死在王爷面前,王爷嘴上不说,却是存了心结,这么些年难得有个人入了王爷的眼,陈嬷嬷是盼着两人能好好的,即使徐夫人身份低微一点也没有什么了。
从淑景园出来,陈嬷嬷回到自己住的榆园就进了平日里烧香礼佛的屋子,给挂在墙上,画中凤眼修眉的观音立像点了三炷香。
那边,阿福本来还很欢喜地围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燕王转,小狗狗一样蹭着他,听了燕王一句话,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什么?见父兄?”
第28章
燕王花了半刻钟安抚听见要见父兄而炸毛的小姑娘。
他给阿福安排的徐家不是随便选的。
一则徐家家风清正, 乃是有着良善名声的乡绅之家, 更是有父子二人同时中举的佳话, 不过其父徐正峰是中举之年考了一回没中,其子徐长柏却是压着没考到了京城读书。明年的春闱父子二人打算下场,燕王对徐长柏能够及第很有信心。有个进士兄长, 对阿福也有好处。
二则徐长柏为人圆润有上进的心, 所以对认一个在燕王府做宠妾的妹妹并没有抵触, 主动劝服了比较古板的徐正峰。
第三,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徐家是燕王的人,省心。
作戏做全套, 燕王就拿了徐家家谱叫阿福背, 总不能连自家祖上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吧。
徐家是读书人家, 家谱不厚, 却也不薄,阿福一看就鼓起了脸颊,“要背这么多啊。”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前倾,呵气如兰, 燕王都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带着点奶香气的体香从她雪**嫩的肌肤上传来, 视线微微下移,还能看见她衣领下面修长的脖颈, 以及茶白色抹胸儿下隐隐约约的沟壑。
燕王就看了一眼小姑娘的眼睛,里头水光潋滟, 似春水含情, 嘟起的小嘴儿让他想到了屋外含苞的垂丝海棠, 小巧可人,微微吐露的芬芳就吸引了蜜蜂想要钻进去一探究竟。
阿福见他双眸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目光似乎专注而深情,她心口怦怦地跳起来,大着胆儿又向着燕王的方向移动了一些,把身段拗得更妖娆,娇滴滴地,“能不能少背一点嘛。”
“当然,”燕王一笑,他故意顿了顿,在阿福惊喜的目光下把下半句说完,“不能少。”
怎么可以这样?阿福气鼓鼓,但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反正她也不是为了求情少背一点,跟着就动手了,小手指勾着着燕王的袖子撒娇,“可我背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