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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习俗传承到今日,其他都没有太大变化,只出嫁女回娘家住一个月变成了出嫁女只在当日带了夫君回娘家归省,毕竟女儿出嫁以后,就就上侍翁姑下奉夫君,总不能让其扔下翁姑夫婿一个月不管不问不是?

所以这一日,依礼陆明凤也该带了大皇子回国公府归省。

说来这还是陆明凤三朝回门至今,第二次归省,一来出嫁女头一年依礼是不宜多回娘家的,二来老国公爷一早便与陆大夫人说了,如今陆明凤是大皇子妃了,君臣尊卑有别,且树大招风,让陆大夫人使人传话给陆明凤,素日无事时就别回娘家了,陆大夫人便是想女儿了,也多少收敛一些,打发人去瞧陆明凤或是送东西都使得,只无事别亲自登门。

老国公爷的话说得合情合理,饶陆大夫人满心的不痛快,也不敢明着违背公爹的意思,故而除了素日宫里有庆典时能亲自见上女儿一面之外,便只有今年大年初二陆明凤归省时,母女两个说上了体己话儿,可当时陆明凤才新婚不久,气色瞧着十分不错,最近两次陆大夫人进宫时,却见女儿比先时瘦了一些,气色也有些不好,心下有多担心可想而知,有多重视此番端午节陆明凤归省之事,也可想而知。

奈何端午节外命妇们依例也要进宫进宫朝贺,所以陆明凤与大皇子抵达定国公府时,已快午正了,所有人都已等着了。

照例是大皇子先陪着陆明凤进来见过了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后,才被陆文廷陆文远几个簇拥着去了外院。

余下陆大夫人看着衣妆华贵,精心描了眉涂了胭脂却依然会偶尔现出一丝疲态的女儿,只觉有满心的话想与她说,却也知道现下不是她们母女说体己话儿的时候,只得强自忍住,陪着陆老夫人用了午宴,又说笑了一回,才蒙陆老夫人开恩,令她带了陆明凤回自己屋里说体己话儿去。

陆明凤今日穿了身玫瑰紫掐金彩绣花鸟纹通袖衫,露出一截大红销金洒花裙,戴了九尾滴珠大凤钗,疲态虽被华贵的衣饰和完美的妆容掩饰得很好,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儿,又岂有瞧不出来的,就更别说看人看了一辈子的陆老夫人了,不由在心底暗自叹气,凤丫头如今总算知道嫁给大皇子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美好了罢,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现在纵再后悔,也已经迟了!

陆明萱也禁不住暗暗摇头,陆明凤如今总算知道自己嫁给大皇子是黄连包着金,马屎皮面光了罢,以大皇子与她之间自小的情谊及他对定国公府的看重,他倒还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尊重陆明凤的事来,但想来也仅止于此了,陆明凤若想要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什么的,除非她变成男子,否则这辈子只怕都别想了!

回到自己的上房,陆大夫人第一件事便是拉了陆明凤坐到榻上,急声问道:“前两次进宫我瞧你气色便不大好,今日更是不好,人也瘦了不少,是不是大皇子对你不好?还是谁给你气受了?你告诉娘,娘过几日便进宫找你姨母为你出气去!”

朱妈妈闻言,忙将一众服侍之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则亲自守在了门口,把独处的空间留给自家夫人母女。

陆明凤闻言,眼圈一下子红了,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已恢复了常态,笑道:“有姨母护着我,谁敢给我气受,夫君也对我很好,娘不必担心……”

话没说完,陆大夫人已道:“你别怕我担心就一味的报喜不报忧,若你日子过得顺心,就该心宽体胖才是,怎么瞧着反倒受了这么多?我是你娘,难道你在我面前也要端着,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怕我瞧你的笑话儿不成?你也不想想,瞧见你过得不好,我只有比你更伤心更难过的……”说着,也红了眼圈,忙拿帕子掖了掖眼角。

陆明凤闻言,差点儿没忍住哭出声来,但想着那样的事便是对着自己的亲娘她也难以启齿,只得硬将眼泪逼了回去,道:“其实姨母和夫君都没有给我气受,其他人就算心里对我有不满,碍于姨母的面子,也不敢真表现出来,主要是……三表妹,不,如今我该叫二弟妹了,她过门以后处处与我掐尖要强,我碍于是长嫂得大度,不能将她怎么样,一直都憋着一口气,所以才会瘦了的,娘不必担心,我也不会一直就任她欺负,总有一日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到时候我心里那口气,自然也就顺畅了!”

“真的?”说得陆大夫人将信将疑的,但想起自己那个三侄女因是二弟的嫡长女,自来要强,便是姐妹两个嫁了一对寻常的兄弟为妻,为了争在夫家的体面荣耀乃至家产之类,彼此尚且要掐尖要强,更何况二人如今要争的可不仅仅只是在夫家的体面荣耀,各自的夫君要争的家产更是整个天下,表姐妹之间的情分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因赶着二皇子妃骂道:“呸,下作的小娼妇,也不想想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你堂堂嫡长媳争,难道她以为她争赢了你,她就真能当太子妃乃至皇后了不成?也不照照镜子看她那副薄命相,像是有这般大福气的人吗!好宝贝,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过几日我便进宫见你姨母去,你姨母可是二皇子的嫡母,她如今正经的婆婆,要磨搓她还不容易?你且等着娘为你出这口恶气罢!”

陆明凤摇头道:“娘还是别去与姨母说这事儿了,姨母是她的婆婆不假,可同时也是她的亲姑母,若真做得太过,二舅舅与二舅母便不说了,旁人只怕也要说嘴,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自有主意,若连她我都摆不平了,也趁早别想其他有的没的了!”

陆大夫人见女儿坚持,想起女儿也不是那等没心计没手段的,况就像女儿说的,若她连小小一个二皇子妃她都摆不平了,将来还何谈做太子妃乃至母仪天下?也就点头道:“罢了,娘就先不插手,让你自己处理,只你记住一点,若你真处理不了了,还有娘在,只管打发个人回来与娘说一声,娘立刻与你办好!”

陆明凤点头应了:“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陆大夫人就越发凑近了女儿,问道:“你表哥真的对你好不好?一月里有多少时间是歇在你屋里的?其他人屋里呢,他去得多不多?”

陆明凤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除了我小日子时,他倒是都歇在我屋里……”但也仅仅只是“歇”在她屋里而已,上的却不是她的床!

陆大夫人脸上就有了笑容:“你表哥对你好,我便放心了,只是你过门这都半年多了,怎么至今还没有好消息传来?你二嫂也就比你早过门一个多月而已,前儿查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要不传了太医来瞧瞧,看你的身体需不需要调养,如今二皇子已大婚了,很快三皇子也要大婚了,你若是能赶在你三表妹和卫氏之前生下嫡子,那便是嫡长皇孙,真正的大道正统,谁也灭不过他的次序去,到时候皇上便是再偏心罗氏那个贱人和四皇子,难道还拗得过满朝文武不成?”

好消息?她那位好表哥好夫君自她过门以来,与她行周公之礼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她怎么可能有好消息,难道她一个人便能怀孩子不成!

陆明凤宽大衣袖下的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才好歹强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恶言。

原来陆明凤过门以后,新婚头一个月大皇子还谨遵徐皇后的吩咐,日日都歇在陆明凤屋里,隔上个三四日的,也会与她来一次鱼水之欢,但俗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大皇子爱的终究是男子不是女子,渐渐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先是借口自己刚去吏部学习观政,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月里有大半个月都歇在书房,只小半个月进陆明凤的房门,一月也至多行一两次周公之礼,渐渐更是连这一两次都没有了,便是歇在陆明凤屋里也只是单纯的睡觉。

陆明凤本是聪明人,之前又曾听说过大皇子有断袖之癖,如今将他的一应异状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明白归明白,她却满心难以接受,一再的告诉自己,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自己一定要相信表哥才是,他绝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

却没想到她很快就眼见为实了,某日她因要找一本书,便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去了大皇子在外院的书房,冷不防却见一早便去了吏部观政的大皇子竟在书房里,正赤身露体的与一个生得比女子也差不了多少的小太监缠在一起……陆明凤当即失了理智,浑浑噩噩的拔腿便往外跑去。

大皇子虽对陆明凤没有男女之情,兄妹之情还是有的,更何况现下他正需要定国公府,忙忙将那小太监踢到榻下,胡乱抓起衣裳穿了,便追陆明凤去了。

待追上陆明凤后,大皇子既是担心陆明凤气坏了身子,也是担心她进宫找徐皇后,或是回娘家找陆大夫人告状去,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抱回了陆明凤的上房去,然后屏退满屋子的下人,便冲着陆明凤跪下了,说自己知道自己这样的行径不对,不是人,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求陆明凤原谅,却绝口不说自己一定会改的话。

陆明凤在经历了最初的愤怒与厌恶之后,其时只剩下满心的后悔与悲哀,她主动向大皇子提出,她作为皇子妃是可以配太监在屋里服侍的,让大皇子将与他有首尾的小太监都安排到她屋里伺候,她就当是替大皇子养的“通房”了,如此大皇子以后便不必在其他地方胡来,以免被有心人发现了,至于她自己,则利用这段时间好生调养身子,争取将来能一次就怀上孩子,让她与小太监们乃至其他男人共享一个男人,光是这样想想就已足够她恶心了,自然是一次能怀上就最好!

也所以,陆明凤才会瘦了一圈,气色也会这般难看的,全是被心里的恶心、悲哀与后悔闹的,不然光与妯娌掐尖要强,她又占了长嫂的名分,何至于此,可如今她就算再恶心再悲哀再后悔,也已经迟了,是她自己明知前面有可能是火坑,却仍坚持要往下跳的,又怨得了谁呢!

陆明凤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算是勉强稳住了情绪,与陆大夫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前阵子已召了太医过府,开了调养的方子如今正吃着,待身子调养好以后,想来,就该有好消息传来了……”说着,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低垂下了头去,顺道掩去了眼里的冷意,待她有了儿子,当上了太子妃就好了,到时候她便将全副心思都花到儿子身上去,一定培养儿子成才,再不白白恶心自己!

陆大夫人听得女儿已经在调养身子了,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心里有成算我就放心了,只是你调养身子归调养身子,府里其他女人也得防好了,断不能让她们在你诞下嫡子之前有孕,不然你姨母就算再疼你,面对亲孙子时你也得靠后,皇家可不比寻常人家,从来便没有嫡子没降生之前,断不能有庶子出生的说法儿,切记切记!”

陆明凤一一应了,心里却是急冷笑不已,她的好夫君素日根本不踏进其他女人的房门半步,其他女人若是能抢在她之前有孕,何须她动手,她的好夫君先就饶不了她们了!

母女两个正说着,朱妈妈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夫人,大皇子打发人进来说,时辰已不早了,晚间宫里还有家宴,问大皇子妃什么时候可以回府?”

陆明凤闻言,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知道大皇子这是怕她在陆大夫人面前告状,所以迫不及待想带她离开,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与陆大夫人道:“时辰的确不早了,我这便去辞了祖母,早些回去了,晚间宫里还有家宴呢,若是去得迟了,只怕有人非议,等下次得了闲时,我再回来给娘请安。”

陆大夫人听得女儿这便要走了,不由满心的不舍,却也知道宫里的家宴的确不能迟到,只得又叮嘱了女儿好些话,才带着她复又回到荣泰居,辞了陆老夫人,由陆大奶奶领着人送到了垂花门外去上车。

端午节后的第三日,陆明萱收到了由陆中显转交的凌孟祈写给她的信,那信足有好几页,将信封装得鼓鼓的,陆明萱本来还以为凌孟祈有什么正经事与她说,所以才会写这么多呢,谁知道信上却写道:“萱萱卿卿,与卿一别已是几日有余,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诚不欺吾,吾思卿欲狂,昨夕吾于梦中见卿,卿对吾嫣然焉……此夕吾心,卿知之乎……卿卿,你我阔别已不知几秋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

凌孟祈用足足千余字来反复唠叨了一件事,那就是分开这些日子,他有多思念陆明萱,以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肉麻得陆明萱又是脸红,又是忍不住好笑,暗想之前她都以为这厮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谁知道他立刻便证明给了她看什么叫“没有最厚,只有更厚”,幸好父亲一向尊重她包容她,不会像旁的父母那样自己先拆看她的信,觉得可以给看她后才会真给她看,不然这样的话若是让父亲看了去,自己以后也不用见人了!

陆明萱忍着害羞与好笑,将整封信看完,才在最后看到了一句话“吾已顺利抵达扬州,勿忧”,不由暗自撇嘴,整封信也就这句话最有价值,其他的说穿了都是废话,不过就算是废话,她也爱看……陆明萱悬了多日的心,至此总算有一半落回了实处。

又过了几日,陆明丽的婚期定下来了,却是十月初一,离现下还有四个多月时间,虽有些紧张,但因陆明丽只是庶女,嫁的人家也不若陆明凤那般显赫,所以无论是从嫁妆还是到陪嫁的人员,都远远及不上陆明凤,四个多月的时间也足够准备一切了。

婚期定下来以后,陆明丽与她姨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说亲事早早便定了下来,但只要婚期一日没定,一日没正式嫁过去,中途便会有发生变故的可能,如今她们总算可以放心,不怕陆大夫人再从中作梗了。

陆明丽母女两个的这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陆大夫人,然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暗自冷笑了一回,便将陆明丽的嫁妆等事全权交给了陆大奶奶去筹办,她自己则投入了为陆中景挑选续弦的忙碌当中,没办法,她都已答应过陆老夫人了,就算再不愿意,表面上也得将样子给装像了。

陆大夫人挑来挑去,最后挑定了三家她觉得最合适的人选给陆老夫人看,陆老夫人见都是些五六品的小官儿,家底也一般,心下十分满意,最后定了兵部一位段姓主事的长女给陆中景,然后请了媒人上门,不几日便将三书六礼都过完了,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只待年底择吉日完婚。

又有陆中昱纳萧氏之事,虽只是纳妾,远远及不上娶妻,但因陆中昱如今与福慧长公主的夫妻关系已是名存实亡,陆中昱越看萧氏越满意,陆老夫人也不想太过委屈了小儿子,便也请了几桌酒,搭了一台戏,好生热闹了一日,算是给萧氏做脸,老国公爷因前番福慧长公主的确太过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翌日萧氏一大早便强忍着身体的酸痛起了身,换了身粉色的褙子,要过去公主府给福慧长公主磕头敬茶,本来陆中昱是百般不肯让萧氏去的,惟恐福慧长公主又折辱甚至打骂于她,架不住萧氏说:“如今长公主还是老爷的妻子,便是妾身的主母,妾身若不过去给主母磕头敬茶,实在于理不合,旁人指不定也会说妾身轻狂,求老爷不要要妾身背上‘恃宠而骄’的罪名!”云云。

陆中昱昨夜又做新郎,温香软玉在怀,不知道多快活,如今看萧氏正是怎么看怎么爱之时,见她坚持要去给福慧长公主请安,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然后陪了萧氏一块儿过去长公主府。

福慧长公主自那日出宫回府以后,便气得病倒了,是她的贴身妈妈与女官们衣不解带的伺候,陆明珠与陆文逐也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才算是让她渐渐好了起来,只心底仍一直憋着一口气,誓要将萧氏给碎尸万段!

谁知道她还没去找萧氏的麻烦,萧氏倒先上门示威来了,福慧长公主怒不可遏,立时便要命人打死萧氏去,还是陆文逐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算是暂时劝住了她,让人出去传话,说自己身子不适,让萧姨娘回去,以后也不必过来,只安心服侍陆老夫人即可。

陆中昱见萧氏好心过来磕头敬茶,福慧长公主却直接不见,也没有东西赏下来,对福慧长公主越发厌恶,也越发觉得萧氏懂事,自己实在委屈了她,回去后便越发宠爱萧氏,把自己的一应体己都给了萧氏保管,一时间国公府的丫头婆子们都争相的去奉承萧氏。

消息传到福慧长公主耳朵里,不用说又是好一顿气生,碍于自己如今身体没有痊愈,要过国公府找萧氏的麻烦是有心无力,且碍于皇太后当日亲自发了话,她短时间内也不好真将萧氏怎么样,只得强自将心头那口恶气先按下,待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一并发作。

如此忙忙碌碌的,很快便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炎热得人日日都心烦气躁的,好在陆明萱时不时便能收到凌孟祈一封信,每日都沉浸在看信的喜悦与收信的期待当中,倒也不难度日。

这一日,陆明萱与陆明芙一早起来便去了荣泰居给陆老夫人请安,不想她们去得早,陆明丽去得更早,这阵子陆明丽都是这样,姐妹二人早已习惯了,知道她是想讨陆老夫人的欢心,好体己多给她添些妆,虽觉得陆明丽这样做有些功利,但她们也不能就说她这样做不对,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陆明丽想自己的嫁妆能多一些以后能过得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一时陆老夫人梳洗完,令人叫了姐妹三个进去,大家屈膝行礼后,正陪着陆老夫人说笑,陆大夫人与陆大奶奶来了,陆大奶奶手里还捧着几张大红烫金洒花的请柬,却是二皇子妃不日将举办个小型的生日宴会,因自己年轻,不敢惊动长辈们,所以只邀请了各家的奶奶小姐们,请大家到时候务必赏光。

要依陆大夫人的本意,自然是不想让自家任何人与二皇子府扯上任何干系的,但这样的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说不得只能强忍下满心的恼怒与不痛快,令陆大奶奶捧了请柬来请示陆老夫人。

☆、第四十五回

陆老夫人接过陆大奶奶双手奉上的烫金帖子大略看了一眼,果见其上写着二皇子妃将于本月二十日,也就是三日后举办小型生辰宴会,诚邀定国公府的奶奶姑娘们赏光,自陆大奶奶以下,至陆二奶奶、陆明丽、陆明珠都是每人单独一张帖子,亦连陆明芙和陆明萱也是一样的待遇,且不说二皇子妃心里有什么想法,至少表面看来,她的诚意绝对是做足了的。

陆老夫人不由微蹙起了眉头,第一反应便是做主婉拒了二皇子妃的邀请,就算自家已一早便摆明态度,不再拿陆明雅当定国公府的人,陆明雅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这个事实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陆明雅如今已是二皇子的妾室这个事实一样改变不了,到时候自家的奶奶姑娘们去了二皇子府,万一因着陆明雅的关系,被人明里暗里的讥讽嘲笑甚至刁难,岂非自讨没趣?

况现如今夺嫡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是拉开帷幕了,自家既一早便打定了主意做纯臣,当然是哪边都不沾染上的好,像这样的宴会,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二皇子妃用来替二皇子拉拢关系招揽人心的,自是能避则避。

可转念一想,就算要避嫌,也不至于草木皆兵到这个地步,难道就因为自家的奶奶姑娘们去二皇子府赴了一场宴会,旁人便会认为自家是二皇子府的人了不成?若是旁人都去了,就自家的人没去,反倒更引人注目,而因着陆明雅的关系自家人是有可能被人明里暗里的嘲笑,可定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自家的奶奶姑娘背靠着家族这棵大树,却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也枉费家族多年的教养与栽培了!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陆明萱的婚事如今已成了陆老夫人心里最大一桩心事,想着若此番陆明萱去二皇子府能多结识一些旁人家的奶奶小姐们,指不定后者们回家去后与长辈们一说‘定国公府的萱姑娘人还不错’之类,陆明萱的喜事就近了呢?

陆老夫人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最后做了决定,因向陆大夫人道:“连日来她们姐妹在家里也闷得很了,尤其是二丫头,好日子就近在眼前了,等去了夫家以后,头一年又不宜时常出门,廷哥儿媳妇也是,成日里忙着照顾两个孩子,又要跟着你习学家务,连前番我们去寺里上香都没能一块儿去,远哥儿媳妇虽过了头三个月,仍不能掉以轻心,到时候便只让廷个人媳妇带了她妹妹们去松散松散,你意下如何?”

陆大夫人能意下如何,难道还敢直说不想让府里的任何人与二皇子府扯上关系不成,只得笑道:“但凭母亲吩咐。”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看向陆大奶奶道:“既是如此,到时候便由你带了她们姐妹去二皇子府赴宴,记得照顾好你妹妹们,你自己也趁我和你婆婆不在跟前儿,好生散淡一日。”

陆大奶奶如何不知道陆大夫人的心思,不由暗暗叫苦,但陆老夫人已发了话,她也不能说不去,因笑道:“这便是祖母与母亲疼我了,我届时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的,请祖母和母亲放心。”

陆老夫人笑道:“你自来办事妥帖,把她们姐妹交给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因又命人去问陆明珠届时去是不去,本来还以为以陆明珠如今越发古怪的性子,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不想去传话的人稍后却回来禀道:“县主说她要去,请大奶奶届时出发前使个人去与她说一声,她好过来与奶奶姑娘们回合。”

虽如今是深恶福慧长公主这个儿媳,对亲孙女儿终究还是疼爱的,听得陆明珠愿意去,陆老夫人眼里不由多了几分笑意,陆明珠前几年的性子不是这样的,说到底都是被福慧长公主给教坏了,如今她愿意多出去与旁人接触总是好事,指不定接触的人一多她心情一开怀,便一顺百顺了呢?

遂命陆大奶奶道:“你记得届时先打发人过去请你四妹妹。”

陆大奶奶屈膝应了,陆老夫人又与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便命大家各自散了。

陆明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是再不想与皇家之人扯上任何关系了,因有意留在了最后,与陆老夫人道:“老夫人,到时候我可不可以不去二皇子府?想来二皇子妃与我和姐姐下帖子,不过是碍于好歹算旧相识,我们又一直养在您跟前儿,给大家都下了独不给我和姐姐下委实有些说不出去,这才会顺道给我们下了的,实则并不是真就希望我们去,我们去不去也没多大关系,要不,我就不去了罢?”

陆老夫人道:“诶,你怎么能不去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跟着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况你若不多去参加一些此类的宴会,你就是再好旁人也不知道啊,我还等着与你挑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让你风光大嫁呢,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到时候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随你大嫂子并姐姐们一块儿去,便是不能因此而结下一门好亲,能多结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陆明萱闻言,知道陆老夫人都是为自己好,倒是不好再说自己不去的话,以免辜负了老人家一番心意,不过想起自己过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想与陆老夫人说自己与凌孟祈的事,但不是没寻下合适的机会便是好容易有机会了,自己又因害羞实在鼓不起勇气,眼前却是不能不说了,以免到时候陆老夫人不知情,对她的亲事有了旁的主意横生枝节,因犹豫了片刻,清了清嗓子,便要对陆老夫人开口。

不想话还未及出口,双喜的声音便自外面传来:“老国公爷来了。”

随即便见老国公爷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夫人,我有一件要紧事与你商量……”说着发现陆明萱也在屋里,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意外,“原来萱丫头还在,我还以为大家都早散了呢。”

陆明萱忙屈膝给老国公爷行了礼,听得老国公爷说有要紧事与陆老夫人商量,知道眼下不是说自己与凌孟祈之事的好时机了,只得暂且打住,与陆老夫人行礼告辞,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再说陆大夫人回到自己的上房后,想起二皇子妃过门才不过三个多月,便又是要自己女儿这个长嫂的强,又是赶在女儿之前举办生辰宴会的,轻狂得都快要飞上天了,不由恨声啐道:“呸,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东西,真把自己当皇子妃里的第一人,谁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也不怕风大闪了她的腰!”

见屋里的下人已被朱妈妈知机全打发了出去,只剩下陆大奶奶这个嫡亲儿媳侍立在地下,忍不住又赶着陆老夫人抱怨起来:“老夫人也是,何须上赶着与那轻狂胚子做脸去,难道还真当陆家是二皇子的岳家了不成?我们徐家才是二皇子真正的岳家呢,陆家算什么,妾的娘家人几时能算正经亲戚了,这般自降身份,也不怕丢进定国公府的脸面!”

陆大奶奶不好接这话,无论是二皇子妃还是陆老夫人,都不是她能背后非议的,只能赔笑道:“无论是从名分还是从自身的人品才貌来看,我们大姑奶奶都是皇子妃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其他人哪里灭得过她的次序去?想来三表……想来二皇子妃心里也知道,只不过她的生辰恰好在我们大姑奶奶之前,这才让她抢了个先罢了,但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母亲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没的白气坏了您自个儿身子。”

陆明凤的生辰在十月,去年年底她过门时,生辰早过了,今年的生辰又还没到,被二皇子妃小徐氏抢在前面举办生辰宴会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因为陆明凤这个长嫂兼表姐过门后没举办过生辰宴会,便让人家也不举办罢,要陆大奶奶说,这事儿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婆婆这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岂不知来日方长?

陆大夫人却仍沉着一张脸:“你不知道,那个轻狂胚子在宫里处处要凤丫头的强,凤丫头碍于是长嫂,要宽容大度,不好拿她怎么样,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人都憋瘦了,此番却还不得不强忍这口气去与她做脸,这几日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呢,她自来心细你是知道的,我是怕她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到时候再让那轻狂胚子抢在她之前有了身孕,明儿凤丫头在宫里就真真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陆明凤端午归省时陆大奶奶也是看见了的,的确瘦了好些,但在陆大奶奶看来,也还不至于严重到婆婆说的这个地步,毕竟二皇子既没有大皇子嫡长的身份,又不如四皇子得皇上宠爱,就算二皇子妃再如何上蹿下跳甚至抢先生下嫡子又如何,太子之位也不可能落到二皇子头上,大皇子真正要防的人,还是四皇子,婆婆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杞人忧天了。

然这话陆大奶奶同样不好对陆大夫人说,便只是道:“大妹妹生来便是个有大福气的,定能赶在二皇子妃之前怀上皇长孙的,母亲不必担心,只管安心等着抱外孙即可。”

顿了顿,又笑道:“我听说将小孩子穿过的衣裳放在房间里,便能让人早些怀上身孕,我待会儿回去后便让人整理几件贤哥儿和大姐儿的衣裳包好,尽快与大姑奶奶送去,想来不日便能有好消息传来了,未知母亲意下如何?”

这个说法陆大夫人也听说过,忙道:“你不说我倒忘记这一茬儿了,你这便回去整理去,整理好了使人与我送来,我立刻打发人与你大妹妹送去,希望真能早日传来好消息。”

陆大奶奶忙屈膝应了,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果然使人送了十数件儿子与女儿穿过的小衣裳来,陆大夫人立刻打发朱妈妈亲自走了一趟大皇子府,满心希望这些衣裳真能为女儿带来吉兆,如此女儿便真是皇子妃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只是想起女儿端午节那日眼里偶尔一闪而过的疲惫与落寞,她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有了孩子,女儿便再无烦忧了,但不管怎么说,有孩子总比没孩子强不是?

如是到了二十日,二皇子妃生辰当日。

一大早陆大奶奶便起来妆点好了,再四令奶娘与丫头婆子们务必照顾好一双儿女后,才忙忙去了荣泰居。

陆明丽与陆明萱陆明芙都早到了,陆明丽与陆明芙因是早已定了亲的人,并没有在今日出什么风头的想法,陆明萱则因对今日的宴席本就持的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所以姐妹三人都打扮得颇为素净,不过一身或豆绿或浅黄或淡紫的衣裳配几样相应的首饰也就罢了,倒衬得一身墨绿色杭绸褙子,姜黄色镶襕边绣挖云纹马面裙,牡丹髻上戴了赤金步摇和大朵珠花的陆大奶奶一身本来不算太出挑的妆扮颇显隆重了。

陆大奶奶忙拿眼去看陆大夫人,见她眼里并无不悦之色后,方暗自松了一口气,与陆明丽姐妹几个静候起陆明珠来。

一时陆明珠到了,穿了件丹枫色遍地缠枝金桂妆花褙子,下系菡萏游锦鲤刻丝长裙,头戴赤金缠丝并蒂莲头面,妆容也十分细致,打扮得出人意料的鲜亮与隆重,然脸上的表情却臭得可以,眼里更是分明的写着“她不想去”四个大字,想来那日答应今日随大家一块儿去赴宴并不是她本人的意思。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日陆老夫人打发去传话的丫鬟到得公主府时,可巧儿陆文逐也在,陆明珠不怕福慧长公主,自那年她吵着闹着要寻死被陆文逐真扔下水池差点儿一命呜呼后,却是打心眼儿里对陆文逐有了几分惧意,若只是福慧长公主让她随大家去赴宴,她说什么也不肯去,但陆文逐也让她去,还让那丫鬟回去说她愿意去,她便敢怒不敢言了,——这才会有了她今日盛装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出。

陆明珠给陆老夫人见过礼,又草草给陆大夫人见过礼后,说了一句:“走了。”便当先往外走去。

陆大奶奶见状,心里虽有些不高兴陆明珠也未免太不将自己这个长嫂放在眼里,碍于陆明珠的身份,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忙忙也辞了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领着其他三个小姑子跟了出去。

姑嫂五人去到垂花门外上车,考虑到陆明珠的性子,陆大奶奶一早便安排好了三辆车,她与陆明丽同坐,陆明萱与陆明芙坐,陆明珠单独坐一辆,这样的分配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就着丫鬟的手各自上了车,鱼贯驶出国公府,往二皇子府所在的方向驶去。

一时到得二皇子府,虽说二皇子妃有言在先自己只是举办个小型生辰宴会,但来捧场的人还是不少,不说整个京城上流社会各家各府的奶奶小姐们都来了,却也至少来了大半,是以定国公府的马车在离王府角门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的地方,便被迫停了下来。

陆明芙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与陆明萱感叹道:“到底是皇家儿媳妇,旁的不说,单只这份体面,便是寻常人家的媳妇万难望其项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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