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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公司,燕纾敲门把袖扣放在了宋谈西桌上便离开,两人对那晚的事只字不提。
宋谈西是燕纾的mentor,每一个新进公司的职场菜鸟都会分配给他们这样一个mentor,引导新人在公司内正确且迅速地成长,但宋谈西与其他人都不太相同。
他甚少与燕纾谈论任何事情,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也鲜少主动向她提供帮助,甚至曾经燕纾问他的问题,也被“这样新手的问题应该是你在进公司以前就学会如何解决的”堵了回来。比起那些能和mentor做朋友、闲时还能坐在一起喝咖啡的同事,燕纾与宋谈西的关系可以用冰冷来形容。
当然也有人劝燕纾换一个,虽然宋谈西的职位和能力摆在那里,但他眼里只有他的工作,与燕纾的关系形同虚设,何必互相浪费时间,还要进行那些根本就只是为了完成打卡的会面。同事的建议在理,可燕纾没有听从,不为什么原因,硬要说,大概就是女人的第六感阻止了她。
宋谈西真要算起来,其实是燕纾相隔多届的学长。
燕纾入学时他已毕业,甚至在业界都有了些名气。出于校友的考虑,公司才将燕纾安排给宋谈西带,但是显然,第一次当mentor的他表现得并不怎么好,至少当时的燕纾那么认为。
所以宋谈西越过燕纾的直属上司给她塞个活时,公司里的其他人倒并不那么嫉妒,顶多是觉得,他总算良心发现,照顾了燕纾一回。
一进公司就能参与项目,哪怕不是什么大单子,也只是打个杂,依旧让人羡慕。燕纾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处理所有事——然而还是出了差错。
最终报给客户的数据中,有非常关键的一项填错了一位数,导致后续所有的计算都与真实结果大相径庭。客户发现后很生气,负责录入数据的燕纾自然是首要责任人。
可这样的低级错误燕纾怎么会犯,每个数字她都核实了十遍以上,客户拿到的最终结果与她记忆里的也全然不同,燕纾并不认为是由她出的错。
但是那又如何,作为团队新人,无论出于任何方面考虑,都必须是她担下这个责任。于是一面顶着公司内部的处罚压力、一面受着来自客户的指责,燕纾无处解释,也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解释,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算作工作不仔细的接口。那是她在踏入职场以来第一次面临灰暗,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最终解决一切的,是宋谈西递到客户手里的新数据。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开始那份是以前的一次错误计算,忘记销毁数据,和当天就被订正的正确数据打包到了一起。没想到客户却把错误的那份当成了最终结果打印出来,为避免误解,他重新提交了一份完全正确的内容。
那天,他问燕纾:“你学会了什么?”
燕纾这才恍然大悟,更没想到他竟然敢在这样的事上动手脚,似乎只是为了教会她什么,“我学会了不要相信你。”
奇怪的是,宋谈西笑了一声,愉悦的,“在这个行业工作,你时刻都会感觉到和这几个小时一样举步维艰,你要习惯和适应。”
“你要我学会麻木?”燕纾问他。
“不。”宋谈西说,“我要你学会次次克服。”
燕纾那天几乎是摔门而出,但反而自此之后,她和宋谈西的关系近了许多,甚至有时会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坐坐,说些工作上的事情。
但宋谈西从不喝咖啡,除了水,他只喝两样东西,酒和茶。一个使人混沌,一个令人清醒。
这家咖啡厅,也是燕纾认识容昭乐的地方。
出于自尊心,燕纾不想被同事听到自己如何被客户大声斥责,于是躲到这个角落。她从不轻易落泪,客户摔了电话以后,她坐在原地沉默,容昭乐送的咖啡就这么摆到桌上。
但燕纾没有收,她怎么能让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送她咖啡,况且这个人她并不认识。容昭乐百般坚持,依然抵不过她的拒绝。
“那不如你加我的微信吧,这杯当我借你的,要是还钱,你就手机上还给我。”
当时燕纾正巧身上没有小额现金,就同意了。
她不能离开办公室太久,打完这通电话,还要继续工作。燕纾一同带走了容昭乐送的咖啡,却在上楼以后,拐弯进洗手间,咖啡倒进水池,纸杯扔进垃圾桶。
容昭乐对燕纾是念念不忘的,但他并没有冒然打搅。哪怕握有燕纾的联系方式,可对话只停留在她转账以后,他示好的一个表情。
原本计划这周就结束的咖啡厅打工,他又延长了一个月的合同。有这个门面收银在,咖啡厅的客流量提高了一些,店长当然乐得他继续在这里。
可是后来,燕纾就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坐了。
容昭乐从燕纾与宋谈西保持的距离和偶尔听见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借着一次宋谈西临时有事提前离开的机会,容昭乐凑上去。
“总是和上司喝咖啡,不怕被公司里的人说闲话?”
燕纾用指腹磨着杯套,“他是我的mentor。”
“mentor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成我的师父。”
“那你是八戒?”
这个玩笑有点冷,燕纾甚至没瞟他,不予反应。
好像搞砸了。容昭乐还在想如何挽回,燕纾提起了包,没等他的“欢迎下次光临”说完整,就走出了店。
傍晚,容昭乐在网上查询招聘信息,寻找下一份兼职,看到“联系人燕女士”,停住鼠标滚轮。遇见燕纾以后,他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
奇异的直觉让他按照电话拨过去,接通后真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燕纾以前一直请阿姨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但前些日子那位阿姨老家有事,要回去几个月,便和她终止了合同。而燕纾正好压力太大,做家务变成了她那段时间的排遣方式,没再找新的。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状态,做家务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浪费时间,她便重新发布了广告。
燕纾倒也没拒绝容昭乐,地点约在她家,说先试着做几道菜,味道可以的话再说。
容昭乐按地址敲了门,是燕纾亲自开的,他戴上鞋套,看着屋内的跃层结构,闭上嘴。他想的是,怎么这么大,这一次得打扫到什么时候。
发现这家里除了燕纾以外,连个宠物也没有,容昭乐问:“你就这么放我一个男人进你家,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燕纾回答:“怕啊。”
她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防狼喷雾,食指还放在压泵上,随时准备按下去。
容昭乐放下背包,去厨房洗手,看着一应俱全的摆设,心里想:防狼喷雾有什么用,他可是一会要拿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