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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她坚持嫁给大皇子之初,她便已没了退路,如今更是无路可退,且她也不甘心自己在承受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以后,却只落得个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惨淡下场。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将主意打到了陆明萱头上,只要她能自陆明萱口中打探到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若有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便可以以此为条件,要自己的姨母和舅舅一个保证,届时她即便生了女儿,即便以后再生不出儿子,她的皇后地位也能有所保障,她以后也不至于再过现在这样明明憋屈得要死,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的日子!
也所以,陆明凤才会煞费苦心安排了昨日费妈妈上门求陆老夫人接陆大夫人回来那一出,她早算准了陆大奶奶不会让费妈妈见陆老夫人,也压根儿不想接陆大夫人回来,如此她便只有自己来瞧她。
可她既然郁结得那般厉害,光陆大奶奶一个人来怎么够,自是人越多效果越好,而如今府中就那么几个女眷,陆老夫人是长辈又一直病着不可能来,二夫人段氏一个隔了房的庶出婶婶来也无用,陆二奶奶则有了身孕,陆明欣不日就要出嫁也不宜出门,可不就只剩下陆明萱一人能陪陆大奶奶来了?
陆明凤都已想好了,届时待找借口将陆大奶奶支开后,她不论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不论是利诱还是威逼,一定要自陆明萱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才是。
却万万没想到,她把一切都算着了,最终却败在了一个小丫头子手里,真是想想都令人吐血三升……陆明凤这会儿再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依然挫败懊恼得想杀人!
因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陆明萱到底从哪里弄来那样一个会功夫的小丫头的,若不是那个死丫头,这会儿我们早得到想要得到的了!”
费妈妈迟疑道:“也许萱姑娘真不知道呢?毕竟兹事体大,若那姓凌的真与贵妃娘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姓凌的也未必就会告诉她,连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的夫妻都未必信得过,何况他们如今只是未婚夫妻,一个不慎,可就是脑袋搬家的事……不如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来求证,或是索性先缓缓,也省得打草惊蛇?您已试探过萱姑娘好几次了,尤其是今日,她回头十有*要把事情告诉老夫人的,老国公爷与国公爷又明显偏向宁王殿下,届时若事情传到宁王贵妃乃至皇上的耳朵里,可该如何是好?还请娘娘三思。”
陆明凤做了皇子妃以后,隔不了多久就要进宫一回,费妈妈作为她身边第一等得意之人,也曾有幸进过几次宫,见过罗贵妃的真容,成了为数不多的同时见过罗贵妃和凌孟祈的人,所以她对陆明凤认为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一定有不可靠人关系的结论是深信不疑的,不然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何以会生得那般像?
只是费妈妈却不认为凌孟祈会把这等机密的事告诉陆明萱,哪怕陆明萱生得实在漂亮。
可漂亮与喜欢比起身家性命来,哪个重哪个轻便是傻子都知道,如果说陆明萱早已嫁给了凌孟祈,早已为他生了儿子还有这可能,男人在床上还是不怎么藏得住话的,现在二人却连堂都还没拜,能有多深的感情?
反倒是她家娘娘如今处境本就堪忧了,要她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是个女儿呢,也总比没有的好,操心那么多事做什么,岂不知做得越多,错得也越多?一个不慎惹来杀身之祸,便是再后悔也已晚了!
陆明凤听得费妈妈的话,想起自己试探陆明萱几次都不见她露出什么破绽,倒的确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因缓缓点头道:“听妈妈这么一说,陆明萱不知道的可能性倒的确更大一些,不过妈妈担心事情会传到宁王贵妃等人耳朵里,却是多虑了,祖母虽待我大不如前了,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身陷囹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敢那样对陆明萱……不对,她一定知道!”
话没说完,忽然一拍桌子,满脸激动的道:“我敢打赌她一定知道,不然她为何旁的丫头都不带,偏带了那个会功夫的来,再想远一点,她为何要悄无声息的弄个会武功的丫头到自己身边服侍?可见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遇上这样的情形,可见她心里一直防着人,此番则一直防着我呢,而她为什么要防着我,她若心里没鬼,她至于这般草木皆兵时刻不敢放松警惕吗?我敢打赌她一定知道,而且很早就知道了!”
费妈妈闻言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陆明凤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哪个千金小姐会莫名其妙毫无缘由弄个会武功的丫头贴身服侍自己的?就像自家娘娘说的,除非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身陷囹圄,一直都在防着别人会对她不利!
“那娘娘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费妈妈因忙问道。
陆明凤思忖了片刻,才道:“今日我已算是与陆明萱彻底撕破了脸,她以后只怕都不会与我打照面了,再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已是不可能,可不论是从凌孟祈身上下手,还是从贵妃身上下手,都得有信得过又得力的人手才是。”
苦笑一声,“可现下我们哪有这样的人手,便有,也没办法随意进出府门,更别说随意进出宫门了……就依妈妈的,索性先缓缓罢,好歹等到我临盆了之后再说,若我真生的是女儿,这事儿少不得就是我们母女的保命符了,若上天慈悲赐给我一个儿子,我要的自然又不一样,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我那好姨母应当都很想知道才是!”
虽说三个太医都已确定她腹中怀的是女儿了,但牵涉到自己,人人都会忍不住多抱几分侥幸的心理,陆明凤自然也不例外,她知道要靠自己查出凌孟祈与罗贵妃的关系,已是不可能,这事儿最后还得告诉徐皇后,让彼此双赢,只是白说这样的傻事她却是绝不可能再做了,总得徐皇后给了她她想要的东西才成!
再说陆明萱与陆大奶奶离了大皇子府后,因彼此心里都不痛快,路上便都没大说话,弄得本就担心妹妹身体的陆文廷是越发的担心,以为陆明凤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偏路上又不好问的,只得把担心都隐在心里,决定晚间再细问自己老婆。
一时回到国公府,姑嫂二人少不得要先去见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十分关心陆明凤,一见二人便赶着问道:“凤丫头怎么样,是不是真瘦了好多?瞧得你们去看她,她心情可好了些?她身边服侍的人呢,可都还经心?哎,她这一胎本就来得不容易,老天爷可千万要保佑她一切都顺顺当当的才好!”
陆明萱与陆大奶奶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也没有当着陆老夫人的面表现出来的理儿,便笑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回道:“大姐姐是瘦了不少,好在瞧着精神还不错。”、“是吐得有些厉害,不过都是这么过来的,过了头三个月也就好了。”
心里则不约而同在腹诽,精神若是不好,能折腾出那么多事,能作成那样吗?
陆老夫人闻言,就呵呵笑了起来:“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我的心事总算又了了一桩,只等珠丫头那边了。”
陆明萱与陆大奶奶陪着说笑了几句,陆老夫人体谅她们出门辛苦了,遂吩咐她们各自回去梳洗歇息,晚间也不必过来了。
姑嫂二人遂行了礼,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由丹青服侍着梳洗了一番,换了件衣裳后,陆明萱令她换了丹碧进来服侍,趁四下里没人肃色与丹碧说道:“白日里大皇子妃说的话,你最好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你在我身边服侍也有一段时间了,应当早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了,若你不管好自己的嘴巴,将来真有什么事,别说我和凌大哥,只怕谁也救不了你,你很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也只能当个糊涂鬼!”
丹碧从未见她这般疾言厉色过,唬得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才急急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一个字也不告诉旁人,全都烂在心里,打死也不说!”
陆明萱见她脸色发白,知道她被吓住了,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何尝愿意做这个恶人,可兹事体大,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她有意稍稍放缓了语气,“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好,你在我身边这些日子,虽小错偶尔有之,大错却是从来没有,我很喜欢,不想看你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你明白吗?”
“姑娘放心,奴婢都明白,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丹碧忙又表了一番忠心,陆明萱方吩咐她下去了,她自己则坐到窗下,一边心不在焉的做着针线打发时间,一边等候起凌孟祈来,如今他们见面的次数没有之前频繁了,改做了五日一见,所幸今日刚好是第五日。
夏日天长,直至快交二更了,凌孟祈才总算来了。
陆明萱心里着急,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便把白日在大皇子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若说她真的怀疑,大可把事情捅到皇后面前,由皇后派人去查证,岂非比她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来的强得多?可她又分明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皇后,不然现下也不会这般平静了!她就认准了我一定知道什么,之前还只是拐着弯儿的试探,今日倒好,竟明道明抢的硬逼起我来,幸好我心里始终防着她,有意带了丹碧去,又半步也不曾让丹碧离开过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凌孟祈听得陆明凤一直怀疑他与罗贵妃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时还没什么,及至听得她竟放狠话要弄死陆明萱时,脸色瞬间阴冷得能滴出水来,双眼也危险的眯了起来,待陆明萱说完了,方冷声道:“她既这般想死,那我少不得只能成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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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二因手续没办完,没能把新车提回家,今天还要去一趟,所以少更了点哈,请亲们见谅,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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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知足
见他一双凤眸里满满都是阴鸷,整个人也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可怖杀气,陆明萱心里一紧,忙握了他的手道:“你可别做傻事,她如今就算再不济也是皇子妃,还是怀了皇家血脉的皇子妃,若莫名其妙就死了,皇后与大皇子势必要追究,便是皇后与大皇子不追究,老夫人与国公爷也势必要追究到底的,届时万一查到你头上,可该如何是好?”
凌孟祈立刻反握了她的手,脸色也随之好看了几分,只语气依然阴测测的:“我自有法子让人查不到我身上,前次平王之事,不就至今没人怀疑过我?”
陆明萱急道:“平王之事你前后筹谋了多久?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到底没出人命,皇上也不愿意追究,若出了人命,皇上又愿意追究,你当你现在还能高枕无忧?她虽可恨,到底罪不至死,还是一尸两命,且我不想让你为此身陷囹圄,在我心里,你是细瓷她是瓦罐,她死了不打紧,你掉了一根头发丝儿我都要心疼的,为了伤区区一个她却自损八百,何苦来呢,我们还是另想法子罢,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我们总能想到法子的。”
“真的我掉了一根头发丝儿你都要心疼?”凌孟祈的神情就越发和缓了,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低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原来这般重要?”
心里却在暗暗发狠,若不是当初他因萱妹妹一再的身陷囹圄,特意与她寻了丹碧来近身服侍,今日萱妹妹就算侥幸不死也要吃大苦头,他若放过了陆明凤,他还配做她的夫君,配守护她一辈子罢?
更不必说还牵涉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个世道本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比起将来自己身陷囹圄性命不保,再来悔恨当初的心慈手软时,他自然更愿意将危险还在摇篮时便直接扼杀了,不然他也锦衣卫那个弱肉强食,时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地方,也混不到今日了,他那个“玉面修罗”的外号也绝不是平白就得来的!
陆明萱微微红了脸,想躲开他的手:“你才知道呢……你别想转移话题,我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她日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不比平王是男人,你能引了他去那些本就不干不净的地方,让皇室碍于体面名声只能胳膊折在袖里。而且老夫人当初虽对她失望至极,到底心里还记挂着她,不然也不会打发大嫂子和我走这一趟了,我不想老夫人再尝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了,她本已是风烛残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油尽灯枯了,我实在不忍心……”
让陆明凤死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却也不算难,至少对凌孟祈来说不算难,不然他也不敢说那样的狠话了。
可不是陆明凤死了,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他们也能至此就高枕无忧的,反倒极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引来更多的问题,届时他们要如何应对?
凌孟祈与陆老夫人都是她最在乎的人,哪怕一丁点儿险她都不想让他们冒了,更遑论此番他们极有可能会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陆明萱的话说得凌孟祈稍稍犹豫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已道:“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他总要计划得万无一失的再动手,就好像当初他收拾平王与贺知行一样,他这人旁的优点没有,耐心却是一等一的。
至于陆老夫人可能会伤心欲绝他却是顾不得了,真让陆明凤再折腾下去,伤心欲绝的就该是他和萱妹妹乃至他们其他的亲人了!
“你别想敷衍我,当面答应得好好儿的,背地里却仍一意孤行。”陆明萱正色道:“你答应过以后什么事都不瞒我的,你若真背着我这样了,我绝不原谅你!”
凌孟祈见她一脸的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皱眉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嘴长在她身上,难道我们还能管住她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不成?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到时候你便是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说实话陆明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只知道不能让陆明凤把自己的怀疑捅到徐皇后等人跟前儿去,却也不能让陆明凤现在就死……这可真是一个矛盾的问题。
陆明萱思忖了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般说道:“要不这样,你悄悄儿派人盯着大皇子府,主要是盯着她和她奶娘,兹事体大,我想她也不会傻到让自己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充其量也就她奶娘知道而已,一旦她或是她奶娘有任何泄密的举动,我们少不得只能先下手为强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若是她们暂时没有妄动,甚至已改了主意,就先留着她们罢,到底是三条人命,而且还有可能引来更多事,就当是为我们自己积德积福了……你一定要答应我!”
说她滥好心也好,伪善也罢,有些事她哪怕明知道怎样做结果才能最好,依然做不到!
凌孟祈对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她满脸的严肃与认真,最终到底还是只能败下阵来,沉声道:“你不必多说了,我答应你便是,回头便打发心腹盯着那对主仆去。”
一旦陆明凤和她奶娘敢轻举妄动,立刻格杀勿论,反正也来得及,就当是满足他家傻姑娘的心愿罢,——可不是傻姑娘吗,人家都要她的命了,她还心存善念,想着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若不是她心善,自己也不可能有今日,而自己最爱的,不也正是她的心善吗?
次日便是端午节,因老国公爷亲自发了话邀请近亲本家过府热闹一日,定国公府内外院合起来也开了十来席。
一时用过午宴后,大家抹牌的抹牌,看戏的看戏,十分的热闹。
陆明萱趁机与戚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体己话儿:“太太这阵子可有去瞧姐姐,也不知姐姐如今怎么样了,旺哥儿又好不好?本还想着满月宴时可以去瞧瞧他们母子呢,谁知道亲家太太又坚持要姐姐坐足双满月后再摆酒。”
戚氏笑道:“我前日去给亲家家里送粽子和咸鸭蛋时,才见过他们母子,都好着呢,尤其是旺哥儿,又长大了好些,一逗就笑,不知道多可爱,你别挂心。亲家太太也是为你姐姐好,才坚持要她坐满双满月的,一般只有亲娘才能想得这般周全,可见亲家太太心里拿你姐姐当亲女儿看待呢,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陆明萱点头道:“姐姐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也是因为陆明芙自己心正心善,不然就是有再大的福气,也要日复一日的被消磨光了。
又说了几句,戚氏问起陆明萱几时回家待嫁之事来,“……老爷的意思,姑娘在国公府待嫁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只不知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旁的不说,老爷和我为姑娘准备的嫁妆,总得姑娘亲自过目,瞧瞧哪些不喜欢不合适的,也好及时整改,如今离大喜的日子只得四个月了,再拖下去,怕时间不够。”
顿了顿,补充道:“本来我是想着,由我去请示老夫人的,正好也可以向她老人家磕头道谢,老爷却说这事儿得先问过姑娘的意思,最好让姑娘亲自与老夫人说去,也不知老爷到底怎么想的,我只好先来问姑娘了。”
戚氏却不知道,陆中显自有陆中显自己的考虑。
说到自己的亲事,饶陆明萱再大方也禁不住红了脸,片刻方小声道:“我明儿便请示老夫人的意思去,至多这个月月底下个月月初,应该就能家去了。”
戚氏点点头,母女两个再说几句,有族中的妯娌来寻戚氏去抹牌,只得先散了。
翌日陆明萱果然趁请安的时候,红着脸问了陆老夫人自己几时家去之事,“……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家去两相便宜。”
陆老夫人自然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孙女儿就此离开自己,却也知道让她回去待嫁才是对她最好的,只能道:“你五姐姐下个月初便要出阁了,等她出阁之后你再家去罢,这一别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呢,能多亲香几日,就多亲香几日罢。”
陆明萱与陆明欣能有多深的情分,若说以前或许还勉强有几分,自陆明欣从家庙里回来后,二人至多也不过就是在陆老夫人屋里遇见时会打个招呼,闲话几句罢了,她知道陆老夫人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再名正言顺的多留她一个月,她心里又何尝舍得离开陆老夫人?
遂一口就应下了:“那我就待下个月五姐姐出了阁后再回去罢,如此少不得要多呱噪老夫人一个月了,您老人家可别嫌我烦才好。”
陆老夫人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她巴不得孙女儿能烦自己一辈子才好呢,可那又怎么可能?以前年轻时日日都盼着孩子们能早些长大,但等孩子们都真正长大后才知道,孩子长大了就要各奔东西,而自己也老了!
于陆老夫人与陆明萱来说,六月里陆明欣出嫁之事不过只是她们生活里的一个调剂而已,然于陆明欣自己来说,这却是她活了十五年以来,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件事,连日来都为此在忙碌着,紧张着,期待着。
这日陆明欣正在屋里专注的为自己绣着龙凤枕套,有小丫头子进来禀道:“姑娘,姨娘来了。”
“哦,是吗,快请姨娘进来。”陆明欣忙放下针线,站起了身来。
片刻之后,果见她姨娘孔氏捧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进来了,一进来便看了她的奶娘和两个大丫鬟一眼,后者们便知机的退了出去。
孔姨娘方将匣子放到桌上打开了,向陆明欣道:“这些都是我历年攒下来的,虽不多,姑娘明儿带了出门去,将来也能解一时之急,姑娘快收起来。”
陆明欣见那匣子里的簪子镯子之类都是自己姨娘素日常戴的,银子银票也有四五百两,旁人瞧着是不多,她却知道这已是自己姨娘的所有家当了,不由红了眼圈,忙忙说道:“姨娘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不过才攒下这么点东西而已,还是留着自己傍身罢,我再不济还有公中的五千两,父亲与太太多少也要给我添些,足够我够日子了,况……夫君他也是个有出息的,姨娘且不必为我担心。”
孔姨娘摇头叹道:“若姑爷就留在京中为官,我自然不担心姑娘,也不必给姑娘这些,可姑爷不日就要外放了,届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少不得也要跟了去,天高路远的,叫我如何能放心?自然是傍身的银子越多越好,我虽什么都不懂,却也知道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公中是会为你准备五千两的嫁妆,可这五千两要置田产打家具置衾褥被罩并各色摆设,最后落到你手上的现银能有几个?你就别推辞了,只管收下罢,我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是想使银子也没处使去,在我身边放着也是白放着,倒不如你拿去,总能备不时之需。”
赵彦杰拒了进翰林院后,便补了自己家乡越州治下安远县的县令一职,本来该五月初就去上任的,因要成亲,他又向吏部请了三个月的假,等到七月底再携家眷一块儿去任上,所以陆明欣的婚期才会定在六月。
陆明欣见自己姨娘虽仍可见年轻时的美貌与窈窕,然自己的父亲却最是个喜新厌旧的,也就这两年娶了新太太才稍稍好了些,可一月里依然进不了自己姨娘的屋子一两次,不敢想象再过上三二年,自己姨娘会失宠成什么样。
本来他们二房就是府里最不得势的,她姨娘又是不得势中最不得势的,将来若没有银子打点家里的丫头仆妇们,日子还不定会艰难成什么样的,这些银子等同于是姨娘将来的保命钱,叫她如何能收?
因哽声说道:“我能有什么不时之需,好歹夫君将来也是一县的父母官,我又是他明媒正娶的,难道他还能亏待了我不成?姨娘听我的,把银子收起来罢,我以后不能时常在姨娘跟前儿尽孝已是不孝,若再连姨娘的养老银子都拿了去,我成什么人了!”
孔姨娘仍是坚持不肯收,只道:“你是姑爷明媒正娶的不假,可前头夫人过的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关键得男人的心在你身上,我先还以为,姑爷当初……既肯回应你,那心里多少也该有你才是。谁知道自定了亲以来,他却待你比先时更生分了,除了四时八节该送来的礼物,竟什么东西都没单独送过给你,也没有只言片语,前儿他要外放,你父亲再四的说不妥,你也去了信劝他,他却依然坚持己见。”
“我真的很担心,当初他愿意娶你,只是看在你公府千金的名头上,不是取中的你这个人,我说句不好听的,若当时萱姑娘的真实身份便曝了光,指不定他早与萱姑娘在一块儿了,哪还有你什么事儿?人就是那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况至今老夫人都不肯再见他,更别提提携帮衬他……届时他若把气都撒到你身上,天高皇帝远的,可该怎么样呢……我这辈子就只得你一个,若你过得不好,岂非比拿刀剜我的心还叫我难受?”说完,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对赵彦杰与陆明萱的那一段所谓过去,定国公府上下知道的人是真很有限,但那也是因为事不关己而已,一旦事关己身,自然又不一样,这两年陆明欣虽去了家庙,孔姨娘却一直在府里,她虽只是一介婢妾,在府里也并非就一点消息渠道都没有,久而久之,对当初赵彦杰与陆明萱之间的事也隐隐绰绰知道了几分,故而有此一说。
一席话,说得陆明欣心里沉甸甸的,孔姨娘的担心何尝不是她自己的担心?
照理赵彦杰已与她正式定了亲,那他们便算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过了明路,即便她被长辈们送去了家庙“祈福”,赵彦杰偶尔要给她送点什么东西或是送封信什么的,都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可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一次都没有给自己送过。
哪怕她一直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课业繁忙,抽不出时间来理会这些琐事,又岂会真就丝毫失落与忐忑都没有?
可事到如今,她就算再失落再忐忑,也只能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了,没办法,谁让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谁让她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选择呢,至少,她一过门就是诰命夫人,至少一过门就可以当家做主不是?
陆明欣这般一想,心里好受了不少,自襟间扯了帕子在手一边给孔姨娘拭泪一边道:“姨娘别哭,就算他的心如今不在我身上,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以真心待他,必也能换来他的真心,就算我换不来他的真心了,他是读圣贤书的人,该有的体面与尊重也必定少不了我的,那我便与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即可。这世间能真正心意相通的夫妻又能有多少,连大姐姐和四姐姐当初那般尊贵的人儿,如今嫁了人也不过就那样,我难道还能尊贵得过她们两个不成,所以能得嫁夫君这样一个少年进士,我已知足了,因为只有知足了,才能长乐!”
作为庶出的庶出,整个国公府也就比姨娘这样的半个主子高一篾片的所谓主子姑娘,陆明欣其实一直是个很安分守己的人,这辈子唯一做得出格的事,也就是当初与赵彦杰私相授受,最后如愿将赵彦杰变成自己的夫君了。
后来她又去家庙里吃了两年的斋念了两年的佛,本就没什么棱角的性子也被磨得越发的平了,所以哪怕赵彦杰心里真还有陆明萱,她也有自信自己能将日子过好,她也一定能将日子过好!
展眼便到了六月初陆明欣出嫁的日子,不管陆老夫人心里多不待见赵彦杰,赵彦杰新科传胪的身份依然让定国公府决定好生操办这场婚事。
凌孟祈少不得也要登门道贺兼帮忙,只他如今已是正四品的中高级官员,早今非昔比了,定国公府谁会真派他什么差事,也就让他在新郎官儿来了以后,与陆家的一众兄弟一块儿,帮着拦一下门,象征性的为难一下新郎官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