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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人在时,除了凌如霜和凌如霏两个住在东跨院以外,其他人都是住在西跨院,等闲与陆明萱打不上照面儿,她又全权将西跨院的事交由了吴妈妈打理,所以其实凌家人留不留下,公平的说于陆明萱的实际生活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但凌家人的离开,依然让陆明萱一下子觉得天也更蓝了,水也更清了,更重要的是,心情那叫一个舒畅,比三伏天吃下一块冰镇西瓜或是三九天的喝下一碗热汤也不遑多让了。

不但她心情舒畅,阖府上下也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凌家人在时更高一些,走路的脚步也比之前轻快了不少,凌家人在凌孟祈和陆明萱的家里有多不受待见,由此可见一斑,也真是难为他们竟能在如此人人厌弃的情势下,在凌家赖了这么久。

知道陆中显戚氏并陆明芙时刻惦记着自己这边的情形,陆明萱在凌家人离开自家去到庄子上的当天,便分头打发了人去两家报信,好让他们放心。

陆中显那头戚氏是闻讯后立刻便打发了李妈妈过来,见事实的确如陆明萱所说,凌家看起来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就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先回去复命了。

陆明芙那头却在稍后亲自带了旺哥儿上门,与陆明萱契阔了一番,又让她与旺哥儿玩了一会儿后,便吩咐奶娘抱了小家伙下去,这才正色与她道:“他们既要走,你就让他们走便是,连妹夫都那个态度了,你又何必非做这个好人,虽说一次给他们几千银子听起来是不合算,可长痛不如短痛,只要这银子能买来一辈子的清净,那便千值万值,偏你要将他们养到庄子上,以后还不定有多少气生呢!”

陆明萱不好告诉陆明芙她和凌孟祈不得不先养着凌老太太等人的真正原因,只能道:“到底是夫君的亲祖母和亲父亲,现下二人又都病着,我们可以不管其他人的死活,总不能连这两个的死活也不管罢?而且这次若给了他们银子,他们见银子来得这般容易,回头谁知道会不会一没了银子便隔三差五的来,那才真是饶花了大笔银子还要生气呢,何苦来哉,倒不如先养着他们,一年满打满算也就几百两银子的事儿,待回头那两个都去了,才真是没有后顾之忧了,话说回来,那两个又还能活几年呢?”

一席话,说得陆明芙缓缓点起头来:“你考虑得也有道理,真让那两个死在外面了,妹夫的名声也不好听,横竖老的那个已经七老八十了,年轻那个听起来五毒俱全早被掏空了身子,也不像是个长寿的,至多也就几年的事,就便宜他们好吃好喝的养他们几年罢,也就多花点银子的事,横竖他们也不在你跟前儿,不至于见天价的惹你生气,惹妹夫不痛快。”

还有一句话陆明芙没说,到时候若凌思齐或是凌仲佑再在外面惹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祸事,凌孟祈难道还真能不管不成,那才真是出钱出力还生气,倒不如把人捏在手里,让他们兴不出任何幺蛾子来的好。

陆明萱点头:“就是姐姐这话,能只用银子便解决的事,便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和夫君还有几十年要活呢,犯不着为了一群无关紧要的人,为了一点有数的银子,给以后的生活带来危机。”

“啧,听听这话,‘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便算不得什么大事’,果然财大气粗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换了我,才不敢说这样的话呢。”陆明芙见陆明萱话是这么说,眉眼间却依然不乏郁色,知道她心里终究不痛快,遂故意插科打诨起来,“陆大财主,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明儿我有事找你借银子时,你可别想推脱啊!”

果然说得陆明萱笑了起来,嗔道:“姐姐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姐姐难道还缺银子使不成,那我回头可得告诉爹爹,让爹爹问姐夫去,我们家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他却让你没有银子使,他那些俸禄都使到哪里去了,让爹爹好生收拾他一番!”

陆明芙闻言,气笑不得,告饶道:“算了算了,我怕了你了,至多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便是了……”话没说完,忽然神色一变,然后便拿帕子捂住了嘴。

半晌方放开,皱着脸嗔陆明萱:“你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倒杯水喝呀!”

陆明萱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满脸惊喜的道:“难道姐姐这是又……”

旺哥儿还不到一岁呢,她原本还以为陆明芙再怎么着也得等旺哥儿再大些后再产育的,万万没想到陆明芙竟这么快又有了,也侧面说明了她与颜十九郎的感情有多好,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陆明芙正要再说,冷不防喉间又涌上一股恶心感来,陆明萱见状,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接过一连喝了几口,觉得总算好些了后,方赧颜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嗯,我是又有了,前几日才诊出来的,想着你这边乱糟糟的,出门也不像以前那般方便,便没有告诉你……”

一语未了,陆明萱已急声道:“姐姐既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怎么还亲自走这一趟,不拘打发哪个丫头婆子来就是了,若打发丫头婆子不放心,就叫我过去也是一样,偏要自己来,万一路上颠簸出个什么好歹来,岂非叫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说完扬声叫起丹青来,“快取几床厚厚的褥子铺到姐姐的车上去,再把我库里前阵子得的那两根人参和半斤官燕包好,待会儿我亲自送姐姐回去!”

陆明芙忙笑道:“你快别折腾这些了,我好歹也是生过一个的人了,该注意些什么忌讳些什么,难道不比你更清楚,我既敢来你这里,便说明我的身体允许我来,不然我也不会来,我便不顾忌自己,也要顾忌腹中小的这一个不是?况我婆婆也是允许了的,难道在这事儿上,我婆婆不比你我更有经验?”

陆明萱一想,陆明芙上头可是有婆婆的,她要出门,少不得要先征得颜八太太的同意,颜八太太既同意了她出门,可见她的身体的确承受得住,自己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因红着脸喃喃道:“人家这也是关心则乱嘛……”

“知道你是关心我。”陆明芙笑道,“不过你在这方面的确是有够欠缺的,也是时候该了解一些了,不然明儿待你有了时,你上头又没个长辈照顾帮衬你,可该怎么样呢?话说回来,你和妹夫成亲也快半年了,彼此又好得如胶似漆,怎么至今还没有动静,要不过几日请个大夫来好生瞧瞧,若是真有什么问题,趁现在年轻,紧着调养起来,才能早传佳音啊。”

这个问题陆明萱偶尔也会担心,但她才把自己的担心与凌孟祈一说,凌孟祈便立刻告诉她:“这事儿是最讲缘分的,现在孩子不来,说明我们与孩子的缘分还没到,等到将来该来时,他自然会来的,你别着急。”

陆明萱又岂能真一点都不着急,言辞间便不免带出几分沮丧来:“可万一缘分一直不到呢,那你岂不是要遗憾一辈子……”

话没说完,已被凌孟祈捂了嘴,认真说道:“若我孩子的母亲不是你,我才真会遗憾一辈子,或是换个说法,若这辈子娶不到你,我根本不会再娶别人,那我这辈子一样不会有孩子,现在我如愿以偿,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厚爱了,有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孩子我也一样满足,你别胡思乱想了。”

因为有凌孟祈这番话在先,如今陆明萱面对陆明芙的关心,也能更有底气,笑道:“我和夫君都还年轻呢,想再过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这事儿倒是不急,不过姐姐的话也有道理,我过些日子便请个大夫来好生瞧瞧,有病治病,无病也能强身嘛。”

陆明芙点头道:“可不是,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再谨慎也不为过。”

陆明萱不欲再多说这个话题,遂很快岔开了:“对了,有一件事我正要请姐姐帮忙呢,姐姐也知道,夫君有两个庶妹,且两个年纪都不小了的事,我想让姐姐回去后替我留心着点儿,看你们族中,再不然姐夫的一些同僚下属或是昔日同窗里,可有条件适合的,若能事成,我一定给姐姐包个大大的媒人红包。”

“谁稀罕你的红包了,只你确定你真要管你那两个便宜小姑子的破事儿?”陆明芙皱眉道,“她们又不是没有父母长辈了,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这事儿,你要知道,这事儿一旦沾上,可就再甩不掉了!他们一家本又是身无分文投奔了来的,家里还早没落了,就算妹夫是正四品,她们依然高不成低不就,将来她们若是过得好便罢,若是不好了,指不定会把账都算你头上,你岂非好心没好报,而且二人的嫁妆再不给,你总得一人给个千儿八百两的罢,你听我的,这事儿你说什么也不能管,自家亲亲的姐妹,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陆明萱忙道:“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也不是真省不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姐姐且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帮我这个忙也不迟。”

“你就算不说了,只要是你开口,我也定会竭尽全力帮你这个忙的,我只是替你担心,替你不值。”。陆明芙闷声道。

陆明萱笑道:“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我只是经过过去这一个月以来与二人的相处,觉得二人品性还算不错,为人也还算知进退,所以想力所能及的拉二人一把而已,而且夫君也需要有自家人帮衬,若是将来二人嫁的夫君都能有几分造化,于夫君也多少能添几分助力不是?为了这几分可能会有的助力,我觉得花上二三千银子,也是值得的。”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告诉陆明芙,这也是昨儿个凌老太太答应带着一家子人去庄子时,趁势向凌孟祈和她提的一个要求,因为这个要求与她心里早有的打算不谋而合了,她便答应得很痛快,还说索性让凌如霜与凌如霏留下来得了,也方便相看人家。

不想姐妹两个却红着脸说如今凌老太太和凌思齐都病着,她们理当侍疾于床前才是,婉拒了陆明萱的好意,至于她们的婚姻大事,就交由陆明萱这个长嫂全权安排即刻,横竖长嫂如母。

——当然,凌老太太没忘记让凌孟祈和陆明萱也为凌仲佑物色妻子人选,只不过还没等二人开口回绝,凌仲佑已先识趣的自己婉拒了,倒是为他们省了不少口舌。

因着这事儿,陆明萱对凌如霜和凌如霏的印象不免又好了几分,能在这样的时候做出这样的选择,二人的品性显然比她看到的还要好,也因此,她越发愿意为二人谋一份好姻缘,不图二人将来知恩图报,只当是为自己和凌孟祈结一份善缘又何妨?

陆明芙听妹妹说是想为凌孟祈将来多少添几分助力,倒是不好再多说了,只得点头道:“好罢,你既已权衡过了,觉得值得,那我也就不再多劝你了,回头我便帮你物色人选去,只到底能不能成,我就不敢保证了,你到时候别怪我啊。”

“只要姐姐愿意帮忙,我已经很高兴了,成与不成,又不是姐姐能决定的,我如果怪你,我成什么人了?”陆明萱忙笑道。

当下姐妹二人又闲话了一回,也就到午膳的时间了,陆明萱一早便吩咐厨房做了陆明芙爱吃的菜,只后来知道她又有了身孕,少不得要改改菜色,以致一直到午正姐妹二人才开始用膳。

一时用过午膳后,陆明芙与旺哥儿都犯起困来,提出要走,陆明萱如何放心让母子两个就这样离开,好说歹说留他们在自己屋里歇了中觉起来,又用了点心,才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大门外。

晚间凌孟祈回来,陆明萱把白日里陆明芙来过的事儿说了,又把托她帮忙为凌如霜凌如霏物色夫婿人选的事说了,末了有些沮丧的叹道:“如今看来,姐姐三年抱俩已是板上钉钉了,为何我却至今都没有动静呢?你说我要不要过些日子去庙里拜拜送子观音,再不然索性请一尊送子观音来家里供着什么的?”

凌孟祈才将凌老太太这群打不得甩不脱的牛皮糖给甩到了庄子上去,至少眼不见心不烦,正是心情大好之际,闻言因低声调笑道:“你与其求送子观音,还不如求我呢,求我晚上更努力一些……”

“呸,没个正形的,观音菩萨也是你能用来这样说的?”陆明萱不由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换来凌孟祈的嬉笑:“我哪里没有正形了,我说的可是事实,不信你让丹青或是丹碧求送子观音去,看她们磕破了头观音菩萨会不会赐给她们一个孩子?”

陆明萱越发哭笑不得,故意下狠手捏了他硬硬的手臂一把:“你还来劲儿了,回头让丹青丹碧知道你背后这么说她们,看她们有没有好脸色给你。”

凌孟祈就夸张的“咝咝”叫着跳了起来,“我说的是事实嘛,难道我连事实都不能说了,不然你找个人评评理,看到底我说的有没有错。”

“还找人评理,我脸皮可没你那么厚……”陆明萱娇嗔的说着,方才那几分沮丧早已不翼而飞了,她这才意识到,或许凌孟祈是故意在插科打诨,就是为了减轻她的心理负担,让她开心。

她不由泪盈于睫,然心情却如窗外红彤彤的灯笼一般,格外的好。

凌孟祈察言观色,见她不再沮丧了,方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在乎陆明萱能不能生孩子,更何况他们都还这么年轻,谁就敢断定他们以后不可能有孩子了?

次日,陆明萱送走凌孟祈后,坐车去了一趟国公府,既是为探望陆老夫人,也是为把凌家人已去了庄子上的事告诉她老人家,好叫她放心,——之前她因怕凌老太太让自己带他们上门拜访被拒后,自己打着她和凌孟祈的旗号去定国公府,到底还是打发段嬷嬷回国公府一趟,把事情告诉了陆老夫人。

而对陆老夫人来说,与凌老太太的几分所谓旧交情相较于对孙女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自然是不打算理会凌老太太的,好在凌老太太也一直没有登过门,不然还不定怎生难堪呢!

陆老夫人看事情到底比陆明芙长远得多,因说道:“虽说这样你们一年免不得多花几百银子,到底是孟祈的亲祖母和亲父亲,这银子花得也算值得,而且‘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又说得准将来那一大家子人里,不会有谁发达起来呢?你做得很好,不过也别忘记了时时敲打他们,省得他们以为在庄子上他们就是主子了,在那里作威作福的,回头生气的还是你们。”

陆明萱一一应了,在定国公府一直陪陆老夫人到交申时,方告辞家去了。

------题外话------

儿子刚回来,可能有点不熟悉环境,感冒了不说,晚上老是吵夜,哭得上起不接下气,暂时更不了多的,请亲们见谅,么么o(n_n)o~

☆、第二回

没有了恼人的凌家人,与凌孟祈之间也是热恋如初,陆明萱心情舒畅之余,只觉时间也过得快了起来,不知不觉便进入了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

卫玉华的帖子也在三月初一送到了,却是邀请她三月初三女儿节,也就是后日,去城外踏青赏春的,问她可有兴致,若有,后日一大早便去阜成门外与她回合,若没有兴致或是不得闲便罢了,以后二人再约也是一样。

不论是出于朋友关系还是主从关系,陆明萱都不可能回绝卫玉华,更何况闷了一整个冬天,她也极想去城外散淡散淡,不为赏景,哪怕只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也好啊,遂毫不犹豫应了卫玉华的邀约。

当然等到晚间凌孟祈回来后,陆明萱少不得要将此事说与他知道,“……我和卫姐姐以前在闺中时便是好友,如今走得近一些也无可厚非,应当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罢?”

凌孟祈笑道:“自然不会,你只管放心去你的,不过别忘了让丹碧时刻不离你左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明萱应了,三月初三一早便起来,送了凌孟祈去卫所后,她梳了个漂亮的堕马髻,穿了件蜜合色遍地金的褙子,下面一条青金马面裙,领着丹青丹碧和四个婆子,被邢大和另一个护院护送着,兴冲冲的坐车去了阜成门外。

阜成门在京城的西北角上,从前朝起便历来都是走煤车的,煤同梅,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不知道哪代的皇帝经过时忽然来了雅兴,提笔画了一枝梅花,被善于逢迎的臣下依形做成了一块石匾,挂在城门之上,如今看起来虽老干婆娑,也算是京城九门里唯一一个有些诗情画意的城门了。

陆明萱主仆一行抵达城门外时,卫玉华的车驾还没到,城门内外人来人往的,陆明萱也不好下车,遂坐在车里,撩起车窗帘的一角,一边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人们,一边与丹青丹碧说着闲话儿。

说着说着,不觉便说到了丹青与虎子的亲事上,陆明萱因笑道:“先前大爷便与我说,虎子已求过他好几次了,只前阵子琐事繁多,我一时也没顾得上,谁知道有人等不及,前儿竟亲自求到了我面前,求我问问你的意思,若你愿意呢,就尽快把事情给你们办了,若你不愿意,那也不许将你许给旁人,等什么时候你愿意了,什么时候再给你们办……”

话没说完,已忍不住暧昧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与丹碧挤眉弄眼的。

直把丹青臊了个大红脸,没好气道:“他以为他是谁,难道我这辈子除了他,就不能再嫁给别人了不成?夫人,您当时就该一口回绝了他才好……算了,待晚间回去后,我当面去与他说,我已打定主意要自梳了服侍夫人一辈子,让他爱娶谁娶谁去!”

丹碧忍笑接道:“有丹青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来我早瞧着虎子哥好了,又能干又体贴,还是大爷跟前儿第一等得用之人,将来想也知道跑不了一个好前程,只因着丹青姐姐在,我不好表露出我也对他有意来,如今既然丹青姐姐已打定主意自梳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夫人,您要不就把我许给虎子哥罢,我愿意……”

一语未了,丹青已急道:“小蹄子你敢……”‘敢’字的尾音还未落下,就见陆明萱与丹碧已是双双笑得东倒西歪,一张脸不由越发红得能滴出血来,猛地站起来跺了跺脚,扔下一句:“丹碧那小蹄子不是好人也就罢了,夫人竟也跟着她学坏了!”便要下车去。

陆明萱忙示意丹碧拉住了她,又笑了一回方勉强忍住,正色道:“你既也有意,那回去后我便着段嬷嬷看个黄道吉日,给你们将喜事办了,我们大家也好跟着热闹一回……再敢口是心非,说什么‘谁爱嫁谁嫁’的,我可真就把丹碧许给虎子了啊。”

丹青翕动着嘴唇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却还未及开口,已被陆明萱直接堵了回去,只得声若蚊蚋的说了句:“奴婢但凭夫人做主。”

引得陆明萱与丹碧再笑了一回,此事便算是就此定下了。

一时卫玉华轻车简从的到了,随行自然少不了她那一双儿女,两个小家伙半岁以前看着比旺哥儿要弱小些,如今看着却与旺哥儿差不多了,正是跌跌撞撞想走路,嘴里叽里咕噜乱学人说话的时候,用卫玉华的话说,就叫‘烦得人一刻也不能安生,只恨不能将他们有多远扔多远,可真待他们离了你眼前,你心里又不多一会儿便空落落的,真正是见不得又离不得!’

卫玉华的气色看起来与两个孩子一样好,许是因今日也无外人在场,她不必忌讳许多,索性直接穿了骑装,头上也鲜见首饰,但整个人依然被大红色的衣裳衬得无比的耀眼,让人移不开眼球。

好友两个多时不见,自然少不得有体己话儿要讲,卫玉华遂在彼此契阔之后,上了陆明萱的车,至于两个孩子,则依然留在她自己的车上,由奶娘和春暄夏晖等人照料。

马车启动后,卫玉华先就说道:“我先前还想着,你家里那一大堆牛皮糖得什么时候才能被送走,你才能有清净日子过,偏到底是凌大人的亲人,我也不好仗势替你撵人什么的,如今好了,你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先前陆明萱想着凌老太太等人还不知要在自家赖多久,若期间卫玉华有事寻她她却一时去不了,免不得让她失望或是担心,遂打发丹青去了一趟端王府向卫玉华说明情况,故卫玉华有此一说。

陆明萱闻言,笑道:“可不是,不然今日我还未必能同姐姐出城来踏青呢,好了,我们且别说这些恼人的事儿了,没的白影响了心情,倒是姐姐的气色看起来真个好,莫不是有什么喜事我不知道的不成?”

“你真的觉得我气色好?”卫玉华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笑道,“那便不枉费我前儿个费了那么多人力财力,做出的润肤香膏了,我就是一连用了那香膏一个多月,脸色才能这般白里透红的,你若是有兴趣,回头我打发人与你送两盒儿试试去?”

什么香膏,效果竟这般好……陆明萱半信半疑,嘴上却道:“既是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希望我用了之后,气色也能似姐姐这般好,不过,真只是那香膏的作用?”

卫玉华耸了耸肩:“好罢,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气色好的确不仅仅只是那香膏的作用,而是我们府里现下真有喜事,还不是一件,而是两件呢,我们府上的石侧妃与另一个孺人蒋氏前不久一前一后都诊出了身孕,如果不出意外,至多八个月后,便又有两个孩子要叫我‘母亲’了,你说我能不高兴,气色能不好吗,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石侧妃与蒋孺人都有了身孕?

陆明萱心里一下子沉甸甸的,又因吃不准卫玉华这么说是在说反话,还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只得抿嘴保持沉默。

卫玉华却“嗐”的一声笑了起来,“你别这个样子,以为我是在说反话,或是在强颜欢笑,你知道我最不需要的,便是别人的同情了,哪怕是父母亲人和好姐妹的同情也不需要。我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一旦放下了,看事情的心境自然也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我如今每天看着石氏与蒋氏明里暗里的争风吃醋,一会儿这个嚷嚷肚子疼,一会儿那个嚷嚷头疼,慕容慎明明在外面已经累得要死了,偏回家后还不能安生,既要安抚这个又要安抚那个,还要应付其他也求子心切的姬妾们,累得跟条死狗似的,我就觉得说不出的可乐,比京城所有戏班子的所有经典戏目都好看都可乐。”

“我每天吃好睡好,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一双儿女就陪在身边,我能亲眼见证亲身经历他们的每一点变化每一点成长,这世上最开心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而且闲暇时候,还能有一台接一台的好戏看,你说我犯得着说反话,犯得着强颜欢笑吗?”

陆明萱仍是将信将疑,不过见卫玉华容光焕发的样子的确做不了假,也就信了一多半,点头笑道:“只要姐姐觉得开心就好,我反正始终都是支持姐姐的。”

心里则不无恶意的暗想着,若事情真如卫玉华所说,那端王可谓是自作自受了,他不是想要儿子多,认为多子多孙多福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如今他一定觉得很“幸福”很“满足”罢,希望他能一直这般“幸福满足”下去!

二人说着闲话,时间便容易打发,不觉一行人已抵达了城外的目的地——一座名为“三峰山”的山头的半山腰,从上面往下看,其下全是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如今桃花虽还未全部绽放,也已吐露新芽,缀满花蕾了,看着虽不若桃花全部盛开时那般绚丽,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马车停下后,卫玉华与陆明萱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被丫头护卫们簇拥着沿着桃林间的小径闲逛起来,二人带来的婆子们则麻溜的将带来的篷布往地上铺好,布置起待会儿二人起坐的地方并生火烹起茶水来。

一时待二人逛累了回来,喝了热茶后,婆子们忙又热起带来的各色菜肴来,待二人吃毕,两个孩子犯困了,卫玉华便命*抱了他们去车上睡觉,她自己则令护卫牵了马来,笑向陆明萱道:“前次我不是说过将来有机会了时,要教你骑马吗,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走罢,我先带着你跑一圈儿去?”

陆明萱自前次陆明芙去自家后,便有意在调养自己的身体了,如今最忌讳的便是做剧烈运动,遂婉拒了卫玉华的好意,只说自己怕冷,看她跑即可。

卫玉华闻言,也不勉强,翻身上马便扬鞭驰骋起来,火红色的身影时近时远的,很是赏心悦目。

二人一直在三峰山上待到快交申时了,才意犹未尽的回去了,临行前不忘约定过些时日再似今日这般出城游玩。

这边厢陆明萱与卫玉华玩了个尽兴,同一片天空下的陆明凤此时却气得够呛。

“……母后的意思,三个月后她们几个若怀不上身孕,竟还要问臣媳‘监督不力’的罪,而不是怪她们自己肚子不争气了?还有,就算让姬妾多为夫家开枝散叶是为人妻者的本分,难道殿下不进她们的屋子,不碰她们母后也要怪到臣媳头上?母后也未免太宽于律己严以待人了,难道就只有殿下才是人生父母养的,臣媳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陆明凤看着上首凤座上一副雍容华贵样子的徐皇后,饶极力隐忍,依然忍不住被气得浑身直哆嗦。

本来她好容易坐满了双月子,不但觉得自己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孩子经过两个月的悉心教养,也从刚生下来时小猫儿一样的孱弱,变得如今白白胖胖的,便生出了要带孩子进宫来向罗太后和徐皇后请安,让她们瞧瞧孩子的心来。

是以今日一早,她便起身按品大妆了,然后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亲自抱着坐车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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