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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起来很平静,一切看起来又不太平静。
杜晏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盏白炽灯,落满灰尘的灯泡晃动了几下,像是被吓到一般闪了几下就熄灭了。楼梯间再次亮起光源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现代小区里常用的白色光源。
他又微微抬起脚,随后便踩在了地板上,那些斑驳的水泥地和墙面也变得渐渐恢复了正常。
杜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肩,其实肖琅所留下来的印记与其说是一种监控,不如算是把他的能力共享了一部分给杜晏使用。
借助肖琅通阴阳的能力,杜晏才能如此轻易地破解这个楼梯间内的困局。
杜晏轻轻笑了一下,想着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吃醋和胡搅蛮缠的人,在某些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现在楼梯间的困局已解,杜晏不再耽搁,再次下到了一楼。他又去拉开那扇消防门,情况发生变化,消防门前的那道水泥墙已然消失不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楼的电梯间。
杜晏正准备迈出电梯间的时候,突然有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小腿,他低下头去看,发现一只狗狗的虚影渐渐成型,是只体型挺大的金毛。
见杜晏的眼神看了过来,得知自己被发现的金毛很是欣喜地坐了下来,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杜晏。
杜晏看出来金毛眼神中的若有所求,便蹲了下来,摸了一把狗狗的头,说道:“你不跟着你的主人跑来找我干什么?”
金毛大狗歪了歪头,用鼻子拱了拱杜晏的掌心。
杜晏看得出眼前这只金毛年纪应该挺大,它的毛发尖已经开始有些发白,眼睛也不如年轻的狗狗那么灵动。然而从牙齿状况看来,主人养的是非常用心的,只不过狗狗的生命始终只有十来年,再精心地养着也会迎来永别的那天。
这只金毛应该是寿终正寝的,却因为放不下自己的主人而留了下来。
金毛又用头拱了拱杜晏的手掌,轻轻叫了一声。
结合小区现在的情况,即便是不能用语言交流,杜晏也能理解它的意思说:“是不是有不好的东西想要附在你主人的身上?”
那天在电梯间见到金毛的主人,并未被厉鬼附身,身上阴气却很重。现在小区受田洛影响,和顺平鬼城重合,顺平鬼城中的厉鬼自是会徘徊在小区之中,寻找最佳的附身之人。
有些阳气旺盛的青壮年,要附身没那么容易,可金毛的主人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算是比较容易被附身的一类人。但她却暂且平安,十之八一九就是眼前金毛的功劳。
金毛大狗站起来转了个圈,尾巴垂下轻轻摆动。
杜晏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他又问:“你是担心那只鬼完全侵染你的主人,所以才留了下来?”
它又是轻轻叫了一声,眼睛中露出些期盼又焦急的神色。
杜晏拍拍它的头说:“你放心,事情会解决的,之后你的主人也会恢复健康的。”
他停顿一下,又笑着说:“不过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陪在你的主人身边吧,免得她受太大的伤害。”
狗狗舔了舔杜晏的手心,像是有些安心,随后才欢快这才欢快的向着外面跑了过去。
杜晏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就在杜晏要走出大门的时候,那只金毛却很是凶地朝着外面的方向咆哮着。随后,它又用头推了推杜晏,示意他往电梯间的方向过去。
杜晏倒是没发现外面有什么异样,便问道:“你是不是叫我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
金毛轻轻地呜咽了一句,向着电梯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杜晏。
杜晏有些无奈:“好吧,动物的直觉总是比人类要灵敏的,你大概是觉得外面有什么危险?”
说完,他就跟在金毛后面退回电梯间,金毛来到他们相遇的消防门前,抬起前爪刨了刨厚重的消防门。
“你让我回去?“杜晏有些疑惑地问。
金毛原地坐下,歪了歪头,吐着舌头像是露出了一个笑脸。
“好吧,里面的麻烦已经解决了,说不定能有什么转机。”
刚才向下的楼梯是没有尽头的,但现在厉鬼已除,困局已破,或许可以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眼前金毛的周边笼罩着一圈朦胧的白光,这证明着灵魂的纯净无暇,杜晏便不会怀疑金毛的举动是不是要加害于他。
杜晏拉开消防门,对门口的金毛说了声再见,便又沿着昏暗楼梯向下走去。果然,在下到某一层的时候,楼梯便到了尽头。
杜晏推开尽头处的消防门,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微微一愣。
出现在他眼前的完全是一个不应当属于阳世间的景象,整个区域内都是一片浓重的黑。这同没有光源导致的黑暗完全不同,而是因为阴气太过浓重,形成一种实质上类似于黑雾的东西。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正中央有一根高高的柱子,柱子乃是用千年桃木雕刻而成。即便是在这种极其黑暗的地方,柱子之上都还残余着强烈的阳气。
杜晏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切的设置都是为了折磨绑在柱子上的人,或者说是魂魄。
那人双脚踩于黑暗之中,无尽的阴气一直为他补充能量,而他紧贴着桃木柱子的身体却是被强烈的阳气所腐蚀。
鬼魂虽没有实体,但阴阳不相容,被强烈阳气所浸染的时候,会感受到被火灼烧般强烈的痛楚。那人的身体,就这么被阳气灼烧着腐蚀,身体一点一点的消失。
但是到他的身体消失到只剩一半的时候,脚下的阴气又会席卷而上,替他修复身体。不知多少岁月过去,这人就这么被周而复始地折磨着。
眼前这残忍的一幕,让杜晏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不仅是因为眼前那人遭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还因为那人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是杜晏门派的制式道袍,像他们这种传承许久的天师门派,门派中的道袍式样都是不会换的。从他袖子上所刻的云纹和阴阳八卦来看,杜晏能推出这大概是几百年前的前辈。
杜晏走上前去,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站在面前的杜晏,微微一愣,随后便开口道:“年轻人,你是那只黄狗找来救我的吗?我明明叫它不用费神,此处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木然,那是一种被囚禁许久之后对一切都失去兴趣的冷淡。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不欲再与杜晏交谈的样子。
杜晏此时总算是知道,那只金毛为何会示意他来到此处。同门之间,修习的道法出自同源,杜晏同眼前前辈之间,魂魄上会存在着某种相同的气息。
动物本就感知要比人类灵敏不少,金毛大狗变为鬼魂之后,自然对灵魂之间的联系也特别敏感,它便示意杜晏在这不知名的囚牢之中,囚禁着和他出自同源的人。
杜晏却是对他行了一礼,用的是门派中的行礼方式:“前辈,晚辈乃閤皂山的第三百六十一代弟子。”
听到杜晏的话,那人脸上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杜晏:“三百六十一代弟子?既是我门中弟子,为何不穿门中道袍在外行走。”
杜晏知晓这前辈在此处被关了太长的岁月,耐心解释道:“前辈,现在外界情况不同以往,门中弟子在外行走之时都着常服,更方便行事。”
“是吗?”前辈微微发怔,“也是,我在此处,已经被关了不知多少岁月。年轻人,现在外面是什么年头了?”
杜晏用门派中的纪年方法告知他,只见眼前前辈脸上一阵恍惚,喃喃说了句:“原来竟然已经是八百年过去。”
听到他说八百年的时候,杜晏眉头一动,突然想起一事来。此前在跟师父通话的时候,师父所说的那个炼制鬼王被反噬的前辈,似乎就是在八百年前。
如此向来,顺平鬼王同眼前的本门前辈,定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杜晏想着现在已没有时间在此处耽搁,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前辈,晚辈曾在门中典籍中读到过,有名为通玄的前辈,因炼制鬼王被反噬,最后下落不明。”
“不错,我便是通玄。”通玄点头,“如今的顺平鬼王,便是当初炼制失败,反噬于我的那只厉鬼。”
随后,在杜晏的询问下,通玄将过去的事情悉数说了说来,关于顺平鬼城的真相,关于万尸岭,关于顺平鬼王。
顺平鬼城,实则乃是上位者的炼蛊之地。当年上位者将死囚投入此城中,并让这些死囚自相残杀决出胜者,最终只有一人能走出此城。能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中走出的人,便是当权者手中最利的那把刀。
现在的顺平鬼王,自然就是当时的那个胜利者,他名为孙晋,曾是手上人命无数的江洋大盗。他实力强大,在成为胜利者后,竟然将试图控制他的所有人都杀死,随后隐姓埋名逃离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