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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至多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可以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在宫门外与凌孟祈回合,回他们的家了,希望剩下这一炷香的时间,万事也能这般顺利。
只可惜事与愿违,她才刚出了凤仪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立在不远处的墙角,不是别个,正是香橼,一看见她出来,香橼脸上立刻爬满了笑容,径自向她走了过来。
陆明萱都要气死了,自己是今年才出现在诰命夫人堆里的新面孔,又因年轻,本就已够引人注目了,罗贵妃倒好,巴不得她更引人注目,竟打发了自己跟前儿最得用的人于众目睽睽之下来找自己,她难道不知道陆明凤正等着抓他们的小辫子,一个不慎,她自己还好,凌孟祈却极有可能万劫不复吗?
香橼已经在屈膝向她打招呼了:“凌夫人,我们娘娘才无意听说您今年新封了四品恭人,想着以前与您颇投缘,所以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儿,如今就在前面的亭子里等着,不知您可方便随我走一趟?”
不方便,一千个不方便,一万个不方便!
可眼见周围的人已经因香橼与她说话在频频的看她了,真拒绝了香橼,只怕会更引人注目,且陆明萱也想当面与罗贵妃把话说清楚,以后能不能别再打着爱的名义,做会为凌孟祈带来麻烦,甚至极有可能要了他命的事了?
“贵妃娘娘是君,臣妾是臣。”好容易才忍住已到嘴边的恶言,陆明萱勉强笑道:“且贵妃娘娘还在臣妾第一次进宫时,对臣妾曾有过救助之恩,如今娘娘传召,臣妾又怎会不方便,劳烦姑姑给我引一下路。”说后面几句话时,有意将声调拔高了几分,算是间接在向周边的人解释罗贵妃不召见旁人,单只召见她的原因,虽然知道极有可能什么效果都没有。
然后,她便在众人或是惊疑或是艳羡或是若有所思的目光中,被香橼引着七拐八拐的,到了离重画殿不远的一个亭子。
远远的,果然就见一身皇贵妃服制的罗贵妃正坐在里面,亭子外则侍立了十数个宫女内侍。
“臣妾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陆明萱目不斜视,一进亭子便对着罗贵妃行了大礼。
罗贵妃忙命香橼将她搀了起来,笑道:“本宫自那年在上林苑无意遇上了身体有恙的你,便觉得与你极是投缘,只可惜之前你进宫的时候少,如今好了,你四时八节都要进宫了,以后本宫又多一个可以说话儿的人了。”
“臣妾惶恐。”陆明萱一板一眼的应道:“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妾无趣,臣妾自然乐意陪娘娘说话儿。”
罗贵妃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向香橼使了个眼色,香橼便命亭子外侍立的宫女内侍们都远远退开了,罗贵妃方压低了声音问陆明萱:“你与元哥儿可还好罢,家里也没个人能帮衬你们的,你们一切可都还顺利?我老早就想见见你了,只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元哥儿身上的伤,可都已痊愈了?”
陆明萱没有回答罗贵妃的问题,只是低声道:“娘娘既知道夫君身上有伤,就该知道,只有您越远着夫君,他才能越安全,还请娘娘,以后尽量少关心夫君一些罢,如此便是您对夫君最好的疼爱了!”
“我少关心他一些,才是对他最好的疼爱!”罗贵妃绝美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好半晌方惨笑着低声道:“你说得对,我只有越远着他,他才能越安全,你说得对……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打扰你,也不会打扰他了,只希望你能好好儿待他,让他的后半辈子再不要像前面十几年那般艰辛了……”
这话元哥儿也曾与她说过,元哥儿说时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他是在赌气,如今连他媳妇都这样说了,叫她如何还能自欺欺人得下去?
陆明萱不由有些不忍,说到底,罗贵妃也只是一个迫切想补偿儿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的可怜母亲罢了……可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让她看着凌孟祈被她所谓的“爱”给害死罢?
她只能深深冲罗贵妃拜了下去:“那臣妾就先在这里谢过贵妃娘娘了,臣妾告退!”
然后不待罗贵妃发话,已站起身来,转身径自往亭子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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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拜年
“……那臣妾就先在这里谢过贵妃娘娘了,臣妾告退!”陆明萱虽因罗贵妃苍白如纸的脸色心里大为不忍,到底凌孟祈才是她的夫君,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自然更在乎凌孟祈的悲喜与安危,当下又冲罗贵妃行个了礼,也就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只是她才走出亭子外没几步,香橼就自后面撵了上来,神色复杂的咬唇低声道:“娘娘吩咐奴婢送凌夫人出宫,说是奴婢好歹是她跟前儿得用之人,在宫里多少有几分体面,也免得有人为难夫人。”
陆明萱想起自己上次在宫里的死里逃生,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如此就有劳香橼姑姑了。”
两人沿着皇宫里特有的黄瓦红墙一前一后的往宫门方向走去,半道上,香橼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小声说道:“夫人难道不觉得,您方才对我们娘娘太残忍了一些吗?说到底,她对元哥儿从无半点坏心,只是想力所能及的补偿他一些而已,夫人不说充当缓解他们母子关系的纽带也就罢了,反倒还那样……只盼夫人能早些有自己的孩子,届时与我们娘娘一样做了母亲,自然也就能体会我们娘娘心里的苦了。”
这话说得极是不客气,饶陆明萱看在她一心为主的份儿上,依然没办法不动怒,面上却一派的平静:“香橼姑姑未免太抬举我了,我何德何能,能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不过惟有一点,我倒是自信能比贵妃娘娘强的,那就是……”
说着越发压低了声音,“那就是我有生之年,绝不会做抛夫弃子的事,所以贵妃娘娘心里的苦,我这辈子都是体会不到了的,少不得要叫香橼姑姑失望了!”
她不过就是对罗贵妃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心里话而已,立刻就有香橼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那凌孟祈所受的那些屈辱与凌虐,还有几次三番的生死命悬一线,又该找谁伸冤去?
“你!”香橼没想到陆明萱说翻脸就翻脸,当下便被她字字如刀,刀刀见血的话刺得一滞,红涨着脸胸脯一起一伏的,满脑子只余下一个念头,娘娘那个温泉庄子和那些连公主都没舍得给的奇珍异宝真是白瞎了!
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香橼正要说话,远远的就见一大群人走了过来,打头被众人簇拥着的不是别个,恰是宁王与他年前才新娶的妻子,宁王妃张氏,显然二人是朝拜过帝后后,特地过来重华殿给罗贵妃拜年的。
香橼的心猛地一紧,知道不能再与陆明萱继续说下去了,最要紧的是,近来宁王殿下似已隐隐绰绰知道了娘娘与元哥儿之间的事,如今让陆氏与殿下当面碰上,还不知道殿下事后会不会生疑呢!
“夫人,这是宁王殿下与新娶的王妃娘娘,瞧这架势怕是来给娘娘拜年,您只管低着头别出声,我行礼时您也跟着行礼,待殿下与王妃娘娘过去后,我再送您出去。”香橼也顾不得与陆明萱置气了,忙小声说道。
陆明萱又不是瞎子,香橼能看到宁王夫妇走过来,她自然也能看到,虽不能确定二人的身份,但二人一着四爪盘龙蟒袍,头戴紫金白玉冠,一着亲王妃服制,通身华贵之气,前呼后拥的朝重华殿方向过来,她心里又岂能没点儿数?
事实也果然证明她没有猜错,对方果然是宁王夫妇,她的手一下子攥紧了,很想一口啐在那个已离她越来越近的,连自己一母同胞亲哥哥都能杀害的凶手的脸上!
但她终究强忍住了,眼下可不是她出气的好时机,不然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她还是听香橼的话更妥帖一些……念头闪过,陆明萱低低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香橼来不及回答她,宁王夫妇已走到她们面前了,她只得屈膝深深福下,笑道:“奴婢给宁王殿下、王妃娘娘拜年了,祝殿下与娘娘大吉大利,长乐无极!”
陆明萱跟着香橼也深深福了下去,只不过没有说话罢了。
宁王已笑道:“香橼姑姑与本王还这般客气,快起来罢。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王妃连夜准备了好些极富彩头的金银锞子,预备待会儿赏给母妃宫里的人,以嘉奖大家伙儿过去一年来对母妃的忠心呢,你若是不着急,就先回去领了赏再忙你的去不迟,若你实在着急,本王便让王妃迟些时候再放赏也不碍的。”
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的看向陆明萱问香橼道:“这位是?”
心里不无懊恼,方才他远远的已看见与香橼姑姑一块儿走着的女子生得十分貌美,毫不夸张的说,差点儿就能赶上自己的母妃了,只可惜美人儿梳的却是妇人头,穿的也是四品恭人的服制,一看便知是朝中哪位臣工的家眷,实在由不得他不感叹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不然这样的美人儿进了自己府里,自己可就贤妻美妾都占齐了,如今妻子张氏虽方方面面都可圈可点,那相貌却撑死了只能算清秀,时间长了,难免有些乏味。
不过,就算是哪个臣工的家眷也不打紧,等将来自己御极了,要将美人儿弄到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香橼如何能知道宁王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但并不妨碍她提高警惕将陆明萱挡得越发严实:“回殿下,这是今儿进宫来朝贺正旦的诰命夫人之一,因与娘娘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娘娘今儿个偶然见了,觉得亲切,便召这位夫人至跟前儿说了几句话儿,如今话儿已说完了,娘娘特地吩咐奴婢将人送出去,奴婢就先告退了,待办完了娘娘交给奴婢的差事后,再回去领殿下和王妃娘娘的赏。”
说完屈膝又是一福,领着陆明萱便欲继续往前走。
却才走出没两步,已被一直没出声的宁王妃给唤住了,笑道:“既能入母妃的眼,这位夫人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烦请香橼姑姑与本宫介绍一下,这位夫人到底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尊眷,以后本宫也好与她时常往来,多个说话儿的人。”
宁王妃与陆明萱一样也不是瞎子,丈夫看向后者的异样眼神她岂能看不到,心下不由又恨又怒,自己除了相貌以外,哪点做得不是尽善尽美,府里自自己过门以后,也先后抬举几个新人了,怎么他慕容恒还是一副穷形尽相的饿鬼样儿,这不是摆明了打她的脸吗,真是气死她了!
所以她才会故意出言叫住了香橼,让她给自己介绍陆明萱,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她以后要时常与其往来的意思,她倒要瞧瞧,宁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到底要怎么动陆明萱!
宁王妃此言一出,香橼与陆明萱都是心里一紧。
不过陆明萱紧过就算,反正还有香橼在呢,这种时候她不出头谁出头,于是仍低眉顺眼的做鹌鹑状,打定主意天塌下来都不干她的事,还能分心走下神,宁王竟然长这副模样儿,瞧着竟一点也没有继承到罗贵妃的美貌,不知道的,只怕谁也不会认为他是罗贵妃的儿子,难道是长得像皇上?
香橼就不能不回答宁王妃的话了,她再得罗贵妃的信任,说到底也不过一介下人,只得勉强笑道:“回王妃娘娘,这位夫人是……锦衣卫凌同知的夫人,前年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上,凌夫人曾在上林苑迷路,偶然遇上了贵妃娘娘,今儿个娘娘再见凌夫人时,难免觉得亲切,便命人去传了凌夫人来说话儿,如今话儿说完了,奴婢也该送凌夫人出去了,以免凌夫人的家人在宫门外着急,奴婢就先告退了,待会儿再回来给殿下和王妃娘娘拜年。”
宁王妃听得陆明萱的夫婿竟是锦衣卫的同知,心下蓦地一松,锦衣卫可不比其他衙门,慕容恒想夺人妻室,至少在他没有坐上那个至尊的位子之前是绝不可能的,而等他坐上了那个位子之后,只怕眼前这位我见犹怜的凌夫人也已人老珠黄,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了。
“原来是凌夫人,等明儿得了机会时,本宫再与你好生说话儿,今日就不耽误你了,香橼姑姑,你且好生将凌夫人送出去罢。”宁王妃心情一好,连带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宁王妃都指名点姓了,陆明萱倒是不好再装泥胎菩萨,只得恭声应了一声“是”,“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与香橼一道行了礼,却行后退至几丈开外以后,才转身终于顺利的离开了。
余下宁王妃直至彻底看不见二人的背影后,才转头笑向宁王道:“殿下,我们也走罢,省得让母妃等急了……”
话没说完,却见宁王一张脸不知什么时候已是黑如锅底,眉眼间的阴鸷与狠戾更是满得要溢出来,实在有些可怖,不由唬了一大跳,忙道:“殿下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妾身啊……”
一颗心更是砰砰直跳,难道丈夫是在怪自己方才坏了他的好事,可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不过就问了问香橼那位凌夫人的来历,纡尊与其寒暄了几句而已,这不正是丈夫想知道的?说来自己还帮了他的大忙呢,他该感谢自己才是,摆出这么一副骇人的样子做什么,他难道还有理了!
这般一想,宁王妃立刻又火大起来,也懒得再给宁王面子了,反正是他不给自己面子在先的,因淡声扔下一句:“殿下既不走,妾身便先走了,省得母妃着急。”便领着自己的人先走了。
却不知道宁王那满眼的阴鸷和满脸的狠戾并不是针对的她,而是针对的陆明萱,不,应该说是针对的陆明萱背后的凌孟祈。
本来宁王见自己问了陆明萱是谁,香橼却不肯告诉自己时,还有些不悦的,谁知道自己的王妃立刻便拿话来将得香橼不得不向他们介绍陆明萱的身份,他心里还在暗自欢喜,张氏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自己以后可得待她更好一些才是。
万万没想到陆明萱不是别个,恰是自己生平所最恨之人,那个贱种凌孟祈的夫人,老天简直不开眼,让自己与草介子一般的他一母同胞也就罢了,如今好容易自己遇上了一个绝色,谁知道竟然也被那个贱种抢先了一步,简直是可恶至极!
新仇勾起旧恨,宁王随即又恨恨的想到,过去这一年多以来,母妃为了那个贱种,不知道与父皇置了多少次气,若非因为母妃与父皇置气,自己如今早已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了,父皇将母妃的悲喜看得比什么都重,他可不在乎这些,横竖母妃也更在乎那个贱种,根本不在乎自己,那自己还在乎她的喜乐做什么,——上次是侥幸,才让那个贱种捡回了一条性命,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重蹈上次的覆辙了,一定要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再说陆明萱与香橼辞了宁王夫妇后,因怕再遇上不该遇上的人横生枝节,香橼这次却是不敢再与陆明萱攀谈了,带着陆明萱只管疾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而陆明萱也一刻不想再在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多待,见香橼不说话只是疾行,自己便也加快了脚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西华门便已近在眼前了。
香橼这才停下,屈膝冲陆明萱福了一福:“奴婢只能送夫人到这里了,夫人请!”
陆明萱屈膝还了礼:“多谢姑姑了,姑姑还请回罢,我夫君和家人就在外面等我,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香橼点点头,转身径自去了,陆明萱方加快脚步,出了宫门。
远远的果然就见凌孟祈正站在自家的马车辕上不停的朝宫门里张望,一瞧得陆明萱出来,便自车辕上跃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前:“你怎么这么迟才出来,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了,你怎么不放信号弹呢?”
陆明萱见原本停满车轿的空地上如今只剩得寥寥几辆马车,知道大部分诰命夫人都已出宫回家了,也就难怪凌孟祈着急,因忙低声道:“没谁为难我,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们车上说。”
凌孟祈趁她说话时,已从头至脚快速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的确毫发无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跟着上去了,待车夫“驾——”的一扬鞭子,马车开始动起来后,方低声问陆明萱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贵妃娘娘打发了香橼姑姑召我去说话儿。”陆明萱便低声把当时的情形及自己与罗贵妃的对话一五一十都重复了一遍,香橼事后说自己待罗贵妃未免太残忍了一些的话却有意没说,省得凌孟祈听了生气,“……谁知道半道上却又碰上了宁王和宁王妃去给贵妃娘娘拜年,香橼姑姑少不得要与他们打招呼寒暄几句,所以才出来得迟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罢?”
凌孟祈没想到罗贵妃对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死心,俊脸一下子阴冷得能滴出水来,片刻方勾唇冷笑道:“得了鱼还想得熊掌,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又以为她是谁!你做得再好不过了,我怎么会怪你。”
至于慕容恒,哼,他们之间最终只会有一个结果,不是自己死,便是他亡,所以那个女人想与他母慈子孝,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陆明萱见凌孟祈周身都笼罩上了一股肃杀之气,不想让他大过年的也不开心,忙笑着柔声道:“你也别生气,只有在乎了才会生气,否则连为之生气都是浪费时间,还是想想我们接下来几日的安排罢,你别的上峰同僚那里也还罢了,曹指挥使和高副指挥使府上我却是觉得我也有必要与你一块儿去拜个年,你既托了两位夫人照应我,那不管怎么样,我也该去当面向她们道个谢才是,你怎么说?”
虽说觉得陆明萱那句‘只有在乎了才会生气,否则连为之生气都是浪费时间’的确有理,可谁又能轻易做到让理智时时凌驾于情感之上,换句话说,若凌孟祈心里真如他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在乎罗贵妃,那他也不会一直恨着她怨着她了。
只不过不想让陆明萱担心,凌孟祈还是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点头道:“曹大人与高大人府上你的确该去一趟,这样罢,回家用过午饭后,我便带你先去二位大人府上拜年,之后我送了你回家后,再单独去其他同僚府上拜年,今日把这些事了了,明日才好安心回去给岳父岳母两位大人拜年。”
陆明萱点点头:“明日回去给父亲和太太拜过年后,后日我想去国公府给老夫人拜年,之后的日子我们便清闲了,我们又不用请人吃年酒,今年也不用去别人家吃年酒,到时候你可得好生陪我几日才是。”说到后面,有意带上了几分撒娇的语气。
凌孟祈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开心,心下一片柔软,抚了她的头发笑道:“那你想去哪里玩儿,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我听说白云观的斋菜做得极好,想去尝尝,还有太液池每年正月都有冰嬉比赛,我还没瞧过呢……元宵节我还想去灯市赏灯,还有……”陆明萱便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起来。
凌孟祈一一应了:“都去,还有哪里你想去的,我提前让人都安排好,到时候管保你玩尽兴。”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
夫妻两个说着闲话,很快便回了家,彼时已过了午正了,丹青与丹碧忙服侍起陆明萱和凌孟祈更衣梳洗来,等夫妻两个都梳洗好,换过家常衣裳出来后,就见段嬷嬷早已领着人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了,一见二人便屈膝笑道:“五更就起,折腾到现在才消停下来,大爷与夫人一定早饿了罢,老奴让人准备了几样热汤热菜,大爷与夫人快趁热用一些。”
陆明萱想起方才回来时,热水什么都是现成的,不由笑道:“怪道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有段嬷嬷在,我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儿呢!”
段嬷嬷忙笑道:“夫人言重了,老奴不过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一时吃过饭,稍微歇息了一会儿,陆明萱便又换了出门衣裳,与凌孟祈一道坐车先去了曹指挥使府上拜年。
对凌孟祈这个下属,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来说,曹指挥使都是极得意的,所以听得下人来禀凌孟祈携夫人来给自己拜年时,他顾不得自己是凌孟祈的上峰,与曹夫人一道接出了垂花门外。
因是来拜年,凌孟祈与陆明萱都穿戴得极是鲜亮,夫妻两个本就生得好,站在一起倒比画像上玉皇大帝跟前儿的金童玉女还要漂亮几分,不止让从来都只闻凌孟祈其声,而未见其人的曹夫人看得愣住了,也让曹指挥使愣住了,夫妻两个一者想着,这世间竟真有这般俊俏的男子,一者则想着,孟祈的新媳妇儿竟这般漂亮,也就难怪他那么宝贝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大家彼此厮见过了,曹指挥使带着凌孟祈去了前院的花厅,陆明萱则随曹夫人去了内院的正屋。
屋里自是比外面暖和得多,陆明萱一进屋便由随行的丹碧服侍着解了外面大红的猩猩毡斗篷,露出了里面粉色素面的杭绸褙子和墨绿色镶澜边的襦裙,越发显得她面若桃花。
曹夫人不由赞道:“凌大人貌若潘安,也就只有凌夫人这样的美人儿才能配得上了。”
陆明萱忙笑道:“夫人实在谬赞了,我不过蒲柳之姿罢了,对了,我小字‘明萱’,家里长辈们都直呼我的名字,夫人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这样叫我。”言下之意,视曹夫人为长辈般看待。
曹夫人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大了,道:“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明萱’了,上午在宫里见了你时,便觉得亲切,只那时候不方便说话,如今咱们总算可以好生说说话儿了。”问起陆明萱今年多大,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素日都靠什么打发时间等语来。
陆明萱恭敬又不失亲热的一一答了,不多一会儿,曹夫人便待她越发亲热起来,命人叫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来拜见陆明萱,连同暂时在自家做客的两个侄女儿也一并叫了来。
这便是在以通家之好的礼仪待陆明萱了,陆明萱心下感动,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赏了几位曹小姐,得体的与她们应酬起来。
曹夫人还有正事与陆明萱说,待陆明萱与女儿侄女们说话告一段落时,便打发了她们,才与陆明萱道:“我方才听你说你们除了初二初三两日,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有安排?也是,凌大人一个人在京城里,你们又是新婚……这样罢,我家初八宴客,到时候锦衣卫里千户以上的大人和各自的家眷都要来,你也来罢,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一来二去的,大家自然就熟悉起来,你以后也能多几个能说话儿的人了。”
凌孟祈在锦衣卫如今虽算高官了,与同僚们之间的关系却大多都不怎么样,也是因为他升迁得太快平白惹人妒忌,也是因为他与那些人交道打得少,让人不了解他,若自己能通过与他那些同僚的夫人之间结识交好,来为他缓和与同僚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于他都是利大于弊的。
念头闪过,陆明萱已起身冲曹夫人深深福了下去,感激的道:“夫人这般待我夫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夫人才好了。”
曹夫人忙笑着搀了她起来:“你别这般客气,也是因为我们大人自来视凌大人为左膀右臂,也是因我大女儿与你差不多年纪,是去年年初才嫁的人,我看见你,就想起了她,新媳妇刚过门时谁都不容易,你又没个长辈提点帮衬,我能帮一点是一点罢,于我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于你来说却可能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