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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椿,你怎么了?经昨天一闹,今天戒备必定森严。我们这样过去绝对是自投罗网!不行,这么做太不稳妥了!”九叠云拉着淳璟的手,往后拽,拧着眉忧心忡忡地看着淳璟苍白的脸色。
淳璟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睛厉声道,“放开我,事到如今我已管不了那么多!我就算是现在跟那些人摊牌,也要赶回大泽青丘去!”
九叠云拽住他的袖子,急切地提议道,“我不能让你这么送死,此时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叫上知冷殿下,如此胜算更大。”
哗地一声裂帛之音,淳璟手中现出一把漆黑的长剑,撕裂了袖子,指向九叠云的胸口,“今天谁拦我,谁就是我的仇敌!”
“我跟你一起。”九叠云看着淳璟眼底的沉痛之色,咬了咬嘴唇,在淳璟转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胳膊。
淳璟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抬步往前走。
九叠云将罩在身上的外面繁复精致的长袍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简单明快窄袖骑装,先一步淳璟前面,“我来探路,若有任何阻碍,我会挡住他们,镜椿你只管往前,不必管我。”
淳璟拧了拧眉,却已没有功夫与他寒暄,望着未知的前方,手按胸口,他能感觉到,狐族出事了,不然,依照蕊蕊的性子,又如何说得出那样的话。
九叠云一人在前,在弯弯曲曲的密道里里穿行,黑暗中他的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虽也不是寻常人,但到底灵力低微,平常耽于安逸不做修行,那点儿鸡毛蒜皮的本事也就能糊糊外面那些庸碌丑陋的客人,并不能与琉璃馆里的那些前辈相提并论,毕竟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咸熙离开前留下来的。所以他不得不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以防落入陷阱,遭人暗算。
淳璟看着挡着他的道儿,又颤抖着的九叠云,抬手搭在他的肩上。
“啊!”九叠云大叫一声,又是跳脚又是蹦跶地,握着拳头就一阵狂打。
淳璟慌忙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抓住他乱挥的胳膊,将他按在怀里,压低声音,“是我。”
九叠云抬起眼皮,吊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也不再挣扎。淳璟放开他,往前面看了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你感觉不到?这前面没有一个人,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跟在我后面,别走丢了。”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淳璟突然停住脚步,紧跟在他后面的九叠云猛地撞到他的背上,他痛呼一声,捂着鼻子,从九叠云身后探出头去,看到前面一扇狐面辅首的朱红大门。
“昨天不是这样的吧。”他从淳璟后面出来,往前走了两步,歪头对淳璟说。
“门后有很强的气。”
“气?什么气?”九叠云说着就往前面走,作势要推前面的门。
“门后的人很强。”淳璟眉头紧拧,上前拉住九叠云的手,“你去客栈叫知冷。”
停了淳璟的话,九叠云呆了呆,扭头看了一眼门,嘴角扯了扯,“门……门后的人那么强吗?”
淳璟点点头,拉着他往后退,“未免万一,去找知冷。”
“那我们一起去找啊!”九叠云心中隐隐不安,拉着淳璟不肯松手。
淳璟抿了抿嘴角,摸了摸他的头,耐心解释,“我若回去,他定然会阻止我回大泽,你去,就说我遇到了危险,他一定会赶来救我,届时木已成舟,不怕他反悔。”
九叠云盯着淳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意气用事,而且淳璟此时的分析颇有几分道理。他沉默了一会儿,解下脖子上的吊坠给淳璟系上,“那你在这儿等我,我没来,你别去。”
淳璟低头看了一眼那项坠,眉毛一挑,轻轻点头。
九叠云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往回走,却还有点儿不放心,他抿着嘴角轻轻拍了拍淳璟的胸口,恳切道,“你一定要等我!”
淳璟抿着嘴角看着被温暖的光照亮的大门,心中的冲动再也忍耐不住,他盯着那狐面辅首,深吸了一口气。
门内环境清幽,珠玉碧树植种在曲水两侧,假山石上奔流而下的泉水飞溅,水珠如琉璃水晶,空气中是淡淡的醉人的香气,薄薄的水雾从水中升起,如临仙境。
周围静悄悄的,连风都没有,雾气堆积在脚下不再流动。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淳璟心口一震猛地回头,心中明白这是个精心准备的陷阱,不知道知冷能不能闯进来,毕竟这里全是狐族的气息,在狐族的压制之下,即便他是狼族的王也是要吃亏的。
而且……
淳璟的眉头越拧越紧,他们能这样千方百计地阻止他回去大泽,更说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人都在骗他!
他继续往前走,寻找他熟悉的地方,在这片庄园深处的殿室,他能感觉到,那扇门已经开了,但,他眉头紧拧,是谁打开的呢?一直以来都在拦着他,怎么今日……
饶是如此,他此时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要闯一闯。思及此,他的脚步更快。
原本破败的殿室,如今却已修葺一新,原本的包围了整个宫殿的藤蔓悉数不见,朱漆梁柱,琉璃金顶,八角的彩绘宫灯高挂。淳璟微微挑了挑眉,奇怪,到底是谁?
一股浅浅的香气不知从何处而来,幽幽地萦绕在鼻尖,他扭头瞧见屋檐下的碧树琼花,紫色的花缓缓绽开,飘落在他的掌心,香气便是从那处来。
那花瓣碰触到他的肌肤,瞬间变成零星的光点融进了他的身体,他深深吸了一口香气,他走到树下,手按着树干,仰头看着凋零飘落的花瓣,转身快走两步进了殿门。
殿中红绸高挂,红绸后隐约可见一幅美人的画像。他穿过层叠的红绸,仰头望着那冷艳的女子的脸,眼中闪烁着温柔的暖意,这上面是姐姐的母亲,也是他的姑母。说起来,他们一家都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他爹为了狼族的姑娘舍弃了自己尊贵的身份,而姑母屈尊降贵嫁给了九州阴险狡诈的王,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既然如此他们也都不曾后悔。
街头的说书先生讲,一个人若是没有一段奋不顾身、刻骨铭心,飞蛾扑火般的爱情,那才是枉在人间走了一遭,爱过了,痛过了,才是活过了。他们白家的人都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而是撞了南墙,就是把它撞碎了,两败俱伤也要找到出口的人。
他盘膝而坐,指捻莲花,强行调动全身的灵力,汇聚于掌心,他闭着眼睛,能清晰地听到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血管贲张的声音,它们在颤抖着抗议,再急切地提醒着他,在这么想去,他的血管和心脏都会爆裂,他如今的身体根本就撑不住如此强大的灵力。
剑断长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闪过白光,淳璟眉头一拧,凭着感知偏身躲过剑光,趁刺客晃神儿的瞬间,一跃而起,如流光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在那刺客出手的瞬间手握黑色长剑攻了过去,那人瞳孔收缩,看着近在咫尺,避无可避的剑,只能舍小,硬生生地偏过身子,长剑从他胳膊边上划过。
他踉跄两步,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捂住那条胳膊,那剑气将他胳膊上的肉生生片下,痛一瞬间钻上他的头皮,疼得青筋爆出,冷汗津津。
淳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长剑垂在手边,血划过剑尖儿,滴落在地上,震出清脆的响声。
“擅闯神殿者杀无赦,念你无知,此时退去,饶你不死。”那人忍着痛冷喝一声。
看来刺客却不是刺客,似乎是这儿的守卫,只是穿着一身黑衣,又带着丑陋的面具,实在不像个好人。淳璟冷笑一声,朝着那人举起剑,薄唇微启,“挡我者,死!”
那守卫拧着眉抿了抿嘴角,似是为难,还是超身后做了个手势,冷声道,“动手!”
淳璟看着黑压压从黑暗中钻出来,朝他袭来的鬼面人,心猛地一沉,但现实已容不得他考虑后果,只能背水一战。他的那柄剑宽只一寸,长近三尺,通体漆黑如墨染,柔软如蛇鞭,实是墨色骨扇幻化而来,如今在那些鬼面人中间灵活如鬼魅,所到之处必见血光。
痛呼声连成一片,长剑撕裂衣衫皮肉的声音入耳清晰。淳璟的动作越来越快,攻势越来越凌厉。
方才受伤的守卫看着自己那一群围上去的熊包手下,胳膊上的痛感都消失了,他紧盯着被围在中间,如舞蹈一般优雅的剑术,眉头紧拧,他失策了,本以为淳璟会因为急切乱了阵脚,但……到底是青丘的王子,身为臣下,他们竟对主上刀剑相向实为死罪,但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们也不能让淳璟回去青丘,这是上头的命令。
思及此,他握紧了剑寻找淳璟的漏洞。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淳璟的脚步已经乱了,气息不稳,他本就是强行运功,此时已接近极限,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失败就是板上钉钉了,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