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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物理乃万物之理’这句话极其痴迷,又及其擅长,沈昼叶毫不怀疑他会一路读到博士——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她的初中时代前男友,陈啸之,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这栋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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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凝重地看着,面前的斯坦福物理系实验a楼。
斯坦福的楼都不太高,最大的实验a楼也不过四层楼,且大多是天体物理和流体物理方向的实验室,凝聚态和半导体的都在实验b。罗什舒亚尔教授给她的门牌号是416,沈昼叶推开楼门的时候,想到陈啸之应该也在这楼里读博,感觉胃都有点绞紧……
不过,沈昼叶苦哈哈地想,都十年了……再相遇,至少也能当个陌生人吧……
都是苦逼科研工作人员,就算不是前男友前女友这种尴尬的关系,起码也是初中同班同学,说不定还能周末一起喝个苦酒。
……不过,沈昼叶又平淡地想到,陈啸之应该有新女朋友了吧。
她曲起指骨,在416的门上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罗什舒亚尔教授。
这教授是个非常热情的法裔美国人,今年七十多岁,慈祥,和蔼,热爱拥抱。沈昼叶曾在童年时买的一本厚重的科普读物里见过这老教授的脸——老教授那时还不是教授,仅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却在照片中和他的导师一起,捧着金质的诺贝尔奖章。
这位诺贝尔奖得主笑呵呵地打招呼道:“下午好,沈小姐。”
沈昼叶笑了起来:“教授下午好。”
她说英文时口音清脆干净,令人印象很好。
罗什舒亚尔教授和蔼道:“沈小姐,带你的导师定下来啦。”
沈昼叶立刻好奇地往里看了看。
老教授神秘地拍了拍手道:“周院士曾提及,你是个很有野心的科研工作者,只不过他们那边条件有限,你无法发挥,希望我给你找个优秀的导师。我想了很久,觉得也许只有我的这个学生适合。”
沈昼叶暖暖笑道:“您这么一说,我非常好奇,我的导师到底会是怎样的人。”
“很优秀,和你一样是中国人,是我们最年轻的副教授,”老教授道:“要知道他连社会新闻都上过……”
然后,罗什舒亚尔稍稍让开了些身体,办公室里的桌子上靠着个人。
沈昼叶首先看到的是一条修长的、踩着双aj1芝加哥的长腿,黑衬衫袖口稍微挽起,露出名贵腕表,这一切昭示着这是个气盛的年轻人。
这鞋炒到天价了吧。沈昼叶思绪漂移至天外——这教授的aj能踩吗?
“——陈教授今年只有二十五岁,专业方向是凝聚态与天体物理。”
然后他说着,稍稍让开了些,露出那个人的全貌。
看到沙发上的人后,沈昼叶一口气没喘上来。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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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
沈昼叶语无伦次地用英语道:“我、我的天啊——”
“陈教授真的是很优秀的,”罗什舒亚尔教授带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道:“我没有见过比他更敏锐的人。”
沈昼叶大脑瞬间过载,她朝后退了两步,死死抓住了门框,抬头一看,416的门牌上挂着xiaozhi chen的名字。
老教授察觉了空气中微妙的不协调,关切地问:“沈小姐?你还好吗?”
——陈啸之,是他。
一个女孩绝对忘不了第一个在新年钟声里亲吻自己的少年。
罗什舒亚尔教授:“……你有点苍白……”
沈昼叶颤抖得像风中落叶:“我……”
可是她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老教授身后那个人,慢悠悠、闲适地开了口:
“教授,您下午还有一个董事会议吧?”
罗什舒亚尔教授为难地说:“是。而且马上就要开始了……沈小姐,我把你交给陈教授,他是一个可靠的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或者系主任。那么,祝您在这里的生活愉快。”
然后这位老人绅士地一点头,离开了现场。
把沈昼叶留在了原地。
……
416办公室不算干净,角落堆着一堆打印出来的文献和奇怪的模型,墙边竖着两面黑板,满黑板都是沈昼叶只在书上粗略扫过的公式——陈啸之靠在办公桌上,是一个锐利如刃的、近乎年轻的王的姿态。
他宽阔的脊背对着窗户,也没笑,只看着沈昼叶。
地平线尽头残阳燃烧,棕榈树泛着金光,这里离北京,已是万里之外。
沈昼叶大脑都当机了,但是她还算灵光的大脑在关机前给她留下了一个应对方法,非常简单,就是装不认识他。
沈昼叶立刻开口——而且一开口就问了个弱智问题:“are you chinese?”
她一问出来就觉得自己要完蛋:姓陈的亚裔难道还能是韩国人吗?
陈啸之慢慢地看她。
那是一种非常细致的打量,仿佛在端详沈昼叶身上的每一点小细节:从她穿的牛仔裤和帆布鞋,到她手指上贴着的小创口贴,再到她扎得极其随意、好像一条狗尾巴的马尾辫,一一打量。
被审视的沈昼叶几乎语无伦次,结巴道:“o—or, singaporean……”
陈啸之单手漫不经心插兜,以中文缓慢道:“我是谁你没数?”
“……”
汉语标准,这口京片子,既骚又痞。
“新加坡,新个几把,”陈啸之回办公桌前坐下,扳开笔记本电脑,漠然:“我他妈有朝一日居然要给初中同窗当导师……”
沈昼叶注意到,他用的词是初中同窗。
她有点儿懵。
他摘下了眼镜,不耐烦地道:“两条规矩,一,我的学生办公室在隔壁,配套实验室和各类仪器都在f3。二,学生进我的办公室前必须敲门,禁止未经允许碰触任何东西。”
沈昼叶耳根通红地嗯了一声。
然后陈啸之冷漠地道:“和我相处,遵循一个原则——我希望我的学生和我之间公私分明,我不干涉你的私事,你也不干涉我的。”
“你别怪我说得难听。”
这个英俊年轻的教授,朝后一仰,缓慢道:
“——是因为这样对谁都好。现在你可以去收拾东西了。”
从始至终,陈啸之没叫过她一句名字,也没有让她在沙发上坐一下,仿佛她是个不速之客。
她握住门把手,突然想起一件事,犹豫着喊道:“教……授?”
陈啸之有些受用地抬起头。
沈昼叶颤抖着道:“……你……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自己申请换导师的。”
“……,”陈啸之受用的神色消散无踪,指节青筋凸起,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沈昼叶急忙补充道:“我不会麻烦你的。”
“……”
陈啸之嘲讽:“——你以为有人喜欢联培学生?都当烫手山芋呢。别自取其辱,只有我要你,懂么?”
沈昼叶静了下,说:“懂了。”
毕竟十年了,沈昼叶想,昔日温柔的吻早已化成了令人生厌的油渍。
外面走廊上洒满阳光,远处几个美国女孩在棕榈树下骑着自行车,大笑着闹来闹去。
她说了声‘教授再见’,就关上了门。
——咔哒。
沈昼叶怔怔地看着那场景,站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儿呆,拍了拍脸,试图让红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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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的晚饭是一个赛百味。
沈昼叶在北大读书的这七八年,偶尔会步行去人大附那边的赛百味买个鸡肉三明治吃,这店周五半价,非常合算,而且赛百味总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味道。
沈昼叶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在华盛顿。
那时街角就有家赛百味。有时候她去上兴趣班回来,正好父母都不在家的话,十几岁的沈昼叶就会去赛百味店坐着,点个最经典的鸡胸肉热狗,盯着街角,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她爸爸妈妈的车回家。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般。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盘腿坐在斯坦福宿舍的床上,拆开黄绿的包装纸,露出里面烤得外皮酥脆的白面包。
那一刹那,她手机微微一亮,是一封邮件。
沈昼叶咬着面包,将屏幕划开了。
新邮件一封,发件人陈啸之,来自他的斯坦福校内邮箱。
沈昼叶愣了下,在自己的牛仔裤上抹了抹手,点开邮件。那封邮件里面只有一句话——是用英语写的,让她在7pm前把研究生期间做出的成果发给他看看,他得掌握自己学生的基本情况。
沈昼叶将热狗咬在嘴里,爬回了自己的电脑前。
成果并不难找。她戴上眼镜,插上移动硬盘,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这些年发表的期刊和写过的论文,处理过的数据全部打了个包,发了过去。
沈昼叶动作麻利,将最后一个文件拖进去,一敲回车,邮件咻一声钻进了网络,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沈昼叶就一个人在她温暖的小阁楼里坐着,望着玫瑰色的夕阳,慢慢地喝着热咖啡,吃凉掉的三明治。
……
‘陈啸之。’
——她把这三个字在舌尖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